一日还-时间循环 第96章

作者:酒千觞 标签: 宫廷侯爵 成长 正剧 穿越重生

  沈乘月剑势迅捷无匹、变幻莫测,出剑的角度极为刁钻,数道剑影一时间晃花了人眼,她学的本就是招里藏招、令人防不胜防的路数。但对手却只不屑地冷哼一声,以不变应万变,抬刀去劈砍,要将她连剑带人通通劈成两半。

  沈乘月却滑不溜手,中途转了向,一剑钉穿了他身旁那使铜锤的亲兵的喉咙。

  亲兵没想到这一剑竟是冲自己来的,战场上,反应慢一步,就只有一个死字。

  杀了一人,沈乘月立刻征用了这匹马,翻身上马,将马背上的尸首向夷狄将领一推,试图挡住他直刺而来的一刀,对手却避都不避,干脆一刀透过尸首腹部继续向她刺来。

  还能这么打?沈乘月一边躲避,一边叹气,实在羡慕这种人有使不完的力气。

  一刀不中,就拔刀再刺,沈乘月手里抓着尸首,挥舞着当成盾牌来使用,一时间血花四溅,尸首被刺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又是一刀未中,夷狄将领再欲拔出大

  刀时,却是怔了一怔。

  “卡住了吧?”沈乘月微微一笑,“这个位置是胸骨,很容易卡住你的刀。”

  对手应当也是清楚这个位置有些麻烦的,毕竟他看起来实在不像第一次杀人,只是刚刚被沈乘月戏弄得失去了耐心,胡劈乱刺,终于上了这一当。

  而沈乘月清楚这一点,却不是因为杀人,而是因为救人。她曾经打开过一个人的胸膛,只是为了让那名老妇人不要死在七月初六那一天。她算是成功了,虽然最终那位老人还是没能活上太久。

  现下当然不是回忆的好时候,沈乘月说话的工夫,已经扔开尸体,一剑刺出,夷狄将领一时无法拔刀,带着尸首挥了几刀,速度被迫慢了下来。沈乘月却趁机出剑如风,招招刺向对手要害。

  对手终于失去了从容,被她逼得左支右绌,气得大吼一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力气、经验都远不如自己的人逼到如此地步。

  几次交锋后,夷狄将领干脆暂时弃了刀,赤手空拳,沙钵大的拳头向沈乘月腹部猛击,同时喊人来援。沈乘月与他缠斗几招,眼看终于抓住了机会,剑尖直刺向他的喉口。却忽听得身后异响,回头一望,一名夷狄人正举长矛向自己刺来。

  她正热血沸腾,一时间倔劲儿也上来了,看那长矛瞄得是自己右肩,觉得被刺中这个位置大概死不了,干脆不作理会,剑尖继续往前,想先杀了对手再说。

  她下了决定的那一个瞬间,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人一马,用力将她撞开。

  沈乘月定了定神,看到薛夫人正策马立在自己面前,以从未见过的严肃目光盯着她:“战场上我们不搞以命换命这一套,保命为先!先保住自己的命,才能夺取别人的命!”

  沈乘月讪讪:“我记住了。”

  薛夫人也并未为难她,听了她的保证便转身继续战斗。沈乘月长呼一口气,环顾战场,见那夷狄将领已经夺到了一柄长矛,又被大楚士兵缠住,无暇再分心来追杀自己。

  刚刚的机会的转瞬即逝,她有些遗憾,转念又想到,刚刚的一瞬间,其实也很难说清究竟是不是对手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她一心杀敌,以便让身后的夷狄人解决她。

  沈乘月重新爬上了屋顶,找了个隐蔽处瘫倒,大口喘着气,刚刚短暂交手,数次踏足死亡边缘,回想起来实在可怕,又实在……畅快。

  她休息片刻,想了想,没杀成实在不甘心,便又盯上夷狄将领,趁他与旁人缠斗时,一箭紧似一箭,骚扰不停。虽都被他身边亲兵挡了下来,但剩下的亲兵也不多了,此时只顾着保护将领,又被沈乘月夺了条命去。

