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 第2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青梅竹马 种田文 美食 轻松 古代言情

  “倒霉催的!”朱姨低骂了一声。

  男子似乎很喜欢吸食女子的恐惧,蓝盼晓已经很记得打头那位不良帅叫做严观,生得一副冷目浓眉,瞳仁透黑,不笑时气势凶恶,吓了她多次;笑时倒是眸弯牙尖,却更骇人。

  此刻严观走上前来,神情懒洋洋却作一副热络口吻,道:“蓝夫人这就启程了?”

  蓝盼晓垂眸恭谨答是,他又道:“某送你们一程可好?”

  说的好听,其实不过想捞最后一星油水罢了。

  “岂敢耽误您呢,我们自己出城去就好了。”蓝盼晓忙道。

  “噢?找好落脚的地方了?”严观慢慢绕上前来,正对着她们,目光在她们背挎着的包袱上逡巡。

  “是。”蓝盼晓见他视线总是黏着那些包袱,就道:“那些只是衣物。”

  “衣物?娘子们一件锦衣,拿去质库都能换十日的房钱。”

  她们身上穿的都是下人旧衣,绫罗绸缎造早被抄走了,这些金吾卫、不良人要么是怀疑她们还有本事藏点体己,要么就是纯粹想作弄她们一番。

  “对自己办过的差事,严帅应当很有自信才是。”明宝清的声音自帷帽下传出,并未遮掩语气中的讥诮。

  若搁在从前,明宝清怎么也想不到区区一个万年县衙门的捕吏头目,混迹在市井坊间各种腥臭污秽之所的卑贱杂碎,有朝一日居然能踏进她的家宅,肆意践踏折辱。

  虽隔了一层白纱,但严观一下便对上了明宝清的目光。

  “明娘子说的是。”先移开目光的是严观,他挑起明宝珊手里提着的竹编小笼遮布,见笼中鸟粉腮翠黄,价值不菲,挑眉道:“瞧瞧,这鸟儿市面上少说要卖个十吊钱的,我若叫你们带走,岂不是差事有了纰漏。”

  “严帅说得极是。”明宝清一倾身伸手卸掉笼门栓,在一众人的呵止声中抓出鹦鹉往空中一抛,对严观道:“这下好了。”

  明宝珊尖叫一声,颤声道:“我的‘荔枝儿’!”

  白白飞走了十吊钱,几个街使和不良人都大感不快,只是还未发火,就见严观发笑,道:“我还以为小娘子吃了那么些苦头,如今会圆融些。”

  “我还以为严帅这两日已经过足了教训人的瘾,没想到还是这样好为人师。”明宝清凝目看着指尖残留的绒羽,看都没看严观一眼。

  严观一抬手止住手下的暴躁,瞥向明宝盈怀中的猫儿,见是寻常狸猫,似乎有些扫兴,继而望向明宝锦捧着的小罐子。

  明宝锦看他伸手掀开罐盖,还是一派天真神色,糯声糯气道:“看,我的小乌龟。”

  这罐子浅口大肚,乍一眼,只见一只比酒盅口大不了多少的乌龟闲闲划水。

  严观冲明宝锦一笑,伸出两根指要掐她腮帮,被明宝清毫不客气地一掌掸掉。

  “嘿!”手下替严观不快,道:“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高门贵女啊,没入乐营算你命好,通直郎家的三娘四娘已经在陇右军中了,嘁,你们这些娘们真够……

  “噤声!”

  “如何?”

  明宝清和严观的声音同时响起,不良人自知失言,却听明宝清又逼问一句,“严帅的手下很看不起女娘,如此脱口而出,莫不是心中……

  “明娘子。”严观截断了她的话,略顿了顿,徐徐道:“我送你们出城吧,保管安然无恙。”

