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一梦
毕竟这几年看来,德妃是绝对看不上她这种“蝼蚁”的,到了那个情势上可能顺水推舟算计一下,若是平时请那位娘娘为此费多少心思?那是绝对说不上的。
德妃娘娘打理宫务何等繁忙,哪来的心思关心她。
想到这里,宋知欢就又松了一大口气。
所以有时候咸鱼一点还是比较有好处的,可能在德妃眼里,李氏都比宋知欢重要,虽然没孩子,但是四阿哥宠爱啊!死一个真心宠爱的女子和死一个十分疼爱的女儿的生母,二者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这日是大格格洗三,四福晋一手操办的,虽然范围不大,只在阿哥所里,却也很是热闹。
乌拉那拉夫人亲自入宫,将四福晋幼年戴过的一块金镶羊脂玉的长命锁送给了大格格。
四福晋当即命人将长命锁给大格格戴上,后来她带着大格格来宋知欢房里玩儿的时候,宋知欢也见到了,倒是做的很精巧,黄澄澄的金子,羊脂玉质地细腻莹润,镶嵌着的明珠红宝都是上品。
她只道这里头多半有四福晋的意思,心里熨帖之余,也松了口气。
与四福晋朝夕相处这几年,日日见面黏在一起,若说她不在意这份友谊便是说笑的,她真的不想曾经无话不谈的朋友最后形同陌路,甚至互以为仇敌。
四福晋对大格格的疼爱和与她相处态度无疑给她吃下了一剂定心丸。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两世为人活了几十年,她可能天生就是寡爱情的命,人缘不差,朋友圈里发条缺钱的消息,一天之内能收到几十条转账或红包,偏偏从来就没碰到个真命天子。
往往最开始双方都是抱着发展发展的心态认识的,最后莫名其妙就发展成好盆友了,和爱情半点边不搭。
过个年相亲十来场,最后多的就是朋友群里的人数和一起聚餐唱k时的人,但是作为一个社畜,她都恨不得006每天加班改稿到十二点,周六额外加班更是常态,能有一天休息也就是想要和床紧紧拥抱大梦不醒了。
或者碰到个死龟毛的甲方爸爸,一稿改几十版最后前功尽废非要第一版的大把大把,一口气上来实在是恨不得拎着煤气罐过去和甲方同归于尽。
最后还是得向现实屈服,做一个可怜的小社畜。
也因此,宋知欢很珍惜现在这样安逸又平静的生活,至少想睡就睡想玩就玩,别说什么没理想,她的理想已经磨灭在大学毕业后长达十几年的艰苦奋斗中了。
作为一个大龄单身女剩斗士,如今这样每天吃吃喝喝玩玩睡睡,有朋友说话有孩子逗,继续大把大把可见未来几十年衣食无忧,都这样了,还要什么奋斗呢?
或者等出了宫更自由一点后,她会为了消磨时间来开发个爱好什么的,当年在宋府时,她也是参加过大家闺秀必修课的。
宋母如今看着家世不显,其实祖上也是书香世族出身,对女孩儿自然有一番标准,什么琴棋书画诗酒茶都是有要求的,或者品茗插花点香这些在满族贵女看来不如弓马娴熟有用的事情,宋母也是要求宋知欢练过的。
她对宋知欢虽然疼爱,却也要求严格,不会因为宋知欢一时撒娇就抛弃了底线,至少最表面的结果就是如今的宋知欢即便随意坐着姿态懒散,也不会令人觉着怠懒或没有教养,自有一番雅致风流。
而且别看她平日和人嘻嘻哈哈平易近人,真要冷下脸来也是有一番气势的。
每每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宋知欢就想对天高喊:感谢母亲!