  将领眼神阴沉,抹了一把脸上被溅到的血,终于按捺不住,亲自拉弓搭箭,瞄准了沈乘月的方向,她转身就跑,箭矢射中她脚下茅草屋顶,身后将领疑心她又有陷阱,没打算去追,只下令弓手齐射。

  乱箭齐发,终于有一箭射中了沈乘月的小腿,她惨叫一声,脚底一个踉跄,从另一侧屋顶上滑落下来。

  “追!把她彻底弄死!”终于抓到了大好的机会,彻底杀死这个给己方带来了无数麻烦的家伙,夷狄将领立刻下令,亲自率一队兵马绕过长街,向她坠落的巷子里驶去。

  沈乘月跌落在一条暂且无人、只留下几具尸首的小巷里,咬了咬牙,这种时候不便拔箭,不然会徒增痛苦,无法行动。她只能先砍断露出来的半截箭身,用长剑充当拐杖,拖着流血的小腿飞快前行,拐过巷口,忍痛跑了几步,躲进了路边一间小店里。

  夷狄追兵很快追进了这条巷子,为求谨慎还举了盾牌在头顶,将领看到路上留下的星星点点新鲜血迹,不由冷笑:“跟着血迹追!”

  路上还有不少尸首和其他人留下的血痕,一行人摸索辨认着,很快摸入了那间小店,发现了沈乘月。

  “在这里!”

  将领站在门口环顾一圈,见这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店面:“看来是你的死期到了。”

  沈乘月倚在小店墙上,手里举着一支从柜台上顺来的麦芽糖稀,她一直没顾得上用饭,又流了血,此时眼前发黑,闻言,用流畅的夷狄话对答:“那真是要让你失望了。”

  将领看着她流血的小腿:“哼,虚张声势,动手!”

  夷狄士兵围了上来,沈乘月挥剑顽抗,这小店里挤不下太多人,她后背抵着墙,身边是一道帘子,同时和她交战的最多就只能有四五个人,其他人没法挤上前,耗了片刻,反而被她拼死搏杀,弄死了两人。虽然她右臂也中了一刀,血迹一层叠着一层,几乎染红了她整个身子,拧一拧衣服都能拧出血来。她艰难地撑着自己不跌倒,看起来已是强弩之末。

  “废物,让开!”出于谨慎一直站在门口未动的将领终于踏了进来,见她凄惨成这副模样,料定她已经没什么手段,不然早就使出来反击了。

  不料他进了门,刚刚经过柜台,忽见她嘴角勾起了一个略显愉快的笑意:“请君入瓮。”随后整个人跌进了身侧通往后厨的帘子里。

  “不好!”将领猛地推开身后挡路的亲兵,自己飞身扑向门边,却终究晚了一步,下一刻,几道钢板疾速坠下,堵住了门窗,他撞在钢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踩着桌子,砸穿屋顶!”将领迅速下令,几人依言照做,却发现这外面看似以茅草铺就的屋顶坚硬无比,铁锤抡之不碎。

  “钢板!”为首的将领听着铁锤砸中屋顶的声响,反应过来,连忙又去砸墙,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挖地!”

  “地下也是……”有人用刀撬开地面青石板,挖了几下泥土,很快触到了硬物,不由心底发慌,嘴里发苦。

  这根本就是一座钢板铸成的房屋,坚固无比,严丝密合。只要门窗被封,他们就再无突破的余地。

  原来沈乘月那句那请君入瓮竟是要从字面意义上来理解的。

  等等,请君入瓮这个典故,不就是有人在瓮外点火烤热以此逼供吗?