  明宝清自己都是捡回一条命的人,这种捕风捉影的招数,别人若是用在她身上,只会更加顺手,所以她不再说话。

  蓝盼晓忙道不用,赶紧离开。

  明宝清快步走在前头,姿态并不是畏惧逃窜,而是嫌恶避开。

  林姨忽得怪叫了一句,明宝盈连忙去捂她的口,猫儿从她怀里轻轻跃下,被缓缓弯腰的老苗姨抱起。

  明宝珊失了笼鸟,整个人还在发抖。

  唯有明宝锦不谙世事,低头戳戳小乌龟,见它四爪一挥,潜进水里,露出底下斑斓曼妙的墨彩金鱼儿。

第002章 小院

  下了官道,那些所谓的路其实就是被踩宽踩实在了的田埂。

  这两日没下雨倒好,泥面走起来还算利落,只时不时会有石块时,她们各个心神不宁,又走了多时,明宝珊还险些崴了脚。

  蓝盼晓看了看好久都没说话的明宝锦,知道她是累了,就道:“我背你吧。”

  明宝锦摇了摇头,道:“还有多久啊。”

  蓝盼晓抬起眼,瞧见不远处的青山绿雾中,散落着几处小院,遥遥望去,只是一团灰褐,有种落笔时水色过多的氤氲感,看起来不太真实。

  “快了。”她不知道已经说了几次。

  明宝锦转脸望着远远走来的老苗姨,道:“咱们等等她吧。”

  “这老家伙倒是能跟得上。”朱姨有些惊奇地说:“甩都甩不脱。”

  明宝清觉得她这话不妥,只是懒费口舌去斥责。

  等老苗姨跟上之后,众人又慢慢吞吞地挪向蓝盼晓说过的那个小庄子。

  虽说现在已经入春了,但城外始终要比城里凉些,泥土的腥气和芽叶的嫩涩混着湿漉漉的薄雾,无疑又添了一份冷。

  金灿灿的日头冒青山,雾气蒸腾飘逸,如贵女晨起时层层撩开的轻纱帐。

  越近,其中那个灰扑扑的小庄子越透出一股绿来。

  蓝盼晓想起‘修竹东倚,篱笆藤墙’这一句,嘴角翕动了一下,“大抵……

  骤然开嗓,她的声音听起来干涩发哑,除了明宝清侧眸望过来之外,其他人都一脸的失神无助,懒发一语。

  “就是那一间了。”蓝盼晓清了清嗓子,抬手指了一下。

  明宝清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温声道:“多亏了母亲,咱们才能有栖身之所。”

  眼下她们所在的地方是长安城外万年县青槐乡未央里,的确算个不错的地方,离长安城也不太远,城中好些官员富户在此都有庄园田亩,但蓝盼晓

  只摇了摇头。

  眼下午时还差了几刻,周遭屋舍里外都静悄悄的,男女老少全在远处的水田头地里忙着春耕春种,只不远处的小溪畔,有几个半大孩子带着奶娃娃在玩水。

  田头里的农人大多时候弓着背,远远看去,像一把把骨肉镰刀。

  他们身旁落了很多纤细的白鸟,完全不怕人,偶尔翩翩低飞掠过,一眼数不尽。

  这一幕太清雅了,令明宝清意外极了,问:“好多的白鹭,这田头里的白鹭怎么会比曲江池畔还多?”

  朱姨哼笑一声,道:“人都知道菜要新鲜才好吃,鸟怎么不知道?”

  明宝清还是不懂,问:“什么意思?”

  “那些泥腿子在翻地啊,我的小祖宗。”朱姨摇摇头,道:“一锄头下去,底下的泥巴拱起来了,会带出蚯蚓小螃蟹来,最新鲜不过了,怎么会不引鸟来呢?”

  明宝清恍然大悟,感到一丝新奇。

  溪畔的小孩们发现来了新人,一个个探头探脑,想往这来,明宝清见他们一个个脏兮兮的,略一皱眉,道:“先进屋再说。”

  明宝锦刚抬脚又收回来,跟着众人往‘新家’去了。

  蓝盼晓的出身众人都知道,虽不抱有太大期待,可瞧见那小院子的大小连明王府的一个套院都比不过,心中更气馁了几分。

  明宝珊更是哀叹一声,道:“这么点大,破破烂烂的,怎么住人呐?”

