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如小果
休竹又提了担要他以后就管着分账房的事儿,陈忠唬得愣住,诚惶诚恐地道:“姑奶奶抬举老奴,老奴能进来孝敬姑奶奶和王爷,已让老奴……”
休竹轻轻打断他的话,笑道:“所以,也只得让你辛苦这些日子了。”
陈忠忙跪在地上磕头,郑重地道:“老奴必定竭尽所能,以报姑奶奶和王爷的赏识。”
休竹忙叫他起来,感激地道:“如果不是你来,今个儿还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
“老奴不敢当。”
休竹笑着叹口气,古代人说话就是麻烦。趁着午饭前,靖南王还没有从松园回来,休竹便叫外头的人领着陈忠过去。又叫张妈妈去外院,派人收拾陈忠居住的房间,这些时候他必定是不能回去了,以后理顺了也能像原来的管家一样,早上进来,晚上回去。
等靖南王回来一起用了午饭,吃了一盏茶,休竹琢磨犹豫了一会儿,提出过去看看明夫人。早上瞧着气色不好,忙了一上午也没来得及派人去请李太医。
靖南王听了,脸色有些难看。休竹笑道:“也该过去说说,这么大的事儿,她那边也听到了。”
其实,休竹也在想,这个时候去看明夫人,是不是有示威显摆的嫌疑。可是,不去看也说不过去,她毕竟是长辈。于情于理,家里发生了变故,都该给长辈的说一声,可她偏偏又生病……
去不去好像都不对,这让休竹很犯难,好在能推给靖南王。
隔了半晌,靖南王才淡淡道:“去看看也好,省得她挂心。”
正说着,外面有婆子朝里面禀报:“二爷来了。”
休竹想到早上遇上他的情形,心里有些不悦,正要回避,范炎已经撩开帘子进来。打一下请安,便道:“听说吴总管的犯了事儿,大哥可知道是什么事儿?”
靖南王神色淡漠,声音也不觉冷了几分,全一长辈父兄的态度道:“你不好好念书,管这些事儿做什么?”
范炎讪讪的,想了想道:“不过是问问,想知道他犯的事儿会不会影响大哥。”
靖南王脸色愈发阴沉,休竹心里也咯噔一跳,家奴犯法,也是主子督教不严。便抬头,同样焦急地看着靖南王。
靖南王只盯着范炎,严肃地道:“回去好好念你的书,这还有多少日子了,明年春闺你能拿出什么成绩来?”
范炎被训得垂头丧气,只得回去了。
待他走到门外,靖南王才发现小妻子抓着自己的手,脸上满是担忧。不觉心头一软,给了一个要她放心的眼神,保证似地道:“没事,不用担心。”
一路往明夫人这边走来,靖南王真正履行了携手一词,从出门就牵着休竹的手。身后几个丫头婆子随行,走在前面,休竹能清楚地感觉到各种目光,很是不自在了一把。可是,靖南王的手真的很暖和,那股子暖意似是从掌心流淌到了心底。
靖南王扭头就瞧见小妻子的傻笑,冬阳也不及她的笑明亮,使他不由自主地就弯起嘴角。
明夫人歪坐在贵妃椅上,屋子里只两个丫头和一名妈妈服侍,引领休竹和靖南王入座,奉上茶水。明夫人才缓缓道:“外面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真难为你们,我这里的一切都好,你们该安心好好理理外面的事儿。我又没有那个精神,只你们辛苦了。”
靖南王面无表情,这是他每次见明夫人时的表情。休竹看了他一眼,便笑着摇头,表示外面的倒不必担心,又问了侍候明夫人的妈妈,明夫人中午吃了多少饭,药可吃了?
“中午吃了碗鸭丝米粥,药也喝了。”
休竹就看着明夫人道:“要不再派人去请李太医瞧瞧吧?”
明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很高兴似地道:“你外面一堆事儿,还得挂心着我,前开的药方子就不错,今个儿也觉得好些了。明儿再请吧。”
说着,似是想起吴总管的事来,脸色不禁沉下来,“以前瞧着倒好,却不料竟是个仗势欺人的狗奴才。”
这话不好接,吴总管是明夫人的人,休竹捧着茶杯吃茶,靖南王同样不置一词。
明夫人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不觉冷哼一声,面上却露出担忧,同样是害怕这事儿影响靖南王。只当事人不想发表意见,她也只得说说。
一时冷场,明夫人露出乏意。休竹忙站起身告退,和靖南王一同出来。妈妈将他们送到门口,回到明夫人身边便道:“他们既然来了,夫人为何不出去帮着理理?”