  夷狄这位骁勇的将领,神色里终于流露出几分惊恐来。

  沈乘月走进后厨,拖了张椅子艰难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捉住统率两万兵马的主将真的很有成就感,不枉自己为了卖破绽故意受伤,把人骗了进来,也不枉她在郡守眼皮底下,把整间屋子改成了钢板。

  她听着屋里传来的剧烈撞击声,微微一笑。

  瓮中捉鳖。

第110章 杀气冲天

  沈乘月喝了茶,又从后厨里翻出了只柿子咬了一口,她靠在椅背上,视线透过窗子打量着窗外硝烟。

  街头民房破败,有的是沈乘月炸掉的,有的是夷狄人毁掉的。他们在有些巷子里绕晕了,找不到路,就干脆毁掉眼前的房子,造一条路。郡守府更是首当其冲,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好在全府的人都已经提前转移。

  她忽然想到,此时此刻,整座城中,她大概是唯一一个正在吃东西的人。

  而昨日此时,边城中尚一切安然,行人来来往往,民房炊烟阵阵。

  战争啊……

  她吃完了一枚柿子,才强撑着站起身,摸出只医箱。给自己拔箭并不是一个愉快的过程,好在沈乘月也算熟能生巧了,给匕首淋了烈酒,放在火上烧了一下,咬住一块布巾,才小心翼翼地剖开箭镞附近的皮肉,将那箭头生生挖了出来。

  很疼,下次可不能这么做了。每一次受伤她都这样想,但下一次总是照做不误。

  箭头被她掷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响动,听说有人会收集这种东西,做成项链或是别的什么摆设,来提醒自己曾经的过往,但沈乘月没有兴趣收藏自己的苦难。

  她在伤口上撒了金疮药,龇牙咧嘴地用干净的布条一圈圈包扎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本想休息了一会儿,但见身上的血迹层层叠叠,有敌人的,也有她自己的,于是又爬起来去找了件干净衣服。感谢习武的时光,感谢那些清晨她扎过的马步,不然这会儿她早已瘫在地上彻底起不来了。

  城中,楚军渐渐开始觉得有些吃力,战斗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从敌军攻城开始众人就始终紧绷着精神,未有丝毫放松,且楚军人数本就处于劣势,他们也无法确切得知城里的机关究竟杀死了多少敌军,一时间看不到生还的希望,随着战斗时间的无限拉长,精神不免颓靡。

  但夷狄人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竟不知劳累似的,攻势仍然勇猛无匹。大楚士兵略有些麻木地

  架住每一次砍来的长刀,时不时看一眼天色,心知距最近的援军到来还有一日有余,而没有人知道自己能否撑到那个时候。

  就在众人逐渐陷入麻木中时,公西郡丞带领的主力队伍再次迎面撞上了一股敌军,两方隔着一条长街对峙,夷狄人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而楚军则是被动举起刀枪防守。

  就在此时,屋顶上方传来一道女声,犹如天籁:“看看这是什么?”

  有人下意识抬头看去,立刻发出一声惊呼,他们的惊呼声又引得更多人好奇抬头:“那、那是……”

  屋顶上,一名女子逆着光,衣衫纤尘不染,在战场之上显得格格不入,她手中提着什么东西,见众人都看过来,就将那东西一抛,扔在了两军阵前,教大家都看了个清楚分明。

  那是一只人头,被人从脖颈处斩了下来,断口齐整,面目定格在一个愤怒夹杂着惊恐的表情上,双目发红,目眦欲裂,令人看一眼都觉得胆战心惊。

  “将军!”夷狄阵中有人震惊地大喝一声。

  两方将士,没有人会认不出那是谁。

  人人都看到过城中他挥舞大刀不停杀戮的场面,此人悍勇好战、凶残嗜杀,刀下亡魂无数,不知如何就这般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只人头,被对手从房顶轻蔑地抛了下来。

  “敌方主将已伏诛!”沈乘月又高声用夷狄语将这话喊了一遍。

  楚军反应过来,阵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敌军中则是一片安静,似乎还在努力消化这个消息。

  “冲!”公西郡丞趁机大喊一声,下了令,楚军精神大振,仿佛疲惫都一扫而空,气势高涨地随他冲杀。

  反观夷狄人,鼓馁旗靡,魂不守舍。不过片刻之间,两方攻守倒转,形势陡变。

  薛夫人冲在最前方,策马奔腾,驶过人头落处时,勾住缰绳,身子向下半倾,趁乱用马鞭把那颗人头从地面上卷了起来,抛给身后士兵:“拿着这人头,环城敲锣打鼓,务必让所有人都知道沈老板斩杀了敌军主将!”

