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兮
潘泉不知道为何,竟被这声音给惊得心中一个趔趄,他低声答应了一声,就老老实实的吧自己是怎么娶的云画,怎么成了金琼的干女婿的事说了。
嘉平帝不置可否。
可他已经心里有几分确信了。
金琼的确是这个性子,他虽然是个太监,但是却偏偏色心不死,就爱好往家里抬女人,美其名曰是干女儿,可谁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这个云画既然是江南名妓,那被金琼搜罗了去也是正常。
金琼又是一个惯会怜香惜玉的,到最后有了感情了,让她从良给她找个归宿,这是完全符合金琼个性的事。
他点了点桌案。
边上的张庆极了解他的性格,急忙吆喝潘泉:“快!接着说!”
潘泉急忙应是,就又道:“原本倒也好好的,自从云画嫁给我之后,与金公公的往来便逐渐的少了,金公公也很少跟我们来往,后来有一阵子,大约是快要过年了的那一阵儿,金公公忽然送了些东西来,说是给我们的年礼,让我们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我们也就收了,云画把这些东西都跟嫁妆一道锁进了库房……”
他回忆着,尽量把所有的事都说清楚:“后来过了年了,快到元宵了,忽然有徐家的人找上门来,他是跟着徐二老爷来的金陵,自称是徐家的管事,我们一开始不肯理会他,可很快,我的店就被人给砸了,又把我给关了起来,云画为了救我四处奔走,这才知道那徐家当真是英国公府的徐家,我们人小力微,不能跟他们抗衡,他们要我们找什么密信,说是金琼放在了我们这里的……我们没法子,云画把嫁妆和那些送来的年礼翻来覆去的找,竟然当真从书画的夹层里找出来了一堆书信,原本是想给了徐青好免除灾祸的,可是谁知道徐青却想着杀了我们灭口……”
潘泉语气颤抖,很是绝望:“我在茶楼偷听见徐青吩咐底下的人,等拿到了书信就要把我给杀了,我很害怕,借着那茶楼自己熟悉,就偷偷溜了……”
张庆在边上紧张的捏紧了拳头。
潘泉就又省略了自己去找朱元的事,把自己找上张庆的事又说了一遍:“我们听金公公说过,若是将来有一天有了麻烦,就去找张公公,张公公看在往日的情谊上,或许会对我们施以援手,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了,只好来碰碰运气……”
嘉平帝目光淡淡的看着潘泉,心里忖度着话里的真假。
金琼跟张庆哪里有什么情谊?
分明是金琼知道张庆跟徐家不对付,他也知道自己有什么肯定是徐家下手,所以才会出这一招罢了。
徐家……
金琼是因为刺杀楚庭川和朱元不成而畏罪自尽的。
这个案子已经办成了铁案,一应文书他都已经看过,并且已经批示过了。
如果当真这里头还有文章,那么……
也就是说,徐家至少和叶家的贪腐案和楚庭川的遇刺案都有关系。
他的面色隐藏在明明暗暗的灯光里,看不清楚表情。
张庆紧张得已经心都提到了喉咙口,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继续多嘴,再继续往下说,那就容易起反作用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嘉平帝忽而出声问:“信呢?”
既然说有密信,总不能是空口无凭。
张庆就急忙呵斥潘泉:“问你呢?信呢?!”
他当然没看过那些密信,他一开始就知道那些信不是自己能看的,这些信只有一个人能看。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把信交给了潘泉了,让潘泉交给到时候要见的人。
也因此,潘泉急忙从怀里抖抖索索的掏出那些被千百遍封过的信,小心翼翼的双手捧在半空。
张庆看着嘉平帝的脸色,也急忙上前将信都拿在手里,转身呈给了嘉平帝。
这一天晚上皇觉寺嘉平帝的禅院里灯一直没有熄灭过。
第二天一早,嘉平帝便按照之前的计划奉太后回宫。
只是等到回了宫,静安公主来请安的时候,嘉平帝拒了。
静安公主还没有吃过这样的闭门羹,一时有些懵了。
这一次太后是去皇觉寺念经祈福,她本该随行的,可嘉平帝怕太后对她有偏见会折腾她,还特意免了她随行,而是让四公主和六公主去了。
之前都还好好的,这不过就是才过了几天,怎么父皇的态度忽然就变了?
静安公主心中不解,但是紧跟着就又听见了一个令她崩溃的消息-----嘉平帝下旨,撤销了她和英国公府徐二少爷的婚事。
这就如同是一个晴天霹雳,静安公主当即就气的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来,便头一个想着要去见嘉平帝。
她要问一问嘉平帝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婚事本来已经昭告天下尽人皆知了,人人都知道她即将下降徐家,可是现在嘉平帝却又什么都不说,就把这婚事给撤销了。
这算什么?
这是把她这个公主当成什么?
又把徐家当成什么?!
