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女帝等前殿之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会主动宣扬出去,仪国公府的郎君和女郎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看周围宫人内侍的神色,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谢怡婷被带到前殿的时候,两条腿都软了,看着面色不善的仪国公夫妻,再看看端坐上首、不怒而威的女帝,她吓得哭了出来。
“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啊 !”
她这么一说,仪国公就觉得是不打自招了。
当初为了求生他能毫不犹豫的出卖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现在面对一个很可能置他于死地的庶女,仪国公自然不会心存怜惜。
“你这个恶毒东西,连亲表弟你都害,良运他才多大?!”
仪国公劈手一记耳光打了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惦记着皇位,要你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燕琅听他说的义正言辞,却句句都在为自己开脱,不禁冷笑,再看谢怡婷哭的脸都花了,一副茫然无助的模样,不禁道:“仪国公,你也不要着急,说不定事有误会呢。”
仪国公唯恐女帝会觉得自己惦记皇位才指使女儿去害她儿子,现在好容易有机会把事情说清楚,当然不愿松口,忙道:“别人都没事儿,就她不正常,按照太医的说法,肯定是她碰过秋梧粉啊,那她就是意图害小皇子的人了!”
“那倒也未必,”燕琅看不惯他这副急着推女儿去死的恶心劲儿,反驳道:“兴许是有人在她身上留了秋梧粉,但她自己却茫然无知呢?”
谢怡婷听见有人帮自己说话,赶忙哭求道:“殿下明鉴,臣女实在不敢在宫中行此等悖逆之事啊!”
仪国公被燕琅反驳了两次,神情不禁有些讪讪,梗着脖子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忽然向女帝哭道:“姐姐,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啊……”
女帝见他方才那做派,便忍不住想起他当年对待自己和女儿是何等无情,厌烦的摆摆手,道:“你到一边去,别说话。”
仪国公抽了抽鼻子,战战兢兢的躲到了一边。
秋梧粉是在谢怡婷身上发现的,她也的确接触过谢良运,那么对谢良运下手的人就真的是她吗?
那可未必。
燕琅心知此事八成是谢敏真干的,却没有什么证据,霍润想的更远一些——如果此事并非谢怡婷所为,那事情就复杂了。
暗下黑手之人未必在今天进宫的仪国公府众人里边,他很可能根本没有进宫,如此一来,要探查的范围便大了。
再则,此人暗害小皇子意欲何为?
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图以此嫁祸皇太女,毕竟就身份而言,只有皇太女担心储君之位不稳,有除掉这个谢家男嗣的可能性。
小皇子出了事,皇太女又被牵扯其中,那大荣的将来……
霍润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女帝心里边思量的只会更多,脸色阴雨密布,忽的吩咐道:“皇太女?”
燕琅起身道:“是。”
“于国你是储君,要清除不轨之徒,于家你是宗女,要护佑年幼弟妹,朕便将此事委托于你审查,”女帝加重语气,道:“七天之内,务必要给朕一个结果。”
燕琅敛衣行礼,正色道:“是。”
虽然出了些意外,但满月宴还是要办,不然叫勋贵们瞧着,只怕会议论的更多。
宫宴结束之后,燕琅与霍润动身返回东宫,她沉默不语,霍润也不主动做声,直到抵达东宫,要下轿辇的时候,他才在伸手搀扶的空档,低声问了句:“臣叫祖父帮忙打探一下仪国公府后院的事?”
燕琅失笑道:“你倒真是偏心我。”
霍润有些窘迫的叫了声:“殿下。现在哪里是说笑的时候。”
燕琅拍了拍他的手,道:“放心吧,我有数。”
进了正殿,她便叫人去传了宰辅家出身的几位鸾台尚书来,将今日之事讲了,道:“陛下信重,将此事委托于我,我信重诸位,便将此事尽行委托了。”
几人显然不曾想到自己进入东宫之后第一件要办的居然是这个,面面相觑一阵之后,纷纷躬身应道:“臣等自当全力以赴。”说完又仔细询问几句细节,见燕琅没有别的吩咐,便打算去斟酌着办事了。
中书令家的小公子走在最后,出了正殿的门之后,忽然又折返回来,说:“殿下,如果臣先破案,您可不可以答应臣一个小小的请求?”
燕琅已经叫人寻了棋盘来,正准备与霍润手谈,看也不看,便道:“别瞎想了,进了东宫的门,就不可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你走不了了。”
小公子就跟个被针扎了的气球似的,一下子萎靡下去,怕她笑话,又强撑着不露怯:“臣想求的不是这件事。”
燕琅扭过头去打量他几眼,说:“你还太小了,侍寝得等两年。”
小公子脸一红,道:“也不是这件事!”
