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142章

作者:王廿七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科举 团宠 穿越重生

郭恒愣了愣。

王时来道:“我瞧彦章越发沉稳了,部堂也不必过于忧虑。巡按御史破格超擢的先例比比皆是,直接升巡抚也不稀奇,何况他屡立大功于朝廷,也是实至名归,谁敢说半句闲话?”

郭恒朝吕畴抱一抱拳表达歉意——喷错人了,下次重喷。

陈琰叮嘱平安好好上课,听师傅话,便和郭恒一起离开了内阁,回到兵部继续忙碌。

左侍郎吴珩文被贬为通政司通政使,令本就繁忙的兵部雪上加霜。

人一旦忙起来难免烦躁,阿蛮几个月来第一次出了岔子,虽说只是抄错了字,却是将“边民何辜”写成了“边民何幸”,幸而被陈琰一眼扫了出来。

这错犯得低级又离谱,陈琰都不敢想象,这份文移一旦发出去,兵部不知要挨多少弹劾,何况边民是“何辜”还是“何幸”,不知道心思用到了哪里。

陈琰气不过斥了她几句,却见她脸色煞白如纸,正是二月早春,两鬓的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脖颈后毛毛散散的碎发也像被打湿过。

没有下雨,陈琰瞧她一身衣裳还是干的,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阿蛮连连摇头:“没什么,没有什么。”

陈琰以为她只是后怕,毕竟年纪轻些,这些日子跟着他忙,也是累坏了,便不再说她,让她拿去重新誊抄。

老钱恰从外头进来,倒是说了句公道话:“抄抄写写本就不是长随该干的活儿,有点难为人了。”

陈琰远远看着阿蛮:“我是让她拟公文了还是核算军需了?她若只甘心做一个长随,我又何必费这个口舌。”

阿蛮原本已经平复了心情,听到这话,竟吧嗒吧嗒掉下两滴眼泪。

陈琰有些错愕,这孩子今天怎么了,他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阿蛮慌得拿衣袖擦掉,幸而有个主事进来禀事,将焦点转移开来。

……

回到家里,阿蛮向大奶奶回过话,就回到她们居住的耳房,耳房与暖阁通着,便于下人起夜照顾主人家,林月白搁下手里的账本,曹妈妈此时不在,便让九环去看看。

九环带着一脸俏皮的笑,打了帘子从耳房出来,在林月白耳畔说:“阿蛮来月事了,好难过呀。”

林月白一愣:“你叫她来。”

曹妈妈从外头收衣裳回来,便见阿蛮罕见地换了一身湖蓝色的夹袄罗裙,大奶奶正将她按坐在妆台前,帮她修理眉毛鬓角。

也不按时下流行的什么蛾眉、柳眉,只是照着她原本的眉形修去杂乱的毛,又将她束在头顶的头发拆开,一边梳头,一边让她挑发饰。

阿蛮哪带过发饰,犹犹豫豫地拿起一支喜鹊登梅的小银簪。

林月白打趣道:“你手指上的茧啊,比平安还要硬些,可看得出下了多少功夫。”

阿蛮的泪再次滚下来,哽咽着说:“又有什么用,我毕竟还是女人。”

不能科举,不能从军,连衙门里的司吏都考不得……她小时候在赵家忍饥挨饿,许是耽误了长身体,月事迟迟不来,今年都十五岁了,她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有所不同,谁知还是来了。

林月白十指翻飞,在阿蛮头上重新盘了个发髻,插上那支简简单单的银簪,含笑看着镜子里的少女,她眼睛不大,皮肤也不算白皙,但生有一双剑眉,鼻梁挺直,衬得整张脸利落清朗。

“那就做女人。”林月白说。

曹妈妈见到这一场景,手里装着衣裳的铜盆“咣当”一声落地,又匆忙捡起来拿出去重新洗晒。

阿蛮不知道阿娘怎么了,只顾着看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段时日在兵部,不但属官小吏们当她是男孩,连大爷都迷迷糊糊的,日子久了,她自己也有些恍惚。

林月白告诉她,世上有妇好、冼夫人、李娘子,也有箪食壶浆的妇人、挑油卖花的女郎,做女人很好,女人可以恃软弱为利器,也可以化坚韧做甲胄,女人可以有千般模样。

第135章 陪老爹坐牢!

平安闯进爹娘屋里时,乍见一个长相英气的大姐姐,还当是娘亲在待客,转个弯儿避了出去,却听两人在身后嗤嗤地笑,才发现那是阿蛮。

“呀!!”