……
一入了四月,京中的天气便开始热了起来。
京中贵妇人热爱操办赏花宴,阿哥所里的福晋们也会偶尔举办小宴聚会,四福晋不是爱这种热闹的人,比起去聚会,她宁愿与宋知欢一处说笑再逗一逗大格格。
但总有推脱不了的宴会,如太子妃、她的一众交好妯娌们、亲近的宗室中、或是闺中的手帕交。
京城上层人际关系往来复杂繁琐的要命,她虽是自小打理,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但如今身份不同,不再是乌拉那拉贵女而是皇子福晋,不免又要有些改变,虽然几年下来已经习惯,但偶尔也不免流露出些厌烦来。
这日是安亲王府的宴会,四福晋推托不得。
去年大选,康熙帝亲自选定安亲王的外孙女,和硕格格之女郭络罗氏为八皇子福晋,初定明年三月成婚。
郭络罗氏自幼长于安亲王府邸,如今也在安亲王府备嫁,这一场宴会广邀皇子福晋们,又请了太子妃,俨然是要给郭络罗氏打基础,四福晋不得不去。
于是一早,她就装扮整齐带着大格格往西厢房里来了。
因天气好的缘故,也是快出月子了,宋知欢被柔成拉着好生打扮了一番。
她上身穿着宽宽松松的水绿色衫子,水绿的底色上绣着圆溜溜的小金橘,又以梅染绣枝条,老绿、嫩绿二色相间西绣出嫩叶来,穿在身上颇有一番新意,乃是柔成亲手裁成的。
下身搭着天水碧水波纹的百褶裙,行动之间裙摆摇曳晃动,便仿佛水波荡漾,配合着耳边青嫩通透的水滴形翡翠耳坠子,并圆髻上簪着的一支合欢步摇上轻轻垂下的流苏,缓缓流露出一派含蓄温柔的美丽来。
她本伏在炕桌前翻着新进的话本子,听见声音抬头望去,细细打量着四福晋今日的装扮。
因是去赴宴的,四福晋穿了整齐的一身旗装,里头那件是水蓝绸子裁成的,素面儿,没有繁复华丽的刺绣,只有袖口有浅浅几下勾勒出的青嫩藤蔓。
外罩着一件竹月色纱衣,裙摆处大片大片绣着“富贵万年”的花色,芙蓉娇艳、桂花明媚、万年青清爽翠绿,分毫不显俗气。
而乌油油的发挽着两把头,上除了一支银嵌翡翠的步摇之外并没有其他首饰,耳边是小巧却又莹润生辉的明月珰,一身打扮正是京中时兴的样子。
宋知欢打量两眼,含笑道:“今儿这衣裳好看,比前日那一件杏子红的多了几分雅致,倒也压得住。”
四福晋笑眼弯弯,“就知道你会喜欢这种的。近来京中便流行这样的款式衣裳,里头那件日常也穿得,倒不必为了赴宴特意备衣裳那般奢靡。”
乳娘将大格格抱了过来给宋知欢看,宋知欢随意摸了摸女儿细嫩柔软的小脸儿,一面和四福晋说话:“今儿几时能回?”
“不知道呢。”四福晋轻叹一声,“安亲王府是铁了心要给我那未来的八弟妹造势,都请了我们三回了,此次都在那府里大整日,又是戏酒赏花的,我就算再厌烦,也要顾念着日后的妯娌情分。”
说着,她问了黄莺时候,然后对宋知欢道:“我得走了,不然便迟了。晚间回来给你带欢喜堂的蜜饯。”
宋知欢给四福晋个大笑脸,“唉!”
