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水未央
“事?什么事?”
“比如,”她下巴点了点孟淮,“郎君有没有什么事?”
阿福想起那天他一点迟疑都没有,将匕首刺进胸膛的场景,但都说好了不能讲的,阿福为难了。
秦嬗眉头微皱,心想还真有事?
她正要再问的时候,孟淮双手合捧,朝她跑过来,秦嬗放阿福离开了。
“我…”孟淮蹲在她跟前,额上出了汗,脸上却是邀功似的快乐,他道:“我捉到了好多只,用手绢包起来,放在屋子里一定好看。”
秦嬗却没有接他的话,念叨一句,“阿吉娅…”
孟淮收敛了笑容,而后又傻乎乎地笑起来,辩解道:“阿吉娅是我临时想的名字。”
“只是这样?”
“总不好说你的真名。”
也有一定的道理,秦嬗身体不济,实在没有过甚的精力思忖过深。
孟淮从怀中拿出一张手绢,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萤火虫放到上面去,这个场景好似刺激秦嬗回忆起脑中某个梦境一般。
在她昏睡时的梦中,好像也有人拿着她的手绢….至于在做什么,秦嬗实在想不起来了。
孩子们都到一边尽情玩耍去了,这边只有他们两个人,秦嬗整理了一下思绪,问出了想了很久的问题。
她道:“孟淮,我想问问你。”
“嗯,”孟淮没有抬头,“你说…”
“我想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孟淮手上一顿,抬起头来,面前的秦嬗眼中倒映着萤火虫的光亮,她看着自己在等一句答案。
喉结上下滚动,孟淮的心又不可抑制地加快跳动起来。
他没有为秦嬗取血而死,便又要做回那个草原的小王子,便又要担起两个身份、两份责任。
秦嬗是好的,她是很好很好的,孟淮想她笑,怕她哭,愿意为她去做一些看起来做不到的事情,只要是为了她。
更遑论,如果没有秦嬗,孟淮不敢想象他将会过什么日子。
但背负血海深仇的他,怎么去相配如此真诚坚韧的秦嬗。在同一屋檐下住着,还要算计如何颠覆她的国,又有什么资格谈喜欢与否?!
“我…”孟淮强逼着自己笑了一下,尽量说的像样,“我…觉得阿吉娅是个好人。”
秦嬗先是一愣,而后笑开了。果然,这小子这么年轻,根本不懂情、爱是何物。
“抱歉,我不是笑话你,”秦嬗拍拍他的肩头,说:“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她坐直了身子,柔声道:“孟淮,我以前有些执拗…”
秦嬗停住了,像是在斟酌措辞,可孟淮手中的萤火虫从他的指缝中钻出来,飞走了。
他赶紧低头摆弄,这时候头上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
“孟淮,我们和离吧。”
手一松,所有的萤火虫都飞走了,他眼睁睁看着,却抓不任何一只。
孟淮感觉心上那道伤口像是崩开了般,蚀骨之痛,他仍旧低着头,害怕抬起来时秦嬗会问自己:为什么眼圈红了。
他压住哽咽,尽量平静地问:“…为何啊。”
“这婚姻本就是我一厢情愿,威逼你与你阿姐得来的。”
“…为何啊…”孟淮又问了一遍。
秦嬗当然不能说前世的事,说了孟淮也无法明白,她只能道:“我本来就不想嫁给那些世家贵族,嫁给你只是觉得你好拿捏。”
“唉,我这样说,肯定会伤你的心的。但我不想骗你,我是女人,不可能直接涉政,是需要通过丈夫来实现的。现吴王倒台了,我回长安之后腰杆更加硬气,更加有资本,去选择自己的生活。”
所以,便不再需要你了。秦嬗没有说这句话,这样说未免太过残忍。
然她已经想好了,孟淮这一世已经长成了个良善的少年,且早早外放做官,在弋阳任上三五年内不会回长安,再也不会循着前世的轨迹走了。
为以备后患,她还是会派几个人盯着弋阳的动静,从此渐行渐远,彼此都是很好的结果。
等回长安之后,秦嬗也会将在地方所见所闻整理,看有没有办法将现行的制度加之改善,日后在魏国境内,各国族人都会和谐共处,她能彻底改变前世悲剧。
这是秦嬗的打算。她并不武断,成婚这事已经由了自己性子,和离还是得问孟淮的想法。
哪知孟淮什么都不说,只是埋着头,反复问:“为何啊…”
不远处传来喧闹,阿福拿出致命武器,一根竹竿挑起长长大大的兜网朝草田扫去,萤火虫四处逃窜,他们这边瞬间暗了下来。
孟淮这才敢起身,背靠背挨着秦嬗坐下,手指不动神色地勾起她的衣袖,将声音伪装地好似没有什么波澜,他问:“阿吉娅,我是哪里不好吗?”
“并不是,”秦嬗不知怎么跟他解释,“你很好…”
她还没说完,孟淮仿佛抓到了希望,抢着问她:“那为何突然要和离?”
“但你并不喜欢我啊。”秦嬗道,“既然不喜欢和离又怎么样呢?”
