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说完,他一甩袖子,站起身说:“我回宫去向殿下复命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听?”
梁文弼与同伴对视一眼,慎重道:“这事可要有把握才行。”
小公子得意的抬着下巴,说:“很有把握。”
……
三个人一起回去的时候,燕琅正在书房与近侍秘书甄言和议事,说的是今年夏天干旱,北部地区尤为严重,如今天气转寒,唯恐辽国会南下劫掠。
甄言和虽是状元,却并非世人眼中的文弱书生,几度扬鞭塞外,考察民情,识见并不比许多上了年纪的官员少。
“辽国今年大旱只是其一,国内贵族彼此倾轧,派系分裂则是其二,”说及此事,甄言和眉头微蹙,更显端肃:“今年秦将军尚在,可保边关无忧,可他毕竟已经年迈,去岁我往边关去时,他便曾经言说后继无人,渴求京城再遣良将……”
燕琅听得神色凛然,正思忖间,便听侍从传禀,道是往仪国公府去的几位鸾台尚书求见,她揉了揉额头,说了句:“传。”不多时,小公子和另外两人便被内侍引着进来了。
他过来的时候自是意气风发,神情自得,正准备见礼,却发现皇太女身边还站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郎君,绯袍加身,面如美玉,当真爽朗清举,赫然是个五品郎官。
小公子心头一跳,问安之后,又含笑道:“这位是——”
甄言和静静注视他几瞬,然后启唇笑了,轻轻向小公子颔首致意,他风度翩翩道:“东宫近侍秘书,甄言和。”
第204章 我娘是龙傲天16
小公子脸上不显山不露水,仍旧是笑吟吟的,敛衣还礼道:“鸾台尚书阮青元。”
梁文弼跟另一人也客客气气的向甄言和行了个礼。
这么你来我往了一趟,就耗费了好些功夫,小公子冷眼打量甄言和几眼,也不急着做声,扭头去看坐在上首的皇太女,便见她以手支颐,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人寒暄。
他心头忽然涌上几分酸涩来,其中夹杂着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委屈,小公子不易察觉的瞪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燕琅便道:“不是出宫往仪国公府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有结果了?”
小公子仍旧低着头,并不曾做声,梁文弼便道:“是青元有所发现。”
“哦?”燕琅显然没想到这个结果,楞了一下,才笑道:“发现什么了?”
小公子心里虽有些别扭,倒不至于拿正事来撒气,一凛心神,正色道:“臣已经知道暗害小皇子之人是谁。”
说完,他也不等燕琅开口问,便解释道:“我问过太医,秋梧粉这东西沾染的久了,身上必然会起红疹,谢怡婷明明接触过秋梧粉,但身上却没有起红疹,这说明她跟秋梧粉接触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嫌疑人也就限定在了谢怡婷,以及当天接触过她的几个人里边。”
“那么当天接触过她的都有谁呢?侍奉她梳洗的婢女和嬷嬷,谢怡婷的生母隋氏,仪国公府的几位女郎,再就是进宫之后引着她们往后殿去探望小孩子的宫人和内侍……”
“小皇子出事之后,接近过他的宫人、内侍便接受过检验,此事与他们无关,至于谢怡婷的生母隋氏,也没有要害死亲生女儿的理由,那剩下的可疑人选,就是谢怡婷的身边人了。”
“我在仪国公府问过,谢怡婷生性娇蛮,嘴巴也厉害,如果说是她不经意间得罪了什么人,想要置她于死地的话也不奇怪,再则,臣只怕那人还想着一箭双雕,额外有什么图谋。”
“秋梧粉这东西是要用药材调配的,其中有几味极珍稀的,寻常人等闲得不到,如此一来,谢怡婷身边仆婢下手的几率就很小了,反倒是仪国公府的几位女郎,嫌疑颇大。”
“二娘生性温柔,已经定了亲事,年后便要出嫁了;四娘聪慧端庄,比三娘小一岁,跟她相处的不坏;五娘年纪略微小一些,跟谢怡婷关系最坏;六娘生母最为得宠,也跟谢怡婷不太对付……”
说到这儿,小公子停了下来,抬眼望向皇太女,道:“殿下以为暗中下手的是谁?”
宫人们送了茶过来,燕琅端起来喝了一口,道:“我猜的却未必准。”
小公子眼睫往下垂了一下,说:“猜错的话,臣不会取笑您的。”
这话便说的有些暧昧了。
梁文弼听得眉头微动,侍中公子也是眼波轻颤,甄言和却是不动声色,只静静侍立一侧,宛如一尊静美的玉像。
燕琅听他这话好像有些赌气似的,倒是笑了一笑,半点也不避讳的看过去,玩笑道:“我若是猜对了,又有什么奖励呢?”