四福晋抿唇笑笑,转身走了。
“唉,崽儿,你额娘走了,你说咱们两个玩点什么呢?”宋知欢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轻挠了挠大格格软嫩嫩白生生又肉乎乎的小下巴,抿着唇想着。
大格格哼哼哈哈地答应着,仿佛回这话,一面锲而不舍地想要伸手抓宋知欢的衣裳。
柔成在一边看的好笑,心里默默数了两个数,果然,宋知欢在鸡同鸭讲片刻之后就没了心情,从炕柜上拿起缝的灵动的小布老虎开始和大格格玩了起来。
第18章 十八
未满月的孩子嗜睡,宋知欢倚着凭几陪她玩了些时候,见小丫头张嘴大大打了个哈欠就知道她是又要睡了。
于是一摆手,乳母忙上来抱孩子,寝间纱帐放下供她喂奶,宋知欢的架子床旁安置了个小摇篮,里面层层铺设着最柔软的锦缎为面的褥子,专门用作给这位爱新觉罗家的小金枝玉叶睡觉的。
由此也可以看出宋知欢坐月子这一段时间,四福晋是常常带着大格格泡在这里的。
李氏本也时常过来,只是这段时间天儿热,贪凉多用了两个冰碗子,闹得脾胃不和,如今卧床养病呢。
大格格被抱去睡了,柔成见宋知欢也打了哈欠仿佛被大格格传染了一样,忙道:“您这会儿可不能睡,这会儿睡了,午睡便迟了,晚间又不舒服了。”
宋知欢懒懒一笑刚要开口,忽听外头云若道:“主儿、柔成姐姐,内务府的人来送东西了。”
宋知欢一扬下巴,柔成会意出去看。
几人就站在廊下交谈,暖阁里的窗户开着,宋知欢素来耳清目明,也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寝间里乳母用轻柔的声音哄着大格格,宋知欢莫名地觉着有些困倦。
倏地,一阵风吹过,房中松绿的纱幔被轻轻吹起,初夏温暖的风拂过脸颊,宋知欢眯了眯眼,懒洋洋地舒展着腰身,手一下一下在炕桌上轻轻敲着,极为惬意。
不多时,柔成捧着个不小盒子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对宋知欢含笑道:“内务府的人送了匀面的脂膏和新胭脂水粉来。”说着,她将手中的盒子打开,露出里头各式各样的白瓷粉彩桃花枝纹样的小罐子。
她一样样给宋知欢介绍着,语气不慌不忙,透着沉静、安然,“这一样是鲜桃花玫瑰润颜膏,能使肌肤莹润好颜色;这一样是牛乳青芦美肌膏,能令肌肤水润清爽;这一罐子是七白方丸剂,用时研开,以牛乳蛋清调匀涂抹在肌肤上,三日一次,有美白肌肤之效。
另有新制的胭脂,粉有茉莉粉、葵花粉并珍珠紫粉、鸭蛋粉四样。沐发的膏子说来还是您的方子,倒是好用,再挑入香粉,马上天儿便要热了,兑些香气清爽的香粉,倒比那些香皂好用。
再有两块香皂,一块牛羊乳的,一块是玫瑰的,还有眉黛并一罐润手的羊乳沤子,一罐芦荟膏子,是今年夏日的份例了。”
“这一回主理置办应季脂粉的是哪宫娘娘,怎的这样干脆?”宋知欢到底是个女人,这些对她还是有吸引力的,于是一样样打开看过去,一面随口问柔成道。
柔成含笑道:“是宜妃娘娘主理的。”
宋知欢了然,随口打趣道:“我说呢,往年不拖到五月里绝不会将这些东西送来,今年这样干脆,可不是咱们惠妃娘娘的作风啊?”
柔成也抿唇一笑,又将东西一样样收了,偶尔扫到宋知欢的侧颜,笑盈盈说:“人家妇人怀胎十月最后都是身材臃肿、面生黑斑,倒是您养得白白嫩嫩的,肌肤仿佛比从前更水润,身材也恢复的极快,说是面如桃花也不为过了。”
宋知欢心知是灵液的效用,却不便说出来,只挑眉问道:“莫非从前我便不美了?”
“柔成姐姐说话可仔细着!”云若提着个红萝小食盒进来,脆生生地对柔成笑着说:“您这话要说错了,主儿要罚你去给大格格洗尿片儿的。”
柔成也抿嘴一笑,“那我是该仔细着了。”
三人说笑一会儿,忽然见李氏和安氏一前一后的进来。
宋知欢心中疑惑,面上还得笑着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又对李氏道:“身子舒坦了?终于舍得出来走走。”
做一位个新时代好女性,到了古代也要坚持雨露均沾,于是宋知欢看向了安氏,含笑道:“妹妹有些日子没来了,快坐。”
一面说着,她一面吩咐柔成:“煮些牛乳茶来。”
李氏撇撇嘴,道:“还说呢,本来迷迷糊糊要睡了,内务府的人来送新一季的脂粉,硬生生把我吵醒了。又睡不下,就起来看看。”
安氏笑道:“本是来探望宋姐姐,门口碰上了李姐姐,便一起进来了。”
宋知欢状似随口道:“难为你耐得住她的性子。”
李氏伸出纤纤玉指在宋知欢额间轻轻一点,恶狠狠道:“来看你还被你这样说,好心当了驴肝肺!”
