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采舟伴月
那群人冲了下来,拉马减速,绕着尤许他们围了一圈。
“把金银都交出来,不然搜出一枚铜钱,便剁一根手指!”
车夫壮丁都不是有钱的主,最多算点虾米肉,于是山匪们不约而同都把目光放到马车上。
为首的大块头满脸胡子,像颗泥猴桃,泥猴桃上下扫视着尤许,便抬刀指了指她:“这个女人,我的了。”
他旁边的山匪便笑了:“她做大哥的压寨夫人,我同意,可比上回那个漂亮多了。”
有个山匪说:“见大哥要你,你自己识相点下来,别逼我们动手,其他人跟我搜马车。”
尤许跳下马车,站到马车旁边,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怎么脱身。
泥猴桃坐在马上,一步一步逼近她,目光不怀好意。
尤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恰在此时,马车后面传来一道马蹄声,不是之前山匪轰隆隆的一群马声,听这节奏像是只有一匹。
在众人皆没反应过来之时,一匹棕马疾速闯进这包围圈。
尤许愣神间,只见来人逆着光,忽然俯下身子,左手一捞,把她抱到了马背上。
尤许不可思议:“闻术!”
“坐稳。”闻术一手驱马,没有另一只手抱她。
“站住!”泥猴桃反应过来,握刀驾马便追来。
背后是熟悉的怀抱,温暖中带着一点儿清冽的竹香,尤许忽然想起十年前作为小猫的她,窝在他瘦弱的胸膛里,而今他的胸膛足够结实,像一道屏障阻隔危险。
“咚咚咚”乱马蹄声,一下一下好似踩在心上,让心头狂跳。
隐约间,尤许头上响起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他说:“尤许,别怕。”
而泥猴桃已经驱马赶到他们旁侧,高高举起大刀对准闻术的脖子,寒光一闪,刀刃急速斩下。
尤许看得血液骤凝,“不——”
话未喊完,只感觉闻术松了缰绳,左手抱住她的腰,往左边用力一倒,尤许顺着他的动作倾倒,两人往道路左侧的山崖下滚去。
天旋地转间,感觉到碎石草木划过身体,而后被什么东西磕到头部,尤许视线一黑,失去了知觉。
——
尤许头痛欲裂的醒来,入眼帘的是漆黑低垂的天幕,风吹不断,四肢冷得僵硬。
尤许感觉到身下垫着人,以及抱在腰上的手臂,她挣扎着坐起来,看到闻术还昏迷着,情况有点不妙。
她心里着急,望了望四周,发现他们跳下来的地方是断崖,崖下一片陡坡之后,便是他们现在所处类似于天坑的位置,天然小型的盆地。
尤许放平闻术,起身去周围看看有没有藏身避风的地方,她身上虽有刮伤,好在没有扭到脚。
找了一会儿,不远处有一个小洞口,高度只到人的肩膀,宽度大概是一个人张开手臂的距离。
天愈发阴沉,温度越来越低,事不宜迟,尤许折返回来背起闻术。
“尤许......”闻术微微睁开眼,看到细雪飘落,风吹乱她的乌丝,她用她纤瘦的背脊背着他,吃力地前行。
好几次看她身形晃了晃,却没倒下,像满载积雪的树梢,被压低却不折。
最后到洞口那一下,尤许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被绊了一下,往前一摔,下意识护住闻术,瞬间痛得眼泪花都被激了出来。
尤许将闻术安置好,便出去寻树枝木条,打算生火取暖,不然在这冷洞里待一晚,怕是会染上风寒。
天色太暗,又无星月,寻物困难,尤许找了许久,才寻到一些可用的木条。
当尤许走向山洞,便看见洞口有个人影,扶着旁边的树干,身形微晃,似乎还有向前跌倒的趋势。
尤许快步走近,扶住他:“怎么出来了?”
闻术喘了口气,缓缓道:“找你。”
“我没事,别担心,我们先回洞里。”尤许以为他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却不知他微微睁眼时,见到她离去的背影,心头一阵尖锐的痛。
好似曾经有许多次,他都只能看着她离开的身影。
重新回到洞里,尤许将木材堆起来,从衣裳里掏出火折子,也许是之前看李一二用打火石起火那么艰辛,她出门下意识带了生火的东西,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火苗燃成小火堆,洞穴里亮起温黄的暖光。
尤许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检查闻术身上的伤,之前天暗没看清,现在发现他身上的擦伤比她多太多,明显是他护着她,替她挡了不少碎石草木。
闻术见她又心疼又难过自责,便抬起手,想遮住她的眼,“别看了。”
尤许刚想挡开他的手,注意到他的手心被磨得血肉翻出,还在渗血。
“怎么搞的?”尤许刚说完,便注意到他大腿两侧被磨得破皮,若不是有裤子,怕是大腿内侧也该被磨出血了。
尤许明白了,闻术赶路赶得急,日夜兼程,才弄成这副模样。
她的心脏好似被剖得稀巴烂,又被泡进了咸水里,又痛又麻。
尤许鼻子发酸,声音有些哽咽:“你傻不傻?”