在妈妈瞧来,这也是一个机会,明夫人又不是不能推荐人才。
明夫人冷笑道:“我何苦讨这个嫌儿?吴总管是我的人,他们未必就不怀疑吴总管犯事与我有关。”
那妈妈脑袋一转,忙道:“夫人顾虑的是,如今也只得由他们了。可以后……”
提到以后,明夫人眼里冷光聚集,半晌才一字一顿地道:“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注定是忙碌的一天,从明夫人那边回来,正屋里已经坐着两排人,严谨的侯爷、冷菩萨的海夫人、极度想发言的黄大奶奶、笑容温和的周夫人、严肃的范黎、神色淡淡的范曦,以及羞涩腼腆的赫连奶奶,如果四老爷不是去了南边修养,今个儿也定然会出现的。而让休竹诧异的是,今天范黎和范曦都不当差么?
老侯爷如今是挂了一个虚职,闲来喝喝小酒,逗逗孙子,日子过得相当舒坦。他这个时候出现,在休竹预料之中。
可是,要不要把场面弄得这么,这么壮观?人多欺负人少是不是?休竹心里的不满大大多过畏惧和紧张,如果她是冬灵那脾气,估计不骂人也没好脸色。
恭恭敬敬拜见了各位长辈,又与平辈的见礼。侯爷便示意一旁候着的丫头搬椅子让休竹和靖南王坐下,准备开会。
碧翠等丫头瞧着这阵势,早就吓得不轻,直到休竹和靖南王回来,脸色才略好些。可端茶的时候,险些失手。众人只盯着看,靖南王面无表情,休竹神态自若,眼里含笑,甚至还给了碧翠等丫头一个要她们镇定的眼神。
也莫怪她们会如此了,瞧瞧那几尊大神的脸色和这架势,好像休竹和靖南王做了多大的错事一样!
屋子里一时静悄无声,只听得侯爷翻着茶盖儿,瓷器声被烘托的格外尖锐,一声一声似是敲在心坎上。又“咚”的一声,茶杯放在了桌上。
“如何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也不叫人通知一声?”侯爷冷冰冰的话语含带威慑,毕竟是官场混的,官威耍的非常熟练而自然。
靖南王保持外人前说话的格调,淡漠而清冷,“如今皆已安顿妥当。”
侯爷冷哼一声,“外头各处庄子管事可妥当了?账房也理顺了?”
“劳三叔记挂,那边已经有管事张罗。账房自然也有人清理。”
“总管呢?可有人选?”
果然还是盯着王府总管的位置,休竹嗤之以鼻,吴总管还是你侯爷推荐的呢,怎么不说说吴总管?
侯爷冷着眼瞧了靖南王一眼,淡淡道:“人在何处,传进来我看看。”
靖南王保持纹丝不动的坐姿,立刻道:“尚且没有抵达。”
侯爷闻得这话,气得瞪眼,“如何不早说,这边如今怎么个乱法?又是年下。”说着,便叫范黎去把那边的二等管事叫一个来帮着打理。
靖南王立刻回绝,毫不犹豫的让休竹忍不住先在心里大大赞扬一番。侯爷没料到靖南王拒绝得如此果断,且让他颜面尽失,顿时恼羞成怒,一拍桌子道:“胡闹,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一个王府竟连个总管也无,莫非你是要天天呆在家里处理家事?”
靖南王抬头,不甘示弱地盯着侯爷,叔叔与侄儿对峙,旗鼓相当,气氛高度紧绷。休竹忙笑着打圆场:“三叔别生气,今个儿吴总管才出了事儿,尚且还没得到具体的消息,也不知到底如何。王爷也是心里惦记着。”
靖南王立刻瞥了休竹一眼,似是怪休竹多话。休竹只得畏惧又委屈地坐下来,周夫人忙给了休竹一个安慰的眼神。
黄大奶奶寻欢作乐被靖南王的模样吓着了,呆呆地只看着侯爷和靖南王,一旁的海夫人理理衣袖,慢条斯理淡淡道:侯爷也是担心王府出事,如今这边也没有男长辈的坐镇,明夫人又病着,你们两个都年轻,出了赖大管家这样的事儿,难保没有人有样学样,你们又如何知道家乱的危害?”