宋知欢死皮赖脸地笑着,“这就是玉姝误会我了,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比玻璃还亮!”
“就你会说话。”李氏轻哼一声,到底笑了,又问:“小丫头呢,睡了?”
“寝间儿睡着呢。”宋知欢随手拿起炕桌上白绫子面儿绣猫咪扑蝶的团扇轻轻摇了摇,道:“孩子小,一日里大多时候都睡这,她额娘早上把她送来,走了不一会儿,这孩子就开始犯困了。”
那边云若捧着个檀木雕喜鹊登梅的小茶盘进来,上头放着两个净白润泽的甜白瓷圆肚盖钟儿,脚步轻盈地给李氏和安氏一一奉上,含笑道:“新煮的牛乳茶,二位主儿尝尝。”
二人各自端起品尝,安氏率先夸道:“宋姐姐房里备牛乳茶向来不似平常咸香口,反而香甜可口,实在使人欢喜。我倒也试过添蜜糖来煮,只是没姐姐这好茶叶,总是不比姐姐这里的香。”
“既然如此,让柔成将这茶叶包一些给你带回去吧。”宋知欢笑道:“这还是旧年的陈茶,因我有孕不便饮用,也压了一段日子箱底儿 ,这几日才取出来。”
安氏听了面色一变,青青白白好半晌,方才勉强笑着,对宋知欢道:“如此,多谢姐姐了。”
柔成欠身退下,不多时拿着一罐茶叶回来。
安氏见那瓶子倒精致,只是想到瓶中装着的是旧年陈茶,自己方才又大夸特夸,心中大不乐意,却还是得笑着收了。
然后再坐着便觉着如坐针毡,眼角余光扫到那一罐子茶叶心中就膈应的慌,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了。
见安氏匆匆离去如有虎豹追赶一般,李氏笑出声来,眉飞色舞,“可算走了,见了她就闹心。”
宋知欢将奶饽饽拿起一块递给了李氏,又拿起一块自己慢慢尝着,对她笑道:“何必为了她烦心呢?快尝尝这奶饽饽,和寻常的滋味不同,是兑了桃花浆做的,最是口感清甜不腻,又是美容养颜之物,你定然喜欢。”
李傲娇轻哼一声,给了宋知欢这个面子,心满意足地喝着牛乳茶吃点心。
李氏并没坐多久,她身体恢复的并不完全,不一会儿就觉着身上有些疲累,回去了。
……
四福晋回来时天色已是旭日旁落,天边余辉仍在,远远望着大片的火烧云如霞似锦,曼妙美丽。四福晋与大福晋、三福晋分别告别后回了自家院子,对着伏在炕上窗前闲得无聊掐着栀子花的李氏微微一颔首,抬步往西厢房里走来。
西厢房里,宋知欢正坐在炕上慢慢修剪着一盆兰花,手中的剪刀半分锐利没有,也就修剪个花枝,还要使着巧劲儿才能剪下,不过本就是打发时光的事情,宋知欢也闲的乐意。
摇篮被挪到了暖阁炕边儿上,大格格乐呵呵地躺在里头,紫葡萄一样水亮亮的大眼睛睁着,小手一抓一抓,想要扯宋知欢袖子上绣着的那讨喜的小金橘。
小孩子总是喜欢这样颜色鲜艳的东西,宋知欢也不挠,从一旁的小藤篓子里则了个青缎底儿绣锦鲤的荷包递了过去,大格格小手一抓拿在手上玩着,偶尔往嘴里送,宋知欢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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