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椒盐小甜饼
——若是推波助澜,令他与顺王反目的幕后之人有何图谋,必不会放过万寿节这等良机。
而他也为这一日,筹谋许久。
可等小姑娘的柔荑攀上袖缘,甜软的嗓音焦切地响在耳畔,谢钰终是暂且将此事搁下,微微侧过脸去,轻抬了薄唇低声道:“妹妹真是愈发大胆了。”
折枝却并未如他所想那般,雪腮微红地垂下眼去。反倒是那握着他袖缘的纤细指尖慌乱收紧,将袖口的云雷纹都攥得发皱。
而那甜软语声亦渐渐颤抖起来。
“折枝——”
她停了一停,抬起一双杏花眸无措地望向他,长睫颤抖,像是立时便要落下泪来。
“折枝的癸水骤然来了——”
-完-
第80章
◎萧霁垂眼,抱琴对谢钰微微欠身。◎
谢钰握着酒樽的长指一顿, 继而金樽倾倒,一杯琥珀色的甜酒尽数倒在他官袍前襟上。
折枝一惊,下意识地垂手往袖袋里去寻帕子。
谢钰却已先她站起身来, 大步往旁侧行去,在行过折枝身畔时,他低声道:“便说要去净房,出去后顺着游廊往右侧走, 我在游廊尽头等你。”
折枝不敢耽搁,待谢钰的身影消失于殿门处, 便忍着疼站起身来,往旁侧寻到了一位侍宴的青衣宫娥低声道:“我大抵是在家中吃了些生冷的东西。如今腹中疼得厉害,敢问这位姑姑,宫中的净房如何去?”
“净房离此处不远,奴婢带姑娘过去。”那侍宴的宫娥并不怀疑, 挑灯便引折枝自旁侧绕出了殿门。
折枝随她行出游廊, 眼见着宫娥似要往左侧灯火通明处走, 略微迟疑一瞬, 忙轻声唤住了她:“我自己过去便好,不劳烦姑姑了。”
宫娥迟疑稍顷, 又劝了几句,见折枝坚持不让人跟着, 也只得将手中的琉璃宫灯递与她, 指明了净房的方向,便独自回宫宴上侍宴去了。
折枝待她转过廊角, 这才匆匆回转过身, 依着谢钰的话顺着游廊往右侧走了一阵, 果然在尽头处遇见了谢钰。
“哥哥。”
折枝轻轻唤了一声, 便再也支撑不住,捂着小腹坐在游廊的坐楣上,冷汗自额间坠下,落在云缎面的湘水裙上,转瞬便消弭不见。
身下潮热,腹中又疼得如有刀刮,仿佛又回到了发作得最为厉害的那段时日。
大抵是方才在轩车内用的那几盏自冰鉴里取出来的乌梅汁的缘故。
只是如今后悔,却已是晚了。却不知道她这样,要如何挨到宴罢出宫。
折枝正胡乱想着,骤然觉得身子一轻,却是谢钰抬手将她横抱而起。
谢钰的身上已闻不见迦南香那清冷的香气。随之而来的,是松竹冷香与那甜酒特有的浓醇香气。糅杂在一处,倒像是大雪天里刚煮好的青梅酒,清冷又柔和,略有些矛盾的滋味。
折枝倚在他的胸膛上,将一张烫红的莲脸埋在他的衣襟里,勉强拿起团扇掩住了容貌,却疼得连握着扇柄的指尖都有些打颤,语声亦是细弱得不可听闻:“御前失仪是大罪……哥哥要带折枝去哪?”