燕琅托着腮看他一会儿,忽的笑了,招招手道:“你过来。”
小公子磨磨蹭蹭的走上前去了。
燕琅食指勾住他腰带,将人往前一拉,然后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再敢讨价还价,没你好果子吃。”
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她笑吟吟道:“明白我的意思吗,嗯?”
第203章 我娘是龙傲天15
小公子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直接在自己脸上亲一口,尤其是殿中还有那么多人呢,她怎么就……
他脸一下子就红了,捂着被亲吻过的地方瞪她一眼,气鼓鼓的跑开了,人都出门了,却听见皇太女的笑声自殿内传出。
侍中公子的父亲与中书令私交甚笃,虽然因为年岁差的略大,两个少年郎君无甚交集,但是有两家的关系在那儿,总不能不管他,故而发觉小公子溜回去之后,他便在殿外等候。
这会儿看小公子红着脸出来了,他略有惊诧,下意识看了眼内殿,这才低声道:“怎么了?”
小公子不好意思道:“没事儿。”
侍中公子看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少见的笑了笑:“那你脸红什么?”
小公子衣袖掩面,缓了好一会儿,才长出口气,答非所问道:“走走走!我非要把那个暗害小皇子的家伙给揪出来不可!”
……
按照宫里边儿的规矩,小皇子和小公主起身之后,乳母们便会照顾着换身衣裳,其间免不得要解开襁褓,若是清晨时候便出现异样,必然早就被发觉了。
太医诊脉之后确定谢良运身上冒出来的红疹是因为肌肤触碰到了秋梧粉,而谢怡婷身上也的确有持有秋梧粉的痕迹,既然如此,她便十分可疑了。
侍中公子姓梁,名文弼,与其余几个鸾台尚书商议此事时,便提议说:“虽说只在谢怡婷身上发现了秋梧粉残留的痕迹,但其余人也未必无辜,不可将视线全部投在她身上,免得遗漏了其余线索。”
这差事是皇太女安排下来的,也是他们进入东宫之后面对的第一件事,几人自然不敢轻慢,尚书仆射家的公子南宫朔道:“既然如此,就由我和鉴之来查宫里,至于宫外的仪国公府,便要委托给你们三人了……”
梁文弼等几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不曾有异议,此事便这么敲定了。
第二天天刚亮,负责仪国公府的三个人就改换衣装出宫,骑马走了一刻钟时间,便到了仪国公府的门口。
仪国公本就胆小如鼠,昨天的事情简直叫他吓破了胆,无需女帝吩咐,便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等候专人前去调查,唯恐自己贸然出门交际,叫姐姐觉得自己是心怀不轨,又或者是跟外人有所串联。
他是前荣的末代皇帝,国灭的时候年纪还不大,就跟女帝被蒋兴嫁给自己儿子一样,蒋兴也同样赐给他一个妻室,那是蒋家的一个翁主,只是自恃出身皇家,素日里与仪国公很是不睦。
女帝登基之后,便将那位翁主赐死,仪国公一点都没觉得伤心,反倒偷偷的笑出了声,现在的仪国公夫人是女帝赐婚,门第不算很高,但胜在温婉贤淑,会过日子。
昨天的事情一出,仪国公就吓尿了,回府之后马上把妻妾儿女叫过来,说:“小皇子是皇家骨血,是我谢家的男嗣,敢出手害他,那就是公然对抗陛下,也是在对抗我!这是要掉脑袋的事儿,谁干了趁早站出来,否则被陛下揪出来,不仅没好果子吃,还要拖累一大家子人!”
仪国公府的姬妾和孩子们站在底下噤若寒蝉,没有人吭声,也没有人主动站出来。
仪国公见状,便有些恼了,只是涉事人谢怡婷被扣在宫里,他无从泻火,便冷冷瞪向谢怡婷的母亲隋氏,怒骂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居然敢在宫里做这种事!她不想活了,我还要命呢!”
隋氏原想着就是进宫给小皇子和小公主过满月,哪曾想自己女儿去了就没回来,她本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道人家,心里又慌又怕,听仪国公这么说,解释也不是,反驳也不是,心里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仪国公看了愈发恼火:“你哭丧给谁看呢?!”说完,就下去要打。
仪国公夫人赶忙拦住他:“老爷,事情还没有确定,咱们不好妄下决断。”
她知道丈夫最怕的是什么,也就朝那个方向劝慰:“说不定这事儿根本就不是怡婷办的,也跟咱们家无关,是别人想害咱们一家子人呢?您这么闹起来,可不就是叫那幕后黑手如愿以偿了?”
仪国公听着有理,这才冷哼这把手收回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几天你们就别出门走动了,陛下不曾叫人把咱们看管住,这是情面,但若是上蹿下跳不知安分,那便是咱们不识抬举了。”
仪国公夫人见劝住了丈夫,这才转向满院的姬妾和孩子,沉声道:“自即日起,若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出,更不能叫外人入府,出门采买的都到我这儿来拿对牌,若有不听吩咐乱来的,即刻打死了事!”