  朱姨本要帮腔,被明宝清睃了一眼,只好憋了回去。

  明宝清随着蓝盼晓的步伐走上前,只见半面石墙半面篱笆围拢着一个歪歪的小院,根本没什么规制可言,看起来就像试墨浓淡时,落在废纸上漫不经心的一撇。

  她伸手抵住轻晃的篱笆门迎妹妹们进来,有些不习惯地瞧着足下未嵌青砖的泥地,又抬眸望进院中,外院里杂草荒芜,从残留的茅草棚架还可以看出,那原先应该是个牲口棚。

  也许是之前遗留了草籽,院中长出来的杂草大多是驴骡喜欢吃的草料。

  明宝清的目光沿着窄窄一条蜿蜒的石径铺过去,瞧见院中横着的一条半人高的石块隔断,心道,‘这就算分了内院外院了?’

  那条石墙隔断虽然不高,但上头应该养过些花草,明宝清只认得出困在破瓦盆里的一株茉莉,其他花草因无人照料都野化得差不多了,同往日里精心打理再呈到她跟前的盆景差别很大。

  那些花草在冬日里皱缩的枯黄萎叶还没掉完,可又有纤长新绿在春风中一日日复苏冒高,将身后的屋舍挡得很严实,只隐约看见瓦头木门。

  明宝清瞧着墙头数丛如玲珑碧剑般的草植,有些困惑地问:“是野兰吗?”

  朱姨又笑了一声,道:“哪来的兰花?大娘子认不得是菖蒲吗?”

  明宝清并不计较这一句微微带刺的话,只道:“同端午节用的菖蒲不大一样。”

  蓝盼晓回眸看了一眼,道:“端午节用的那种菖蒲是水里养出来的,所以才那样肥壮,这种在墙头石缝里钻出来的,蓬短纤细才是常态。”

  朱姨凑上前问:“大娘子倒是心宽,还问花问草的,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明宝清没有理会她,只问:“母亲,这庄园上有多少属田?”

  “不算屋前屋后这些地方,约莫有一亩。”

  “没有佃农吗?”

  “这田地到我手里的时候就不算肥沃,且又少,不够养活佃农的,只包给邻里有富裕劳力的人家种,眼下应该已经荒了半载了。”

  已经到这境地了,蓝盼晓也没想着什么家丑不家丑,照实说了。

  “这样的庄子,怎么好做嫁妆呢?”朱姨小声嘟囔。

  虽然小声,可众人也都听见了,蓝盼晓有些郁闷,只听明宝清淡声道:“总比没有好。”

  为人妾室哪有嫁妆?只有卖身钱罢了。

  苗姨年迈昏聩,林姨心如死灰,只有朱姨被这话戳了个正着,有些不痛快。

  她若不是有了明宝珊,甚至都脱不开奴籍,能做妾已经天大的造化了。

  随着明宝清这句话,蓝盼晓提裙迈上石墙隔断的小阶,望向内院里。

  内院几处屋舍的样式连起来就是个‘匚’字,与石阶并行的小棚架下遮着一口水井,棚架上还有干枯的瓜藤残留,棚架一段支在石墙和一棵枯树上,另一端搭在正屋左侧的水房顶上。

  水井瓜棚正对着的是堂屋,堂屋左右皆附有耳室,右侧的耳室很明显是做厨房用。

  蓝盼晓从厨房西窗望出去,还能瞧见篱笆墙内有一排空空的鸡舍,鸡舍后边有一间草棚,蓝盼晓没去看,猜想是厕室。

  石墙隔断内的院子里铺了好几块大石板,石板已经很深很深地嵌入泥地了,就算是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细路泥缝,也都被足印夯实,只疏疏落落地冒着草籽,唯有鸡舍附近的草长得比别处茂盛,许是曾经施足了鸡粪,又被鸡爪反复刨松的缘故。

  “咱们晚上不会就睡这几间屋吧。”朱姨站在竖边的那间主屋前,用一种天都要塌下来的口吻说着。

  主屋与堂屋的一边也连着,屋檐延伸出去,勉强算是有一点回廊的模样,可还是比侯府的下人房都要小。

  屋子里其实算整洁了,沁着绿苔木门被打开时只透出一股呛鼻的冷灰。

  入目先是桌椅,再探头往里看,可见箱笼、床塌、书架,书架上应该还有些书册,因为某人离去之前,很在意地披了一件旧衣遮尘。

  而那衣裳,是男子的。

  朱姨一下不说话了,眼睛睃着从厨房出来的蓝盼晓,又看看明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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