小公子略微开心了一点,嘴角弯上去,很快又被他按下去了:“您还是先猜对,然后再说别的吧。”
燕琅便自书案上取了张纸,提笔写了个名字,折了两下之后,示意人送过去给他:“是不是她?”
小公子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把那张纸打开,脸色不禁一变,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看,半晌没有出声。
燕琅笑吟吟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公子道:“殿下英明睿智,臣望尘莫及。”
燕琅闻声大笑,笑完又道:“好了,你心中既有主意,便抓人去吧,仪国公毕竟是我的舅舅,要格外客气些,不要惊了府上其余人。我这儿还有些事情,便不多留你们了。”
梁文弼几人忙躬身告退,小公子看一眼甄言和,再看一眼皇太女,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三人一道出了书房,梁文弼问他:“是谁?”
小公子道:“谢敏真。”
“啊,怎么是她,”梁文弼道:“我以为会是跟谢怡婷不睦的那两个人呢。”
“会咬人的狗不叫,”小公子嗤笑道:“能想到借宫中人的手除去谢怡婷的人,不至于跟她在府里闹的天翻地覆。”
梁文弼从前只觉得这个世交家的小弟弟淘气,却不想他竟如此聪敏,闻言不禁钦佩道:“那你是如何得知幕后之人乃是谢敏真的?”
“其实很简单,”小公子道:“秋梧粉不可能平白出现,这事情又是涉及到宫中皇子的,幕后之人为了稳妥,决计不敢叫太多人知道,只需要问过几个女郎的心腹亲近之人动向便可……”
梁文弼看他虽破了案,却不复入宫时的神采奕奕,隐约猜到了几分,却也不好点破,只宽慰道:“殿下吩咐的事情办成了,正是好事一件,该当高兴才是,你怎么苦着脸呢。”
“哪里用得着咱们帮忙,殿下只怕早就猜出来了。”小公子这才将袖中收起来的那张纸拿出来,神情失落,抬手递了过去。
梁文弼与侍中公子凑过去一看,便见上边字迹苍劲有力,写得赫然是“谢敏真”三个字,不禁大惊失色:“难道殿下早就知道了?这怎么可能?”
小公子垂下头,有些落寞的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天回去之后,他便有些怏怏不乐,在床上躺了大半个下午,将要到晚膳的时候,却听人传话,道是皇太女殿下请他过去。
小公子翻个身,背对着外边人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宜面君。”
传话的人有些为难,眉头蹙了蹙,正想着怎么再劝一劝他,便见小公子忽的翻身坐起,闷着头蹬上靴子,收拾形容之后,往东宫正殿去了。
下午燕琅去巡视禁军了,顺道又往御林苑中去看了看前年才养的马,跑了一大圈,着实是饿了,故而晚膳时候还不到,便吩咐人摆了膳。
小公子人到了正殿,便见她正在用晚膳,他近前去行个礼,便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了。
燕琅便问他:“吃过晚膳了没有?”
小公子道:“没有。”
燕琅道:“那就坐下一起吃吧。”
小公子顿了顿,然后便有些赌气似的,一屁股在内侍送过来的椅子上坐了,想了想,又站起来,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离她更近一点。
燕琅就笑了,说:“破案不是好事吗?怎么好像不高兴似的。”
小公子拿筷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菜,道:“我离家在外,又没有人红袖添香,怎么高兴的起来。”
燕琅知道他是在说甄言和,也不生气,莞尔一笑,道:“你不也跟仪国公府的两个丫鬟有说有笑的吗,我说什么了?”
小公子哼道:“我那是为了打探情报,殿下别什么锅都往我头上扣,再说……”
他抬眼去看她,别有深意道:“我又不娶她们。”
燕琅道:“我也没娶甄言和啊。”
小公子瞅着她,道:“那殿下就告诉我,说你一辈子都不娶他。”
燕琅托着腮笑,却不吭声了。
系统咔嚓咔嚓的吃着瓜,说:“你个渣女!”
