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80章

作者:椒盐小甜饼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紫珠轻轻应了一声,启唇还想问些什么,折枝却并不多做停留,提起裙裾便匆匆往月洞门外走。

  “我还得赶在司民大人离开前,去哥哥那一趟,耽搁不得。便不与你们同去了——”

  她的语声落在晨曦时铺着碎光的青石小径上,转瞬便被夏风挟裹着往廊上而去,渐渐听不明晰。

  *

  待折枝一路步履匆匆地行至映山水榭的时候,藏在云后的日头已渐渐生出金芒,将青石地面晒得发烫。

  而水榭中,谢钰早已起身,却未着官服,只一身燕居时的星白色绉纱袍,墨发随意以一支玉簪束起。正独自立在临窗的长案后,垂眼看案上平铺着的一张布防图。

  直至听见小姑娘软底的绣鞋踏过木制游廊那轻微的吱呀声响,这才随之抬目,望向声来之处。

  折枝正行过窗畔,往槅扇前行去。见谢钰的视线往来,便也随之停下步伐,抚着胸口喘匀了气息,弯眉唤了一声:“哥哥。”

  谢钰的视线随之落在她的面上。

  小姑娘似是匆匆过来,也未曾打伞,只拿一面绣着红鲤戏水的团扇挡着屋檐下斜斜打进来的日光。一张柔白的小脸被暑气蒸得微微泛红,光洁的额心上也泌出一层细汗。

  偏偏她自个还浑然不觉,只弯着一双杏花眸笑得潋滟。

  谢钰抬手,让小姑娘走近些,顺势将人从长窗上抱了进来,放在圈椅上。

  他随之俯下身去,长指随之拂过她微烫的雪腮,顺势揉捏了两下:“妹妹倒是少有这般清晨便来寻我的时候。”

  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折枝坐在圈椅上,身侧便是吐着白气的铜鹤冰鉴,通身的暑气随之一散,语声便也轻快了几分:“折枝起身的时候,听半夏说今日桑大人请了户部司民过来,为榴花院里的两位姨娘改良籍。”

  谢钰停下指尖的动作,垂目看着她,微微抬眉道:“妹妹这是想改自己的户籍?”

  折枝握着团扇的指尖微微一顿。

  谢钰这句话,正巧道破了她的来意。

  ——自当初谢钰来信后,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闹得满城风雨。

  相府纳妾的意思也随之这阵风雨传至府上。

  桑府立时便拨乱反正,将她的名字与户籍都从宗族里挪了出去,暂且悬着,只等着相府过来迎人,便名正言顺地将户籍挪过去。

  只是不想送亲途中遇见了谢钰,想送出去的人没能送出去,桑府也不好将她的户籍挪回来,便一直这般不明不白地悬着。

  想办个路引,亦是艰难。

  折枝略想一想,抬手轻轻握住了谢钰的袖缘,隐去了路引之事,只将自己的为难之处与谢钰说了,又软声央道:“既然今日户部的司民过来了。哥哥看,是不是也顺道将这事解决了。”

  “折枝想着,既然户籍已从桑府里挪出去了。便也不必再挪回,折枝自个立个女户便好。”

  谢钰不置可否,只徐徐将羽睫垂落,笑意渐渐自眸底淡去。

  以大盛朝律,唯有两种女子可立女户。

  守寡且家中无男丁者。

  双亲俱亡,且无兄弟手足者。

  折枝可以立女户。

  可今世间礼教严苛,女子自立门户被不少门庭视为‘不顺’,对日后议亲多有影响。

  故而大多女子宁可花用大量钱财,将自己的户籍挂在远亲名下,也不愿自立女户。

  除非,是打定了主意不愿嫁人。

  折枝静静等了一阵,见谢钰并未答话,怕他不应,也怕耽搁久了那户籍官离开,握着他袖缘的指尖略微用了几分力道,扯了扯他的衣袖,抿唇小声道:“若是不立女户,折枝的户籍又该挂在何处?”

  “若是挂在哥哥那,哥哥岂不是真成了折枝的哥哥了?”