谢钰的语声随之响在上首:“我已吩咐泠崖去熬药。如今先去偏殿中,将你这身衣裳换下。”
折枝勉力点头,疼得说不出话来。
谢钰的步子很快,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折枝便听见槅扇开启的声响。
她勉强自谢钰怀中抬起眼来,却见是一座陌生的偏殿,周遭昏暗,并未点烛,看不清室内的陈设。
谢钰却仿佛对此极为熟悉般,快步绕过一座寒梅屏风,便将她放在锦榻上,抬手解开了她腰间系着的丝绦,又将那雪缎面的湘水裙褪下。
继而,折枝的小衣也被褪下,放在一旁的春凳上。
折枝抬眼见原本洁白的小衣已被染透,连带着那雪青色的湘水裙上,亦晕出铜钱大小的一块,因疼痛而略显苍白的莲脸在再度涌上烫意,慌乱从袖袋里取出帕子垫在身下。
谢钰眉心一凝:“你的月事带呢?”
“在……在桑府里。”折枝小声回答。
谢钰只觉得额心直跳。
即便今夜不设宵禁,可在皇宫与桑府之间来回一趟,少说也要个把时辰,如何耽搁得起。
且女子的衣裙好借,但这等贴身的物件,让他如何与旁人开口。
谢钰沉默了稍顷,终是先将准备好的干净衣裙递与她,原本的湘水裙暂且藏进锦被里,倒是那小衣无处可放,便只得拿帕子裹了,收进袖袋中。
“就这般拿干净帕子垫着可能成?”他低声问道。
折枝接过衣裙,见虽款式与刺绣皆有不同,可毕竟皆是雪青色罗裙。在夜色中一眼望去,看不出区别来。便忙接过换上。待抬手系着裙带的时候,迟疑一瞬,还是放低了语声如实道:“只能将就一会……若是久了,恐怕还是要渗到裙面上来。”
谢钰皱眉,起身往槅扇外行去。
“哥哥要去哪?”折枝也随之支起身来,去趿放在地上的绣鞋。
谢钰的步子微微一停,神色似是有些勉强,但仍是低声答道:“……去给妹妹借月事带。”
折枝莲脸绯红,只轻轻应了一声,便缩回探出的莲足,重新躺回榻上。
也不敢随意动弹,怕血污了锦被。
这一回,谢钰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归来。也并未多言,只抬手将一碗汤药搁在春凳上,又将一条月事带递与折枝。
“妹妹要的东西。”
折枝伸手接过那洁白的月事带,绯红着莲脸一壁匆匆穿上,一壁小声道:“哥哥从哪里借来的?”
房内并未点烛,可借着月色清辉,折枝隐约瞧见,谢钰素日里清绝如寒玉的面上似是泛出一缕绯意,但他很快垂眼侧过脸去,挡住了折枝的视线,只皱眉道:“妹妹问这些做什么?”
说罢,又转手将搁在春凳上的汤药递给她:“喝药。”
折枝小声应了,抬手将药碗接过。
碗里的药已放至温热,是恰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折枝轻咬了咬唇,屏住呼吸将药碗举至唇畔,一口将苦药闷下,还未来得及往袖袋里寻出装有蜜饯的糖盒,游廊上便有脚步声急急而起。
继而槅扇被人叩响,外头传来泠崖急促的语声:“大人!”
谢钰骤然抬眼,长指收紧:“何事?”
“陛下于神仙殿中遇刺,幸而暗卫救驾及时,并未伤及要害。”
谢钰霍然起身,眸底暗色翻涌,立时便要随泠崖赶至神仙殿中。
直至听见碗盏搁下的响动,见折枝搁下了药碗,似也想自榻上起身,步子略微一顿,终是回过身去,自袖袋中取出一柄匕首递到她的手中,沉声道:“留在偏殿中等我回来,不可离开半步。”
说罢,也不及过多交代,便疾步随着泠崖出了槅扇,往神仙殿的方向赶去。
随着一声槅扇合拢的闷响,偏殿内再度归于寂静。
折枝轻轻一愣,下意识地垂眼去看谢钰递给她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将刀鞘推开了些。
夜色中,匕面寒光胜雪,一眼望去,便知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去宫中赴宴,本不能携带利器。
若是被人瞧见了,恐怕会给谢钰惹上天大的麻烦。
折枝的眉心一跳,下意识将匕首藏进袖袋里,心底里却缓缓生出一缕疑惑来。
——谢钰入宫赴宴,随身带匕首做什么?