闻术用衣袂盖住腿,说道:“值得。”若是他再晚来一步,怕是......他不敢想,一想便整个人如坠冰窟,心寒得害怕。
这一刻他才发现,她竟然真的在短短几个月内,悄悄地在他心里占据下这般重要的位置。
尤许不知该说些什么,脑袋乱嗡嗡地有些发懵,转头面向火堆。
洞中央的火堆轻响火花,外面飘荡着雪花,他们在这狭小的洞口内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闻术侧靠的岩壁,垂眸看她,她蜷缩着,两手抱着腿,脑袋搭在膝盖上,露出嫩白的颈脖。
她看起来很沮丧,眼眸氤氲着水光,被火光照亮得像一颗颗细碎的星星。
莫名地,闻术想起十年前,外面同样飘着雪,小破屋内,一人一猫并坐着,互相依偎,度过银冬和寒风。
那时,他们面前也有个小火堆,也同样照亮他们的半个身子,他们的眼里有暖黄的火光,余光里也都有对方。
像此刻一般。
闻术心神一动,莫名地心悸。
尤许盯着火堆,努力消化压抑乱七八糟的情绪,忽然感觉身上一暖,被人搂到了怀里。
他的下巴落在她的发顶上,细细摩挲着,带着一种安抚。
尤许刚憋回去的眼泪,差点又溢出来,她强行转移注意力道:“你是不是很冷?”
“嗯,冷。”
距离太近,尤许能感觉到他胸腔轻微的震动,伴随着清浅的气息,说出来的两个字。
让人有点脸热。
尤许想起上次他被下药,被她调戏得有些妖异又艳丽的模样,忍不住清咳了下,“你冷的话,我脱衣裳给你盖罢。”
说着,她便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闻术阻止她,声音有些发紧:“不可。”
尤许本来没想歪,一下给他暗哑的声音带歪了:“大师你想什么呢?虽然此处不是佛门圣地,但你身上这么多伤,怎么可以呢?不是我不愿,但我也得为大师的身子着想,你说是不是?”
闻术:“......”
“但是做事要懂得变通,”尤许一板一眼地提议道,“若是大师实在是想,又不方便动,不如我来,我觉得我可以。”
闻术:“............”
见他不说话,尤许抬头,发现他喉结动了动,耳根子红了。
她又把头埋回去,不由得感叹,越是禁欲的人,越容易被撩拨动欲。
过了会儿,外面的风呼呼灌入,吹得火光摇曳,洞内忽明忽暗。
尤许还是有些担心他:“大师真的不冷吗?”
说完,闻术左手臂搂紧了她。
静默片刻,他忽然没头没尾来地说:“我只有一边手......”语气无波无澜。
他只有一只手,无法全部拥紧她。
断臂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遗憾自己的残缺。
尤许悄悄扬起脑袋,看到他眼底的晦暗,瞬间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她能体会,喜欢一个人便是想给出最好的,与此同时又觉得自己不够好。
“闻术,我可以拥住你。”
不需要多想,无须要担心,我可以紧紧地拥抱你,只要你想,我便会做。
闻术微微一怔,眼底那些晦暗淡掉,被微光取代,像阴霾被暖阳拨开一般。
“会放手吗?”他艰涩小心地问。
“不会。”
漫天细雪,北风呼啸,狭小的洞穴内亦如十年前的小破屋,里面透露出的些许火光。
火光后相互依偎的影子,一同度过漫漫长夜。
☆、你是算我的12
积雪消融, 放晴明媚的日子多了起来,万物复苏, 嫩叶点缀树梢。
李一二早早出了门, 去往和小猫常去的小湖,一整个冬天, 小猫少有吃饱的时候,他想多弄些鱼回来给它, 让它能一次性吃个饱。
希望过完冬, 它也不会离开他。
严冬之时,漫天飞雪, 难以找到容身之地, 它愿意同他缩在小破屋里, 可过完冬呢?
它这般通人性, 招人喜欢,怕是不少人家愿意收留它,它再也不必担心挨饿。
李一二知晓的, 小猫常去街尾盲眼婆婆那里,盲眼婆婆会给它吃的,有时他担心,它还会不会回来, 每次回到家, 见到它在那儿,他会暗自松口气。
他想,冬日已过, 吃食易寻,只要他不会再让它挨饿,它便不会离开了吧。
李一二每日来看,终于等到那片小湖湖冰消融了,那些冰块变成薄薄一层地裂开,顺着水流流动,像锅里浮动的饺子。
李一二弄来一袋虫子和蚯蚓,便用自制的鱼竿钓鱼。
时过正午,湖边来了三位渔翁,其中一位还架了两副竿,他们很老练也很沉稳,不多时已钓上来两三条鱼,而李一二只钓上来了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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