平安惊叫一声,林月白朝他背上拍一下,吓她一跳。

“像话本儿里的女将军,”平安围着她转了一圈儿,“铁马踏破千重隘,解甲对镜点春妆。”

林月白赞许地看着儿子。

“但是咱们约了清儿去大师祖家种竹子,得快走了!”平安道。

陈老爷在后院种了一丛竹子,平安看上了,想移两棵到大师祖家去。

阿蛮蓦地想起还有这件事,道:“我去换衣裳。”

“穿着吧,衣裳赠你。”林月白道:“别沾冷水,别吃生冷。”

“为什么?”平安问。

“因为阿蛮是大孩子了。”林月白道。

“我也是大孩子了。”平安道。

“那你也不要吃。”

“……”平安道:“我还小呢!”

言罢,两个孩子叫上小福芦,消失在院子里。

……

次日,曹妈妈称老家有人捎来口信,阿蛮的外祖父不太好,小福芦要上学,想告假带阿蛮回老家看看。

陈琰和林月白自然不好阻拦,陈琰也只得带着尤七去上衙。

没去成兵部的阿蛮跑回耳房,曹妈妈果然在收拾包裹,桌上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红糖鸡蛋。

阿蛮坐下来,端着汤碗慢慢喝。

“阿娘,是谁传来的口信?”

“老家的一个亲戚。”曹妈妈道。

“姓什么,叫什么?”

“曹二狗。”

“二狗叔,我有印象,他怎么来京城啦?”

“跟着几个盐商去北边送粮,帮着算账。”

“朝廷为了回收宝钞,从前年开始纳钞中盐,已经很久不募商人输粮换取盐引了。”阿蛮道。

曹妈妈改口道:“娘记错了,是贩茶。”

阿蛮静静地看着曹妈妈:“阿娘在顾虑什么?”

“……”

曹妈妈确实在顾虑,阿蛮月俸三两,实在太高了,大奶奶还给她衣裳,帮她梳头,让她做女人……

顿了顿,犹豫着开口:“阿蛮,做人得讲良心,咱不能做对不起大奶奶的事。”

“你说过不嫁人,娘帮你想不嫁人的法子,可你不能,你不能……把自己给毁了。”

“………”

阿蛮聪明、敏锐、读过书,她不是不懂得瓜田李下的道理,但她很清楚地知道大爷足够坦荡,她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得是什么。

她以为自己足够像个小子,就能避免这些龌龊的想法,但她从没想过,这样的误会,首先发自自己的亲娘。

“阿娘,你多心了。”阿蛮道:“我连嫁人都不愿,何况给人家做小?您在陈家比阿蛮更久,大爷与大奶奶的感情,何曾插得进第三个人?

“几月俸三两,是因为我有可用之处,能把事情做好,理应得到酬劳;大爷信任我,是看得起我,愿意栽培我;我钻了牛角尖,大奶奶帮我梳妆,对我说了那番话,是在开导我。要是弟弟遇到非亲非故的良师、伯乐,娘只会为他高兴吧?为什么到了阿蛮,就变得顾虑重重?

“退一万步说,大爷刚升了少詹事,下一步就是位列九卿,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何必做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阿蛮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冷静,条理分明,思路清晰,把曹妈妈说得耳根通红,转而去找大太太认错销假。

……

陈琰一整天没有阿蛮协助,像少带了条胳膊似的,回家发现曹妈妈母女还没动身,便让妻子帮他去说说,从前院找个稳当的小厮陪曹妈妈回去,把阿蛮给他留下来。

林月白实在憋不住话,起身去关上屋门,对他说了这件事。

陈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阿蛮给他做小?

人怎么可以被误会成这样?

林月白掏出一方干净帕子递给他。

陈琰擦了擦前襟,一边问,“然后呢?”

“被阿蛮辩驳了一顿,找我认错来了。”

陈琰笑中带着点骄傲:“好小子。”

“好姑娘。”林月白纠正道。

“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林月白道:“你如今倒拿她当学生了,可想过哪里是她的出路?”

本事越大,无处施展,只会更加痛苦。

陈琰思索片刻:“路是走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次日一早,阿蛮又一身小厮打扮,就着昏暗的天光攀上马车,坐在尤七身边。

“我还当你知难而退了呢。”尤七笑道。

“尤叔,你都会用成语啦。”阿蛮道。

尤七得意的挺胸:“略知一二。”

马车碌碌拐出胡同,驶向宽阔的长安街。

……

朝中大量空缺亟待填补,一人分担数职的情况极其普遍,今年又值春闱之年,受晋州贪腐案的影响,朝廷将抡材大典的时间由二月初推迟到三月初。

这天吃晚饭时讨论起这件事,陈敬时对平安说,会试同考官条件极为严苛,多为翰林出身的官员,学养扎实,奉公廉洁,且担任过地方学官或乡试考官,重要的是要年富力强,能胜任繁重的阅卷工作。

平安听说今年“塌房”的官员太多,礼部凑齐这十八房考官都颇费了一番心思。

他掰着手指细数这些条件:“这不正是我爹吗?”

陈琰夹了一筷子牛肉给他。

平安嚼嚼嚼,然后幽幽一叹:“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