休竹赞同地点点头,又畏惧地看了靖南王一眼,想劝也不敢劝啊,靖南王那模样太吓人了。
赫连奶奶同情地看了休竹一眼,好吧,休竹暂且把她的目光理解为同情,因为对于羞涩腼腆的赫连奶奶,这样的眼神休竹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啊,家乱。”靖南王别具深意地重复说了四个字。
侯爷老脸阵红阵白,只抿着嘴唇不说话,靖南王也不说话。其他人保持现状,维持一分钟左右,侯爷再度开口:“如今外面新来的管事是何人?”
这不明知故问嘛,休竹就不相信他们来之前没有打听清楚这边的情况,可还是的恭恭敬敬又难以启齿的模样道:“是跟着侄儿媳妇来的陪房,叫陈忠。”
侯爷的目光从靖南王身上落到休竹身上,见休竹忐忑紧张,脸胀得通红,瞧着可怜,竟不好说这人的不好了。毕竟,女人主内,外头的大事还是要男人决定。
趁着侯爷收回目光的时候,休竹示意碧翠续茶,以此来结束这一段对话,开始下一段对话。因为,外头一堆事儿要处理,不能总让他们耗在这里,没得真要出乱子。
不过,由于靖南王态度格外坚持,侯爷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最后道:“就随你们胡闹一回,吃了亏才有的后悔!”
说完,一近衣袖,怒火冲天地走了。靖南王送他出门,范黎、范曦紧随而去。这里也就剩下慢一拍的女眷,休竹上前朝海夫人致歉,又谢了周夫人,笔脸陪了许多,那海夫人才淡淡道:“你合该劝劝王爷,难不成他三叔会害他不成?”
“是是,侄儿媳妇记住婶子的话了。”一想到靖南王,休竹露出畏惧的表情。
黄大姐姐不屑地嗤了一声,道:“嫂子才开始理家,不懂的东西多着,虽说咱们都在里面,可外面咱们也不能瞧着乱就不管不顾。如今连个总管也没有,年下礼尚往来,你一个人如何料理的过来。”
“弟妹说得也有道理,我找王爷试着说说吧,只是,前一个总管……”
黄大奶奶来了兴致,忙问道:“嫂子可知道吴总管犯了什么事儿?”
海夫人冷冷瞥了黄大奶奶一眼,嫌黄大奶奶多嘴,休竹只当没瞧见,万分忧心地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可王爷回来脸色很难看。”
黄大奶奶蹙蹙眉头,正准备发言,海夫人道:“话也说到了同,你们听不听是你们的事儿,长辈的也尽到了长辈的心了,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
休竹送她们出门,周夫人又道:“都是自家人,不用送我们了,你这里也有得忙的了。”说着,就是一叹。
休竹感激地笑了笑,恰好靖南王回来,两人一起将她们送到院子门口,休竹又说了些感激的话,靖南王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好容易送走各位大神,休竹长长舒口气,扭头问靖南王:“如果次数多了,我词穷咋办?”
明明想扮出很担忧模样,偏偏又扮不像,靖南王看着小妻子,不觉松弛了面部表情,扬起嘴角笑起来。又极其自然地牵起休竹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委屈夫人为了为夫陪那么多的不是。”
休竹没觉得委屈,反而想起侯爷的模样觉得好笑,侯爷可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一丝不苟的形态全给毁了。不禁笑道:“咱们分工合作。”
他们是长辈,靖南王如果一开始态度就不硬起来,肯定要被这些所谓的长辈压制住,如此一来,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吴总管。保险起见,还是不要他们的人好,王府是王府,侯府是侯府,早就分家了,以前的不追究就是给了脸面了,难道非要一辈子都活在他们所谓的保护里面?
耳边突然传来靖南王略显担忧的话语,“夫人会不会为夫?”