“那阿吉娅呢?”
他很执着的,一遍一遍叫她阿吉娅这个名字。
“你喜欢我吗?”孟淮问。
秦嬗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认认真真地告诉他,“你是一个很值得喜欢的人,你英俊、温柔、善良,有旁人没有的勇气和才华,你能与所有人感同身受。虽然有时候你也固执,但这并不是缺点,”
秦嬗笑了,“这是你可爱的地方。”
“可你不爱这样的,是吗?”孟淮呢喃着。
“不是的,”秦嬗耐心地道:“孟淮,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孟淮鼻尖发酸,眼泪不听话地滚落下来。
“这也是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事。我们之间横亘了很多,不是吗?”
孟淮一只手勾着她的衣袖,另一只手悄悄地抹去泪花,“…嗯。”
他应了一声。
“所以和离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秦嬗话未说完,又马上解释,“我知道要你马上接受是很难的。但你还年少,还没有满十七岁,鲜衣怒马,烈焰繁花,你的青葱岁月才刚刚开始。你还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她们都比我要适合你。”
“…嗯。”
孟淮应了一声。
只是,她们都不会有你这般好。他如是想。
“你是不是在想,我提的突然,你很是措手不及。”
孟淮没有回答。
秦嬗当他默认了,便道:“确实。且你初入官场,身份特殊,人又年轻…这样吧,三个月,我们用三个月的时间把手头的事情捋一捋。”
好聚好散。
孟淮还是没有回答,秦嬗想去看他的表情,正要转过身来时,阿福那些孩子已经回来了。他们把萤火虫装在小灯笼里,送给秦嬗和孟淮。
天色越发晚了,孩子们要回去了,秦嬗撑着站起来,这才发现衣袖一直被孟淮勾着。
“怎么了?”她低头问道。
“…没事。”孟淮扬起脸来,轻声道:“阿吉娅,我还是背你回去,好吗?”
秦嬗看不出他的神情,只听他的语气很是平静,便颔首道:“…好。”
孩子们在前面嘻嘻哈哈,尽兴而归,他二人走在后面,一步一步非常缓慢。
到了秦嬗休息的房间,孟淮把人放在榻旁,转头就走了。
他提着那个萤火虫的灯笼回到房间,突然踉跄了一下,灯笼跌在地上,里面的小飞虫都跑了出来,满屋子莹莹点点的光,如同漫天繁星。
孟淮就背对着门,久久地站在原地,孤孤单单,好似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还是理智的,她想通后马上就是和离,把这段婚姻关系快刀斩乱麻,但对于今生的驸马来说,有点残忍了。如果说前文算是女追男的话,从这里开始,我想转化一下恋爱关系,变成男追女。希望大家能体会到我的用心。
明天继续~
第70章 摸手
第二日,符临江照常给秦嬗把脉施针,完事之后坐在一旁写方子,秦嬗打量着他,含笑道:“神医真是过了花甲之年?”
“正是。”符临江将最后一个字写好,慈爱地说。
“那神医确实保养得道,”她往符临江的手上看去,“我们女子最懂保养,深知脸可以涂脂抹粉,遮挡皱纹,手却不行,”
她欠了欠身,盯着符临江光滑的脖子,道:“...脖子也不行。然神医的脖子和手掌也保养得特别细嫩。此等妙方可否卖给我?钱不在话下,我不缺钱。”
符临江哈哈大笑了两声,转过头来对阿福道:“阿福你看,夫人真有意思。”
阿福对符临江的求救视而不见,脸上写明了你自己的谎你自己圆。
这头,秦嬗又问符临江,“神医....”
符临江受不了了,心想今年流年不利,怎么遇到这两夫妻坑货,旁的人救他们一命,别说神医了,拿自己当神仙拜都没有问题,哪还会叽叽歪歪。
符临江想这般防守,早晚被拆穿,需得拿出以前骚话满天飞的本事来,反将一军,打她个措手不及,知难而退。
于是,他下定决心,一把握住秦嬗的手,放软了音调,眼睛发出柔情蜜意攻势,“夫人,这回春之术乃是我毕生精力,可不是钱能买到的。”
“噢,”秦嬗挑眉,“神医倒说说怎么才划算呢?”
“夫人丽若芙蕖,我怎么忍心开天价,若是夫人能在飞仙峰上多陪老朽几日,老朽便能将秘方告知一二。”
秦嬗:“......神医六十多了还能这般闲情逸致,真是难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符临江仰头爽朗地大笑,笑到一半,瞥见孟淮堵在门后,脸上寒气能杀人。
“那个,不是,”符临江站起来,强装镇定站起来,“郎君听我解释。”
“神医当我是死人是吧?”葡萄&
秦嬗饶有兴趣地望着符临江的反应,抿嘴直笑。
“郎君莫要误会,只是把脉而已。”符临江也是有把柄握在孟淮手上,骗他取血那事还没结清呢。
正僵持不下的时候,来报有人求见神医,符临江巴不得有个理由,赶紧带着阿福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