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天不见亮,苑中就开始忙碌嘈杂。
陈翎醒的时候,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身侧的阿念还没醒。
陈翎让内侍官照看阿念,自己往沈辞的苑中去。
离开前,一声道别都没有,她同沈辞还不到这步,他昨日来过,她一日没见他,他铩羽而归。
“我有事同沈辞说,你们在苑中守着。”陈翎吩咐。
紫衣卫自觉退到苑中。
陈翎撩起帘栊入内,内屋中还是浓郁的药香,应当是昨晚胡大夫来换过药。
胡大夫给沈辞的药里有安神助眠的药材,让他多休息恢复。她入内的时候,沈辞同样没醒。
陈翎上前,坐在床沿边。
阿念不在,沈辞自己一人的时候,没有再披着单薄衣裳入睡,而是裸露着上半身,只盖了一层薄被。他身上的伤口都包扎着,他这么睡能舒服些,但胡大夫未必会同意。
所以衣裳和罗带都落在床榻下,应当是胡大夫走后,自己悄悄脱的。
掩耳盗铃。
是沈辞本人不假了……
陈翎俯身,替他拾起衣裳和罗带,放在床榻一侧,但手中握着那枚罗带的时候,想起早前在宫中,她还不是东宫,几个皇子的伴读总会比这比那,谁的伴读若是赢了就面上有光。
她那时候性子有些弱,沈辞会出头。
有一次比骑射时,沈辞用罗带遮眼盲射,而后一箭正中红心。
周遭都是惊叹声和欢呼声。
她还记得他转身看她的时候,那幅清逸俊朗的少年模样。
她心中永远记得。
陈翎心中莫名蛊惑,反正沈辞睡着,她伸手,缓缓将罗带搭在他眉间,轻轻挂在耳后。
像,很像,和那个时候的自安一模一样。
只是早前的少年长大了……
但记忆里,都是他少年时候的模样。
她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他似是有些醒了,但又未全醒,喉间轻轻咽了咽,下意识伸手去取眉间的罗带。
“别动。”陈翎出声。
沈辞愣住,听是陈翎的声音继续道,“朕没让你取,就不准取。”
沈辞:“……”
他摸不透她心思,又不知她什么时候来的,还怕像前日那样惹恼她……
她是专程来同他道别的。
他不想这一日还惹她不快。
“伴君如伴虎,沈辞,你伴得起吗?”她忽然问,沈辞不知她何意,轻声道,“陛下。”
陈翎继续,“我让你去边关,你回来做什么?”
他叹道,“你在怀城,我就来了……”
许是眼下不用看她,他也反倒少了些桎梏,也不用担心旁的,她问一句他答一句,两人反倒能平和说话。
陈翎继续看他,目光中有些舍不得,“沈自安,你脑子里装得是木头吗?”
他愣住,实在不知她何意,低声道,“陛下……”
又忽得,想起她方才说话一直用的你我,沈辞改口,“阿翎。”
陈翎才笑了笑。
他正欲开口,唇边却忽然沾上那道熟悉的温润。
他呼吸忽然急促,也攥紧掌心。
片刻,她的声音就温柔贴在他唇边,“沈自安,这次你要再像根木头,就真无药可救了……”
他还在想她口中的这次是何意,是她又亲了他,还是……
骤然间,他整个人如石化一般,又如惊雷灌耳,脑海中再度“嗡嗡”一阵空白,浑身血气都聚在一处,似难以置信,又不知所措。
“阿翎。”她掌心的暖意让他无从思考。
“朕没让你动,你就受着。”她轻声道,“别出声,除非你想让旁人知道……”
他喉间重重咽了咽,闷哼声中,好似整个人都塌陷在深渊里。
“沈自安,你是木头吗?”
“不是……”他沉声应她。
“那你是什么?”
“……”
“你就是木头。”
“……”他脑海中似是已经无法再思考,她愿意,他是什么都好。
“陛下,曲将军差人来问陛下何时可以出发?”苑外,内侍官的声音响起。
沈辞原本就已经在她的心机下忍耐着一点点到极致,眼下,忽然听到有人的声音,紧张,刺激和担心陡然聚在一处,冲击着他眸间清明,但她未停,“朕有事同沈辞先说,等着。”
“是。”内侍官的脚步声退开。
沈辞终于忍不住闷哼出声,也开始一声声唤她名字。
陈翎听得有些脸红,“立城边关,有想过我吗?”
他声音且沉且颤,“怎么不想?”
言罢,他忽然道,“我……我快……”
她俯身吻上他唇间,他如同迷失在惊涛骇浪里,眉心也失了最后清明,脑海中仿佛已经混乱到随时拂晓将至。
她松开双唇,“沈自安,你喜欢我吗?”
他喉间声音越发低沉,“怎么不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最后一声急促的‘喜欢’里,尘埃落定。
他眸间轻咽。
她松开他,用他的衣裳擦了擦手。
他似是松了口气,却良久未从方才的情绪中缓和回来。
“谭进的事朕来处理,你别管了,照看好阿念……”起身前,陈翎再次吻上他额间,“我护了阿念这么久,他什么时候不是皇室血脉了?只有你才是木头……”
他整个人猛然一滞,仿佛呼吸都停滞。
“你要回立城就滚回立城,日后,都不要在朕面前出现!”
沈辞撑手起身,眼前的罗带取下,呼吸声中,见那身靛青色的龙袍消失在苑中。
第033章 薅羊毛
他想追上去,但他眼下这幅模样……根本没办法追。
脑海中也近乎一片混沌。
——我护了阿念这么久,他什么时候不是皇室血脉了?只有你才是木头。
阿念是皇室血脉,还像他……
沈辞一颗心砰砰跳着,皇室血脉,陈翎的孩子;像他……
沈辞整个人怔住。
似是难以置信,又似是不敢去想。
脑海中唯一涌起的记忆,是玉山猎场的时候。
沈辞攥紧指尖,也呼吸似是顿住,那个时候,是陈翎……
——沈自安,你混蛋……
——自安哥哥。
他当时浑浑噩噩,也记得她的声音,记得她指尖掐在他后背,胳膊,但他都未停下,亲吻逐次落在她唇边,颈间,温暖柔和处……
沈辞眼底微红。
陈翎是特意支开他的……
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她是特意支开他的!
偌大一个玉山猎场,她一个人是怎么收拾的残局,还是在事后……
沈辞一口浊气沉到心底,他特么混蛋到底,留她自己一个人在玉山猎场。
他心底好似钝器划过,久久缓不过气来。
后来从玉山猎场离开,陈翎大病一场,去行宫将养了一年,回京的时候,身边便多带了阿念。
她是那时候自己生下的阿念……
那时朝中传闻,太子在行宫养病时,宠幸了行宫中的宫女,宫女命薄,生小皇孙的时候过世了,太子年少,初识情谊滋味,喜欢的宫女过世后,便一直清冷支持,登基后也只自己一人带着太子,后宫空置。
他也以为……
但这次见到阿念,他从心中隐约猜想,到后来肯定阿念是他的儿子,但他全然没有往陈翎身上想过。
他怎么这么糊涂……
这一路,陈翎从来没有阻止他同阿念亲近过,而是让他们一处。
阿念是玉山猎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