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届时一切转移妥当,申王一死,能顺利跟着太子丹撤离最好。倘若不成,就按照我先前与你说的,乔装易容,经陈方戍守的西城门而出。”
这个事情,是罗平经手的,打通关系之后,她还把她叫到跟前,把详细的备用计划都给他细说了一遍。
罗平怔怔,他这才恍然,原来韩菀早就有了离开准备。
“主子?”
韩菀抬手止住,“我离去,对韩氏未必不好。”
她抬头望向郇王宫方向,淡淡道:“郇王必然会更加放心。”
韩菀是反复考虑过的,降低郇王的戒心,让他轻视,视韩氏为掌中之物,在现今这形势下,反而对韩氏更好,更容易暗度陈仓。
“后续但凡有需要,不必吝啬钱财。”
郇王还用得上韩氏,大变开战前不会动韩氏,至于战事拉开帷幕之后,他们已撤到信国了。
“一切俱已安排妥当。”
韩菀长吐了一口气,重新看罗平:“稍候,我会去信张允公羊夷等人,还有韩渠陈孟允冯念诸人。”
“回去吧。”
“务必护住琮儿及阿娘。”
罗平才跪地应是,头顶一声扬鞭,他急忙再抬头,膘马已疾奔而出,驮着黑色深紫身影很快远去。
徒留下嘚嘚马蹄声,渐听不见。
韩府大门前,秋风瑟瑟。
罗平跪地,涩声说完。
孙氏愣愣的,这个狠心的丫头,她真为了个羯奴不要母亲了。
她喃喃:“我不信,你骗我。”
伸手扶住门框,孙氏摇头落泪,良久,蓦抬起头:“去!都去啊,快赶紧找去啊!”
……
韩菀已经出城了。
大黑马驮着她和穆寒,已顺着人流出了城门,一路往东奔去。
与人流分开,经行渐远,街巷变得空旷寂静,偶尔听见两边民房传来一两声咳嗽倒盆。
深秋的风冷,嘚嘚的马蹄声在秋风中愈发清晰。今夜有皓月当空,月光驱散了秋夜的薄雾,一层银白色洒在黄褐色的街面上,长夜虽冷,却皎洁美丽。
穆寒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如坠梦中,似踩着云雾一般跟着韩菀出来的,到现在他都没敢相信这是真的。
“主子,您……”
他仰脸,捂住眼睛,半晌抹去眼泪,急忙摇头,他拉着她的手,急声要劝她。
不是的,他不是想这样的,怎可累她至此!
话一出口,却被韩菀捂住嘴巴。
她回头看他,皎洁月色映着她的面庞,她一双美丽眼眸比那月光还有更亮几分。
她瞪他:“你是不是打算自个走?”
穆寒哑口无言。
韩菀轻哼一声,她就知道。
她表情一下子难过了起来,“你要离开我,剩我一个人么?”
她眼睛一下子溢出泪,抿唇:“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如他真这么做,那她的心怕是要碎开的,韩菀是真难过,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穆寒慌忙抱紧她,“不是,不是的,我不走!真的!”
他一叠声保证,韩菀却不信,急得他要发誓,韩菀却抬头看他,却要他以她的名义起誓。
但凡他偷偷离开她,那就她不好。
逼得穆寒无法,只得指天:“我断不会私下离开你,若违此誓,教,教主子夜不安寝!”
这已是极限了,他红着眼睛说完,韩菀才算勉强满意。
她伏在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低声说:“你放心罢,我不是冲动的。”
“我想得很清楚了。”
想了很久了,也想得很清楚。
强留下来,穆寒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她是可以强硬和他在一起,可所有人都会因此改变对他的态度。
冷眼,愤怒,审视,排斥,这样的日子,想想就让人窒息。
甚至乎,万一孙氏愤怒之下冲动做出了些什么,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这是亲娘,那届时她要怎么办?
百密亦有一疏,韩菀不想赌。
月色幽静,如银光倾泻,韩菀仰头,轻轻抚摸眼前这一张轮廓深邃的面庞。
穆寒双目通红,除了眼眶,连眼白也泛起血丝,近些时日压力实在太大了,他整个人憔悴了下来。
她仰脸,轻轻吻在他的眼睛上。
即便没有百密一疏,她也不愿意穆寒过这种饱受冷眼和指谪的生活。
命运亏待了他,韩菀不愿意亏待他。
这个两辈子都用生命在爱她的男人。
她舍不得啊。
韩菀眨眨眼睛,隐下泪光,轻声说:“你知道的,我一切都布置妥当了。”
如今韩氏险中已稳,她可离去。
“我说过的,将来不管如何,我们一同面对就是了。”
韩菀低头,把挂在马鞍一侧的大匣子解下来。
她这趟出来,只带了穆寒送给她的那个木雕摆件,轻轻打开匣盖,里面一个半尺见方的浅褐色小小庭院。
她已经重新拼好了,摔碎和摔断栏杆也都一一细心黏合起来。
银白色的月光照在这方小小的庭院之上,她珍爱低头,细细看过,抬头看他。
她笑了,笑中有泪:“我想和你建一个家,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都会成长的,但穆寒旧观念根深蒂固打破真需要时机啊啊,宝宝们别急哈
阿菀这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有分寸,她里外都分析清楚了,放心哈,别急,会好的!!
笔芯笔芯!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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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穆寒怔怔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想说话,却哽着一句都吐不出来。
即便深冬寒夜,他也甚少觉冷,可今日,在这个未曾入冬的秋夜,他却连心脏骨髓都战栗了起来。
却不是冷的。
水雾渐渐模糊眼睛,那个捧着匣子微笑看他的少女看不清了,他眨眼,努力要看清她,泪水刷刷而下。
他真的从来没想过啊。
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真的能和她在一起。
可他的心上人,却为他舍弃一切,携着他的手冲出家门,只告诉他,想和他共建一个家。
她没有带任何东西,只带了那个偷藏了他妄想的庭舍木雕。
原来她都懂。
穆寒泪水滚滚而下,哽咽片刻,他蓦展臂抱住眼前含笑看他的少女。
“好。”
他浑身战栗,声音嘶哑,语不成调,哑声道:“好!”
他真把她拥抱入怀了。
穆寒太过激动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韩菀轻轻拍着他的背,感受这魁伟如山岳的身躯的战栗,她心很宁静,一种风高浪急过后的恬甜。
她静静伏在他的怀里,听着那一下一下极急促的心跳声,感觉很甜蜜,余生能他在一起,她想自己会很幸福的。
轻轻拍着他,一下接着一下,直到怀里身躯稍稍平复了一些,韩菀轻笑:“等写几封信,我们就离开郇都好不好?”
穆寒低头只看着她,哑声:“好。”
他除了好,已不会说其他话了。
韩菀轻笑一声,转过身去,放开缰绳,让大黑马撒开四蹄。
衣摆迎着风猎猎而飞,他紧紧在背后抱着她。
她畅快轻笑,笑声迎着风,洒落在大街小巷,随着嘚嘚马蹄声,渐渐远去。
……
当夜,二人并没有投宿驿舍,就由得大黑马撒开四蹄随意奔跑。
大黑马时快时慢,有时累了会停下来啃草根,韩菀和穆寒就跳下来,两人席天幕地,抬头看星月,看无边旷原,头挨着头坐在一起。
一直到了快天亮,韩菀才提起马缰,驱马往南而去。
抵达郇都南郊三十里一个叫骆庄的镇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