正蹙眉往深处想,一道槅扇开启的细微声响在这般寂静的偏殿里,宛如惊雷扫过,打断了折枝的思绪。
折枝一凛,慌乱趿鞋自榻上起身,藏身到寒梅屏风后,借着梅花蕊上的镂空悄悄往外望去。
随着槅扇被人推开,廊上的月光照进偏殿,将来人的影子拉扯得纤长。
折枝屏住了呼吸,素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袖袋里藏着的匕首。
随着那名男子款款往屏风前走来,月华清辉也一寸寸照亮了他的周身。
先是手中抱着的一架白玉梅花断古琴,继而,便是那件格外隆重华美的宫廷乐师礼服。
浅淡的银蓝底色上,以金银丝线交错盘绣着连绵流水纹,宽袖上缀有金边,饰以白鹤之羽,愈发乐者气度高洁,不染尘泥。
终于,清冷月色顺着他束发的玉簪徐徐落在面上,照亮了温润眉眼。
折枝握着匕首的指尖骤然松开,讶然出声:“先生?”
萧霁似听出她的声音,步履微停,缓缓启唇道:“折枝?”
折枝轻应了一声,抬步自屏风后行出,忙替萧霁将槅扇掩上,这才小声问道:“先生怎么到这座偏殿里来了?”
殿内归于晦暗,看不清萧霁面上的神情,只听他轻声答道:“刺客于万寿节上行刺,神仙殿中一片混乱。我无意间与同僚走散,沿着游廊走了一阵,见这里有座偏殿,便想着暂避一二,待事态过去,再寻宫娥问路。”
他略停了一停,又低声问道:“折枝可是在慌乱中与家人走散?”
折枝闻言雪腮略微一烫,也不好细说,便只是含糊道:“是哥哥让折枝在偏殿中等他。想必等事态平息了,他便会回来。”
萧霁轻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白玉琴搁在长案上,温声道:“那我便在此与你等上一阵。若是等事态平息后,他依旧未来。我便带你去寻你的家人。”
折枝不好推脱,也怕外头乱得厉害,先生独自出去,遇见了刺客。便也轻轻点头,往一张圈椅上坐下等待。
这一等,便是许久。
直至窗外的明月攀上中天,折枝困倦已极,侧身倚在圈椅上,纤长的羽睫低低垂落,掩住一双潋滟的杏花眸。那尖巧的下颌不由自主地顺着支颐的素手徐徐往下滑落,眼见着便要磕上圈椅坚硬的扶手。
萧霁抬手放在圈椅的扶手上,低低唤了一声:“折枝。”
折枝的下颌磕到他的手背,也缓缓醒转过来,有些疑惑地抬眼望向他,素日里清澈的杏花眸此刻笼了一层小睡初醒时的迷蒙水烟,愈显眼波温柔,似看情郎般温软。
萧霁的神色微微一滞,未及启唇,便听身后脚步声骤然而起。
继而槅扇洞开,谢钰疾步踏入偏殿。
方一抬眼,便见眼前旖旎场景。
面上焦切神情尽数淡去。清冷的月色照进眸底,皆是锋利冰凌。
萧霁垂眼,抱琴对谢钰微微欠身。
“谢少师。”
折枝轻轻一愣,也慌忙自圈椅上起身,低声唤道:“哥哥。”
谢钰垂眼,视线落在她因小睡而泛出红晕的雪腮上,眸底霜色愈浓。
“过来。”他启唇。
折枝惴惴望向他,知道他大抵又是恼怒了,遂挪步过去,立在他跟前,放轻了语声想与他解释:“哥哥,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