仪国公没发表异议,那这事儿就算是敲定了,底下人面面相觑,恭敬的应了声,仪国公夫人这才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直到回到自己的卧房,谢敏真脸上才显露出几分不安之色,手扶心口,轻轻的舒了口气。
吴妈妈也有些胆怯,见左右无人,方才低声道:“姑娘,我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那些秋梧粉送到三姑娘房里呢,这可怎么办?”
谢敏真原以为小皇子会出事的,毕竟谢怡婷过去的时候她听周围侍奉的乳母提过,说小皇子刚喝了奶,怕是要睡觉了。
托仪国公的福,谢敏真知道小孩子吃饱喝足之后觉长,心想着等周围人发现小皇子身上起了红疹,怕也已经晚了,哪知霍润喜欢小孩子,专门在那儿逗弄谢良运,更没想到燕琅过去了,而且还发现了谢良运身上的异常。
谢敏真原以为事情即便败露,也会在查到谢怡婷之后自动终止,既是给自己扫清了障碍,也会或多或少的影响到女帝和皇太女的关系,却没想到女帝并没有就此结案的意思,反倒吩咐人继续往下查。
她毕竟年纪不大,见事情闹起来了,不禁有些畏惧,吴妈妈见状,心里边也有些打鼓,颤声道:“要不,咱们就再等等,等天黑了,趁人不注意,我把剩下的秋梧粉送到三姑娘院子里去……”
“妈妈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谢敏真冷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夫人会什么都不管?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咱们呢,一旦有人异动,她马上就知道了,届时人赃并获,咱们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吴妈妈听得慌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先等等吧,”谢敏真眯起那双透着精明妩媚的眼睛,说:“把剩下的秋梧粉送到我这儿来,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
说到这儿,她语带威胁:“吴妈妈,你可别想着把我抛出去自己免罪,咱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出了事,你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吴妈妈看她脸上冷冰冰的,心里霎时间就是一个咯噔,忙恭敬的表忠心:“姑娘是我从小看大的,借个胆儿我也不敢背叛您啊。”
谢敏真无可无不可的笑了一下,又拉住她的手,亲热道:“我知道。你也别急,等过了这一关,我帮你孙儿找个师傅,叫他读书识字,再过几年,就能参加科举,出人头地了……”
吴妈妈遥想一下未来,心里的胆怯也散了大半,谦卑的笑了笑,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
小公子跟另外两个人抵达仪国公府,门房便忙不迭入内传禀,仪国公心知是来了负责此事的人,赶忙叫人去请,中途觉得不甚合适,竟亲自迎了出去。
他毕竟是女帝的弟弟,皇太女的舅父,几个年轻郎君不敢施礼,向他拱手问安之后,便开门见山道:“我等奉皇太女殿下令,前来查验此案……”
仪国公自己没干过这事儿,当然也不怕查,忙表明立场道:“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好!有什么需要的,几位只管吩咐,府上绝无不从!”
仪国公这态度一摆出来,那几人便松口气,梁文弼与另一位侍中公子往谢怡婷所居住的院落里去了,小公子则摆摆手,说:“咱们兵分两路,你们查你们的,我查我的,晚些时候再汇合便是了。”
梁文弼知道他颇有些机灵,倒也不多过问,跟另一人被侍从领着往后院去,叫他一个人留在前院。
那两人在谢怡婷的住处转了半天,便打发人把她用惯的侍女和亲近的奶妈子叫过去,末了又专程叫人请隋氏来问话,等一整套程序走完,再度穿过长廊往回走,就见小公子坐在仪国公府朱红的栏杆上,笑嘻嘻的跟两个小丫头说话。
他年纪小,脸上总是带着笑,看起来就和善可亲,两个丫鬟也不怕他,捂着嘴笑的开怀,廊下挂着一只五彩缤纷的鹦鹉,冷不丁叫人一看,好一幅世家公子闲乐图。
梁文弼跟同伴对视一眼,神情中皆有些无奈,两个丫鬟见他们过来,便有些胆怯似的,屈膝行个礼,逃也似的走了。
小公子忍不住埋怨道:“看你们俩,把人都给吓跑了。”
梁文弼看一眼两个丫鬟离去的身影,然后弯下腰,俯首道:“在这儿跟她们打情骂俏,你不怕殿下知道了扒你的皮?”
小公子一听,脸就红了:“我办正事呢,你可别胡说!”
梁文弼奇怪道:“我就是随口打趣一句,你怎么又脸红了?”
“去去去,少挤兑我,”小公子摆摆手,然后说:“我知道陷害谢怡婷的人是谁了!”
梁文弼跟同伴都吃了一惊:“谁?!”
小公子哼道:“不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