  “是!”士兵咧着嘴,兴奋地领命而去。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人头,生怕多摔一下就给其毁了容,让夷狄人认不出这是他们的大将军来。

  “沈老板,”薛夫人在沈乘月身后喊了一句,“如果我们都能活下来,请一定给我讲讲这段杀人的故事!”

  “好!”

  沈乘月翩然而去,在高处的屋顶上找到了师尊请来的几位武林高手:“辛苦诸位,几位现在可以下去乱杀了。”

  夷狄人对屋顶久攻不下,又失了主将,正是混乱的时候,应当不会继续攻打这里。

  “痛快!”高壮男子风风火火地跳下房去,转眼间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

  刀疤女子白了他一眼:“急得跟要投……”平日这话她就脱口而出了,只是此时此刻,战场之上,这种话听起来实在不怎么吉利,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对沈乘月一颔首,在高处观察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沈乘月好奇跟上去看了一眼,见刀疤女子挑了个窄巷跳了下去,这种级别的武林高手对上普通士兵当真是砍瓜切菜一般,一对儿鸳鸯钺舞得密不透风,一招杀一人,不过片刻工夫就已血染战袍,当然血都是别人的,比之沈乘月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知要强了多少。

  很快,窄巷中几十人的夷狄小队尽数咽气,刀疤女子用倒地者的衣服擦了擦鸳鸯钺上沾染的血迹,重又纵身跃起,上了屋顶观察敌军方向,寻找着自己的下一队目标。

  几位高手也不是傻子,分头行动后,只找几十人的小队,或者方便遁走的地形,不会贸然一跃进大空地上几百上千敌军当中。

  夷狄军就这样一点点被灭杀着、削弱着,沈乘月路过有些街巷时,还看到几队大楚人马气势汹汹地追在夷狄人身后跑。

  她正稍稍放松下来时,忽见城中一角火光冲天。沈乘月以为是自己点火没收好尾,导致城里烧了起来,便连忙赶了过去。到了地方,见一队夷狄人马正对火泼油,她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原来敌军也早有准备,见战斗已显颓势,竟要点火烧城。

  “这群疯子!”沈乘月听到身后纵马匆匆赶过来的楚军怒骂了一句,“他们自己难道就不危险?”

  战斗落于下风,就立刻搅乱形势,把己方和对手通通拖入危险境地当中。这种不顾死活的打法,楚军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火势随风起,城中约有七、八处民房被点了火,公西郡丞派出几队人马取水灭火,但百姓家中储水不够,从井里打水费时费力,河边又离得远,一去一回,根本赶不上这群人放火的速度。

  楚军和夷狄军在火光下继续混战,楚方的马见了火恐惧不已,本能地后退避让,不顾主人驾驭,阵中顿时乱了起来。夷狄军的马虽亦有些畏惧,但至少肯听从指挥,大概是特地训练过的。

  楚军这才明白,原来夷狄人放火还有这一层目的,气得破口大骂。

  有人脑筋转得快,试着从盔甲下的衣襟上撕下布条蒙在马儿的眼睛上,尝试后发现效果不佳,它们似乎仍能感觉到光和热,裹步不前。

  沈乘月观察情势,沉吟片刻,转身奔向城中建筑最高点,挥动手里的玄色旗帜。

  有人抬头看到这一幕,有些不敢置信:“连这她也有准备?”但转念一想,她连敌军主将都能斩杀,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一时间对她满怀信心,等着她出奇制胜。

  玄色旗帜却不是启动机关,而是要召集人手的,待众属下匆匆赶到,沈乘月语速极快道:“我曾运来边城几辆筒车,就在花期酒约后院,能迅速从井里大量抽水,我需要你们把它们推到城中几处着火点帮忙灭火,不会操作就来问我或兰濯。”

  “这东西着火时恰恰得用!”一名属下讶然,“您连此都有预料?”

  “没有,我运它们来别有用处,”沈乘月捂脸,“这个回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