  确是有些不妥。

  谢钰沉吟稍顷,终是抬起眼来,看进她那双秋波潋滟的杏花眸里,一字一句徐缓问道:“妹妹当真只是这般想?”

  折枝藏在袖中的指尖收紧,将那缕心虚随着些微的痛意,一同埋进掌心里,这才乖顺点头,略想一想,又弯起杏花眸轻轻笑起来:“难道哥哥真想将折枝的户籍挂在哥哥名下不成?”

  谢钰垂眼,眸底的神色深了几分。

  他的户籍,出自顺王之手,若想添人,顺王必定知晓。

  良久,他终是缓缓启唇道:“妹妹若是想要,也未尝不可。”

  “只是,不是今日。”

  他说罢,并不过多解释,只将万寿节当日的布防图卷起,收进袖袋中。便将手递给她,淡声道:“妹妹起身,我带你去花厅,将户籍改过。”

  折枝见他答应了,那双杏花眸里的笑意愈发深浓了几分,抬手便搭着他的掌心站起身来,步履轻盈地与他一同往前院里行去。

  大抵一炷香的时辰,两人行至花厅。

  庭前的槅扇敞开着,方打起垂落的珠帘,便红笺与雪盏立在屏风前,手里拿着刚改好的良籍,那宛如照镜的眉眼间皆有不加掩饰的喜悦之色。

  令本就明媚的容貌,愈发夺人几分。

  而桑砚正立在屏风前与那司民寒暄,见谢钰与折枝一同过来,本能地略一皱眉,唤了一声‘钰儿’,又转首看向折枝,带着几分警告似地沉声道:“今日吴大人是过来办公事,你若有何事,留待明日再提。”

  折枝轻福身行过礼,方想道明来意,谢钰却已淡声开口:“吴大人,我家妹妹的户籍一直悬而未决。既今日得空,便将此事落定。以免横生枝节。”

  那司民主司户籍,官阶不高,听谢钰亲自开口,忙比手答应,又小心问道:“不知谢大人是想——”

  “立女户。”谢钰淡声。

  吴司民还未答话,桑砚的脸色已骤然难看下来,抬手便拦住那要提笔的司民,沉声道:“未出嫁的女儿,立什么女户?”

  “不立女户,又能如何?”谢钰冷眼看着两人,轻哂出声:“当初相府递话,是桑大人亲自首肯,请吴大人到府上将妹妹的户籍挪出去。如今若是移回,岂不是贻笑大方?”

  桑砚被戳到短处,面色骤然一僵,却仍是坚持道:“即便如此——”

  谢钰的视线随之移落到红笺与雪盏刚改好的良籍上,神情冷淡:“桑大人是想朝野中传出流言——大人对抚养十数年的女儿,还不过对两位姨娘仁善?”

  桑砚面色一青,见那司民已暗自抬眼看向他,眼底的神色也有几分耐人寻味,面上终是挂不住,加之也不好在人前与谢钰争执,只得冷哼一声,重重拂袖而去。

  红笺与雪盏对视一眼,便也敛了敛面上的笑意,随之跟了过去。

  花厅内只余下折枝谢钰与司民三人。

  “吴大人。”谢钰淡声打破了沉寂。

  那吴司民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忙对谢钰比手,又去花厅外托桑家的下人跑了一趟,从柳氏那将折枝的户籍取来。

  许是得知是谢钰的意思,也许是被红笺雪盏之事搅和得心力交瘁,柳氏并未阻拦,很快便遣绿蜡将户籍送来。

  吴司民的动作利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女户立好,递与折枝。

  折枝双手接过,翻开那户籍细细看了一遍,见没有错漏之处,那双杏花眸里渐渐绽出笑来,这才与绿蜡一同将人送了出去。

  待回到花厅的时候,却见谢钰仍旧独自立在长案前,淡淡垂目看着方才用过的砚台,不知神思何属。

  里头尚未干涸的墨色倒映进他那双漆眸中,令本就疏冷的神色愈发晦暗了一层。

  折枝走上前去,轻轻带了带他的袖缘,捧着新立好的户籍,弯眉笑起来:“谢谢哥哥帮折枝立女户。”