小公子心里边儿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他低着头,看起来颇觉落寞,跟之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相差甚大。
燕琅看得心头一叹,便道:“我叫你们去查案,其实也是历练,你既如此聪敏,又何必藏拙?日后督察院、刑部和大理寺的接洽,便由你来负责吧。”
小公子眼睛亮了一瞬,看她一眼,那光芒忽然又淡了,他应了声:“是。”然后又低头一粒一粒的开始吃碗里边儿的米饭。
燕琅看他这样提不起兴致,倒也有些不忍,道:“如果做得好的话,我日后自然有赏。”
小公子脸色好看了点:“什么赏?”
燕琅笑道:“现在还不能说。”
他黑亮的眼珠转了转,轻轻“嗯”了一声,吃饭的动作却快了,虽然没多说别的,但心情却是显而易见的好了。
吃完饭,小公子也不多留,矜持的向她道个别,就起身走了。
燕琅透过窗户往外看,就见他最开始还一步一步走得端正,到最后却忍不住跳了起来,不知怎么,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晴朗起来。
被选进宫的都是心有丘壑之人,燕琅自然不会叫他们困居深宫,经过考校之后,便按照他们的才干各自安排位置,务必人尽其才。
如此三年过后,东宫气象焕然一新,颇有些天下英才入吾彀中的意思。
这一年燕琅十六岁,谢良运和谢良舒也三岁了,女帝对这个继承人极为满意,朝臣们也颇赞许,早不复昔年反对女主摄政时候的执拗与不满。
是年三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宫里边儿悬挂了鲤鱼旗,小皇子谢良运跟妹妹拉着手,追着一只花狸猫满殿跑。
女帝便在这时候传召皇太女往太极殿,与她商议大荣储君的婚仪。
第205章 我娘是龙傲天17
三年时间过去,燕琅就跟竹子似的抽高了,脸庞也张开了。
女帝的身量在女人中就不算矮,燕琅看着大概有一米七,九玄就更不必说了,标准的身高八尺,身量挺拔。
有这么一双父母,燕琅当然也不会矮,一米七三的身高,再加上靴子的高度,站在朝堂上也不算矮,更不必说她今年才十六岁,以后还有的长呢。
女帝本就是倾城之貌,谢良徽与她生的相似,自然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只是她生于宫廷,少时便为储君,绝世美貌之中更添三分凛冽尊贵,华艳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女帝对这继承人是很满意的,虽然谢良运与谢良舒年岁渐长,并且显露出聪慧的秉性,也丝毫没有动摇她立长女为储君的心思。
至于原世界线里边儿意图谋夺皇位的谢敏真,暗害谢良运之事败露之后便被处死,此时坟头草都有一尺高了。
内侍引着人过来的时候,女帝正在书房里翻阅奏疏,觉得有些倦了,便抬手去揉了揉额头,透过窗户往外看,就见长女身着红色圆领袍,蹬六合靴,自外拾级而上,当真意气风发,少年风流。
她看的微笑起来,既有些家中女儿初长成的欢欣,又有些后继有人的欣慰,待内侍引了人进来,照旧寒暄几句,这才道:“你今年也十六了,有些事情也该准备着了,礼部尚书跟我提了几次大婚的事儿,我捉摸着差不多是时候了。”
燕琅在朝堂上站了几年,经历过的风雨也不算少,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脸红羞涩,淡淡笑了一下,说:“您拿主意便是了。”
若是寻常女子须得将一生系在丈夫身上也就罢了,谨慎些也是应该的,但她们这样的女人倘若对婚事觉得忐忑不安,那就十分可笑了。
女帝也不觉得这事情有什么好矫情的,见她并无异议,便颔首道:“人选是早就定下来的,霍润也的确出挑,你既没有别的意思,我便令钦天监择个日子,叫礼部准备大婚事宜了。”
燕琅应了声:“好。”
女帝思忖几瞬,又道:“霍润的名分是早就定下的,必然要做太女夫,其余人呢,是一并加封,还是以后再安排?”
“以后再说吧,”燕琅显然早有注意,莞尔一笑,道:“光鸾台尚书就有将近二十个,我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人?合心意的留下,不合心意的赐婚,与他们一个前程,也不算是辜负这几年时光了。”
鸾台尚书便是当年选秀入宫的少年郎君,她拣选时便以选官的标准来挑,这几年各自委派办事,或者进入六部,或者进入三省,还有的直接被外放到了地方,历练之后的鸾台尚书们便如同打磨过的珍珠一般更显光彩,不说人人皆是栋梁之才,但也差不多了。
女帝对她看人的眼光是很满意的,听她这么说,神情愈加赞赏,颔首而笑,道:“你心里既然有了章程,那我便不多加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