可嘉平帝不仅没有见她,竟然还下令将她给禁足了。
静安公主顿时懵了。
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可是不管她怎么闹,怎么威胁,底下伺候的宫人和太监都全当看不见听不见,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静安公主终于病了。
而与此同时,整个宫里也都知道了,一直极为得宠的,是嘉平帝心里的掌上明珠的静安公主,失宠了。
第970章 风暴
静安公主对此完全摸不着头脑,她最近没有做过什么事,甚至前阵子因为想要恢复徐家婆媳的诰命的时候,也没见父亲发过这样大的火,只不过是让她禁足,不许她去皇后和太后宫里罢了。
可这一次天地良心,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父皇忽然就跟疯了似地?
撤了婚事,撤了公主府,这事儿是要惊动天下的,可是父皇竟然丝毫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根本不为她的处境想一想。
只要想到这些,静安公主就觉得心如刀割。
连带着心里的绞痛都一点一点蔓延上来。
太医来看了她几次,都说她是郁结于心,又愤怒过度,因此血不归经,心肺受损,让她要多加保重身体,调养情绪。
可是任是谁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能够保证不动怒不伤心的?
静安公主觉得他都是在说些废话,连太医不敢抬头看她,都被她认为是太医在幸灾乐祸,嘲笑她无能失宠。
这么一重一重的压力之下,静安公主的病又更重了。
消息传到太后宫里,太后皱了皱眉看了翁姑一眼,将手里的杯子交给翁姑,也有些疑惑:“皇帝这性子真是一阵一阵的,平时对她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就算是哀家竟然也不能对那个丫头如何,可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就把人踩在地上了,也不管这是让他曾经最心爱的女儿。”
这话太后可以说,但是翁姑作为伺候的人却绝对不能插花的。
她苦笑了一声,将茶水接过来递给底下的宫女,低声道:“圣上这么做,总是有道理的。”
道理?
静安之前把皇后气成了只有半条命,也没见到皇帝真的有什么动作。
她真正焦虑的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似乎这变故是从皇觉寺回来之后就开始了的。
可是皇觉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楚庭川眼看着已经启程回来了,很快就要回京,这件事会不会把他给牵扯进来?如果会,那这事儿跟楚庭川又有什么关系?
静安这个丫头是惹人厌烦,但是偏偏却很合嘉平帝的心意,嘉平帝对她好的过分,不管她犯了多大的事,嘉平帝总是对她不能彻底狠下心来。
她担心这件事如果是有楚庭川的手笔,那恐怕会留下后患。
“静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后看了翁姑一眼。
翁姑就急忙摇头:“都问过了,她宫里伺候的人都说静安公主自己也很纳闷,且求着闹着要见圣上,要请圣上给她一个说法,好让她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可静安公主也的确没做什么,静安公主最近的动作都掌握在他们手心里。
那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静安公主的问题,而嘉平帝却还一心要撤除婚约,不惜出尔反尔,那么问题是不是出自徐家身上?
徐家……
如果是徐家的话,太后低头咳嗽了几句,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外头掌事太监交代了几句话之后急匆匆的进来,一进来便跪下了:“老娘娘,出事了!”
出事了?!
太后最近因为静安公主而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更加紧绷,整个人都彻底的惊住了,看了掌事太监一眼,声音阴沉的问:“什么事?”
掌事太监面色还有些发白,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才急忙说:“英国公世子下狱了!”
徐兆海?!
果然是徐家!
太后如此想着,面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那这么说的话,最近一直酝酿着的这场风暴是真的因为徐家而起,落在了徐家的身上,怪不得嘉平帝最近一直冷落静安,而且将婚事给撤销了,原来是因为这样。
“知不知道因为什么?”太后淡淡问了一句,英国公府是重臣,是勋贵,要拿他们的世子下狱,总该有个了不得的理由。
掌事太监冷汗涔涔,语气也越发的恭敬谨慎:“回老娘娘的话,是以勾结平南侯府,包庇平南侯的罪名下狱的。”
平南侯府?!
太后的右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陆家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当初都没查出徐兆海什么事来,怎么这都过了这么久却忽然用这样的罪名把徐兆海给抓起来了?
这中间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徐家向来很得嘉平帝的心意,能是什么事让嘉平帝如此雷厉风行,半点机会都不给他们?
大殿中沉默了许久,太后才皱着眉头挥了挥手,让掌事太监起来了。
她心中觉得奇怪,但是这件事毕竟是嘉平帝一手做主,态度还很坚决,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自己是不是该多事去问,便很是犹豫。
倒是晚间快要用膳的时候嘉平帝来了。
见翁姑正服侍太后吃药,嘉平帝亲自接过了药碗,服侍太后用了药,才问太后:“母后,若有个你很重视的人背叛了你,那你当如何?”
这个问题问的如此直白,太后略想了想,便问:“皇帝是在说徐兆海?”
嘉平帝目光炯炯看着太后,似乎并不意外似地:“太后知道了?”
他向来都是很介意太后跟前朝还有牵扯的,但是太后这回却并没有避讳,她轻描淡写的道:“你如此宠爱静安,却忽然做出撤除婚事的决定,哀家便觉得奇怪了,紧跟着你又拿了徐兆海下狱,这事儿这么大,哀家怎么会半点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