  她说罢,见谢钰只是淡淡颔首,似是心绪不佳。

  略想了一想,似也明白过什么,遂攀着他的肩膀踮起足尖来,在他耳畔轻声重复了一遍。

  “谢谢哥哥。”

  不等谢钰回应,折枝已轻阖上那双潋滟的杏花眸,吻上他淡色的薄唇。

  谢钰羽睫微垂,沉默了一阵,终于阖眼,一寸寸加深了这个吻。

  花厅内的冰鉴散出白气,云雾般落于彼此周身。

  似有一个于心底压抑已久的念头,自封冻的河底徐徐浮出水面。

  他的户籍握在旁人手中太久,也是时候取回。

  -完-

第78章

  ◎眼前的少年眉眼清绝,与谢钰极为相似,可看着却不过十一二岁年纪。◎

  兔缺乌沉间, 日子翻书似地一页页过去,庭院前的白兰也渐渐开到了盛处。

  而随着天气愈热,谢钰反倒是往沉香院里来得愈是勤了。如今近乎是每日都宿在沉香院上房里。

  好容易今日用罢了晚膳, 等到月上中天也没见谢钰的踪影。折枝思忖着谢钰大抵也是乏累了,已往映山水榭中睡下,遂也松乏下来。只往浴房里沐过身,便换了一身轻薄柔软的寝衣, 清闲地拿了小银剪,去修剪刚从庭院里挪回来的一盆白兰。

  如今正是花期, 养在庭院前的白兰原本正生得茂盛,只是这几日也不知是哪里吸引到了橘子,总是趁着院子里的丫鬟们不留意的时候,将白兰的叶子啃得坑坑洼洼。

  眼前便是被它咬得最厉害的那盆,近乎无处着眼。

  折枝略想一想, 便留下了还能活的几片叶子, 只从一些略有些卷边发黄的老叶修起, 一点点修到贴近花枝处, 正想小心些下剪,却听见方才还窝在裙裾上团着的橘子倏然‘喵呜’一声, 继而便踏着她的裙面跳到膝间,一个劲地伸出小梅花扒拉她的衣襟。

  “橘子, 不许胡闹。”折枝还当是橘子又想跳上桌来糟蹋白兰, 一壁伸手摁住了橘子,顺手捋了捋它柔软的长毛, 一壁下意识地抬手去指那白兰, 轻哼了一声教训道:“我院子里统共就养了三盆白兰。你若是再选着它糟蹋, 便罚你三日吃不着小鱼干。”

  “妹妹训起狸奴来, 还真是不留情面。”

  夜风渡来男子低醇的语声,带着些许缱绻的笑音。

  折枝轻愣一愣,手里的小银剪略微一歪,将一朵玉白色的白兰花苞给剪了下来,却顾不上可惜,只抬首望向不远处的长窗。

  却见谢钰一身燕居时的星白色绉纱袍立在廊上,墨发似是新沐过,发尾犹带水意,便也不曾着冠,只以一段红绳松松束起。

  此刻,他正将手臂搁在窗楣上,姿态闲雅地支颐望着她,长指上挂着一条红线,底下系着一只油纸包,正随夜风而轻轻晃荡。

  “哥哥怎么来了?”

  折枝讶然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抱着橘子走到长窗畔。

  “妹妹是嫌我烦了,又这般急着撵人。”

  谢钰轻笑,伸手解开了系在长指上的红线,将底下悬着的油纸包递给她。

  “折枝没这等意思。”折枝忙轻轻摇头否认。

  她说着抬手接过那油纸包打开,见里头是一包晶莹剔透的凉糕,便拿起一块放进口中。

  新做好的凉糕里添了些许的薄荷,只小小一块,便将通身的暑热驱散。

  折枝轻弯了弯杏花眸,软声道:“折枝只是想着,明日便是万寿节——哥哥不回水榭里准备吗?”

  “该准备的,都已备妥。”他语声平静,轻车熟路地逾窗进来,也捻起一块凉糕轻轻笑道:“夜中无事可做,索性便过来看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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