呃,这转的也太快了点,休竹琢磨着应该是问自己怕不怕他板着脸,冷冰冰的凶悍模样。休竹很老实地点头:“如果你那样对我,我肯定会害怕。”
靖南王脚步一顿,休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轻启薄唇,慎重地说道:“为夫不会对夫人如此。”
休竹弯起嘴角,一边点头一边笑道:“我知道,所以刚才我不害怕,可是万一以后王爷这样对我说话呢?”
靖南王一叹,看着小一妻子道:“绝对不会。”
得了便宜还卖乖,休竹道:“以后的事儿谁说的清楚?这样的保证最没有实用价值。”
靖南王握紧休竹的手,那力道几乎要她休竹的指骨捏碎,“君子一言九鼎。”
如吧,休竹识时务地不再追问了,再下去自己的手可就保不住了。
陈忠那边,四个东省庄子是最远的,吃了午饭,便开始清点货物,查收年奉。靖南王出了一趟门,早早就回来,也去那边看了看。总账房和分账房的钥匙暂时放在休竹这里,趁着陈忠没有将查收结果送进来,便去了一趟外院的总账房,里面倒是一致整整齐齐,让玉儿帮着把去年年奉的账本找出来,又将上一年的找出来。
其他东西一概没动,保持原状。捧着找出来的账本,回到正屋没来得及看,桌上已经放着几张单子,是外面陈忠查收年奉的结果。休竹粗略地看了看,便让里面服侍的银翘去把张妈妈找来。
“派个小子去王爷那边问问,晚上要不要招待一下各处庄子管事。”中午是吃了一个便饭,人家辛劳一年,主人家总该给个表示。就好比单位里的年会,老板请员工吃年饭吧,花不了多少钱,吃的也不算好,可取得的效果却是大大的。
很快得到王爷的赞同的答复,休竹便叫张妈妈去厨房通知一声,将晚饭安排在松园最大的厅堂里,一切事项就交给张妈妈打理。见张妈妈大冬天的额头竟冒出汗水,休竹有些不好意思。
张妈妈笑道:“奴婢就喜欢忙,整日里闲着就浑身不自在。”
玉儿在一边搭腔道:“我妈妈以前在家时,也是闲不住的,不是去铺子里帮忙,就是自己找些活儿做。爹爹和哥哥劝都劝不住。”
不管是不是真的,可她们的心休竹都知道,话再多也无益,只感激地看着她们。张妈妈瞧着休竹眼眶一红,忙掩饰地笑道:“奴婢先下去忙了。”
安顿完这些事儿,休竹先翻了翻以前的旧账,对吴总管的记账方式很是欣赏,不过想想,这种分类记账应该很多人都知道。不过,吴总管这里是分成了两本,一本是详细地记着各自庄子的各项收入,最后有个总和。另一本是分类的,然后分类各项也有个总和。
如此以来,每年收入的差异,就一目了然了。而减少的是些什么东西,也一目了然。休竹略略翻了翻,心中已经有个数目。东省四个庄子,两个庄子主要是地产和田产另有水产,两个庄子主要是山林。地产、田产、水产出产的主要是人物和鱼类,王府半年的大米和面粉来自这两个庄子。另外两个山林山鸡、人参、貂皮、鹿茸、香菇、木耳、碳等,这里有实物东西,也有庄子管事买卖后上供的银钱。另外,这两个山林庄子,也饲养牛羊,今年就有二十头牛和四十四羊。
与黄大奶奶透露的消息不同,靖南王生母史王妃在南边有三个庄子的产业,史家在史王妃仙逝后并没有收回,而由史王妃的儿子靖南王全部继承了。这些年也是一起交由账房打理,一年的收入也归了官中。
如此以来,休竹这边入账就要写两次,而且她算账的功夫不行,好在玉儿一把算盘还打的不错。瞧着桌上的单子越来越多,休竹也下笔如飞,看得玉儿目瞪口呆,张着嘴巴根本就合不上。
碧翠瞧着扑哧一声笑道:“奶奶写字就算快,也写的很好。”
这是实话,休竹妈歹练了七八年的毛笔字,最熟悉的就是小楷,人总要有个长处,其他不行,总有自己行别人不行的。面对真实的表扬,休竹很大方地接受,抬头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可这个笑碧翠和玉儿没看到,被靖南王看到了。
碧翠和玉儿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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