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开霁 第135章

作者:素光同 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华瑶道:“明明是你先亲我,先抱我的,我只不过是玩了一下?你的衣带,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谢云潇百口莫辩:“我……”

  谢云潇一句话还没说完,华瑶吻上了他的嘴唇。她悟性极好,接吻的技巧也极高超。她关注他的一切反应,诱导他变本加厉,还把他的双手都按在了她的腰上。

  起初他还想克制那些荒唐的念头。但她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几乎是全情投入,热烈而长久地吻着他。

  他们呼吸交缠,津液交融,放任彼此情生意动。

  情致缠绵之?际,他茫无所思,茫无所念,心中?唯有她一人而已。

  日光随着云影流动,倒映在车窗上,游移了一个来回。华瑶感觉自己差不多?亲够了,有点?喘不上气?了,她把谢云潇推开,又问他:“你刚才要?说什么?我没听清。”

  谢云潇道:“我也不记得我想说什么了。”

  华瑶道:“你的记性应该是很好的。”

  华瑶一边说话,一边扯住了他的衣带。

  谢云潇将衣带拽了回来。华瑶反而笑了一声。据她所见,谢云潇的脸皮很薄。他始终恪守着礼法。光天化日之?下?,寝殿卧房之?外,他是极有分寸的,始终遵循着“严以律己、谨以修身”的规矩,绝不会像华瑶这样放肆地胡闹。

  正因如此,华瑶觉得他非常好玩。

  他越是正直端方、冷静自持,她就越想胡作非为、横行霸道。与他相处,可?谓是“其乐无穷”,她发现了无限的妙趣。

  华瑶又一次地意识到了谢云潇的好处。他品行端正,气?质高洁,家教严谨,家世清贵,确实?很适合做皇后。等她日后登基,她就把他圈禁在皇宫里,让他一心一意地陪伴她生生世世。

  华瑶满脑子胡思乱想,谢云潇还以为?她正在审量大局、忖度大事。他把她揽入怀中?,紧搂着她的腰肢。而她依偎着他,懒散地打?了个盹。

  等她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入了港口。

  朝阳斜照在江面上,与江水融成一色。岸边吹过一阵凉风,送来丝丝缕缕的潮气?。浪涛的翻滚声、沙鸥的鸣叫声,似乎都传到了很远的地方,飘荡在渺渺茫茫天地间。

  华瑶的车队停下?了。

  华瑶推开车门,戚饮冰就站在门外。

  戚饮冰一身银甲白袍,腰挎一把鱼鳞精钢刀,显得格外英姿飒爽。她对华瑶抱拳作礼,比起从前更?添了一份敬重。

  华瑶昂首挺胸,望向前方的码头。

  码头附近,停泊着四?十?艘战船,船上的旗帜鼓满了风,气?势如虹。

  数百名水兵跪地行礼,异口同声道:“恭迎公主殿下?大驾!叩请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这些水兵都是秦州人,常年?驻扎在芝江一带的港口。

  芝江落入了华瑶的势力范围,芝江水师也投靠了华瑶。这一支水师熟悉芝江的地形,偶尔会在虞州、秦州交界的东江之?中?巡航。他们可?以保护商船、渔船不受水贼的侵扰,也可?以掩护华瑶的船队从外省往秦州运粮。

  秦州的水路四?通八达,其中?又以芝江、甘江最为?著名。

  芝江贯穿了秦州东境,北起彭台县,南至永安城,全长四?百多?里,水深也有数十?丈。沿江一带的城镇土地丰饶,人烟稠密,历来是商贸发达之?处。官府在此修建了几座港口,最大的名为?“茶花港”,位于庚城的北部,也就是华瑶目前所处之?地。

  华瑶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港口。

  她亲自巡视了一圈,除了战船,她还看见了三十?多?艘商船。那船身长达二十?余丈,静静地泊在码头,她能想象到它们如何在大江上劈波斩浪,如何从沧州一路辗转到秦州。

  这一批商船,分明是白其姝的手笔。

  昨天夜里,白其姝抵达了茶花港。她从沧州运来了四?万五千石粮食,连夜把粮食送进了庚城。

  事关重大,秦三率领一千名精兵,在港口接应白其姝。她们一直忙到了深夜,庚城的粮仓里堆满了黍米,未来三个月的军粮都有了着落。

  华

  瑶喜出望外,不仅重赏了白其姝,还褒奖了护航的水师。她非常重视水师的力量,因为?“漕运”是中?原六省的命脉所在。她要?牢牢掌控中?原六省,就必须保障水路、陆路畅通无阻,扼守关隘,布防要?塞,维护“漕、盐、兵、田”四?大政的稳定。

  华瑶陷入了沉思之?中?。她站在江畔,湍急的江流溅起水雾,惊涛骇浪拍打?着岸堤,撞出了高亢激越的响声,犹如山崩地裂,震撼四?野。

  华瑶目不斜视,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常言道“君心难测”,华瑶的心思也是深不见底。她的喜怒哀乐,不为?外人所知,就连白其姝也猜不准。

  白其姝在外奔波了将近一个月,昨晚才返回秦州,今早又跟随华瑶来到了茶花港。她动用了自己在沧州的所有资源,圆满地完成了华瑶交待的任务,但她的心头还有难解之?忧。

  她轻声说:“殿下?,我从沧州运粮,走的是水路,却瞒不过沧州官府。粮食已经运到了秦州,消息也会传回京城,我只怕……京城的那些主子们,会把您当作眼中?钉、肉中?刺。”

  “无妨,”华瑶道,“现在我们要?粮有粮、要?兵有兵、要?钱有钱,再也不会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你放心吧。”

  白其姝低眉垂首,喃喃道:“您有您的筹谋,我有我的私心。去年?冬天,我刚认识您不久,您怀疑我来路不明、心术不正。现在呢,您再看看,我到沧州走了这一趟,使尽了手段,费尽了力气?,这才换取了四?万多?石粮食。沧州官府都知道了,我尽心尽力为?您办事……”

  华瑶忽然打?断了白其姝的话:“我对你说过,你是我最亲近的人。”

  白其姝的唇边掠过一丝笑意:“是,我铭记于心,我想与您共进退、同甘苦,生死相随。”

  她往前走了一步,语调变得更?柔和:“无论您遇到了什么麻烦,都可?以交给我去解决。旁人不敢杀的人,我敢杀,旁人不敢做的事,我敢做。十?恶不赦的罪孽,我也敢背负在身。”

  华瑶与她对视片刻,才说:“你从沧州回来以后,好像比从前更?有气?势了。你在沧州见到了什么人吗?”

  白其姝没有述说自己在沧州的经历。她只是感叹道:“沧州与凉州民风相近,凉州人崇敬您,沧州人对您也有仰慕之?心,沧州兵将听闻了您的事迹,您在沧州声望大增,相较于从前,您如今的处境更?微妙了。”

  华瑶道:“沧州按察使的女儿,嫁给了东无为?妾。东无的势力,远在我之?上,你害怕吗?”

  白其姝道:“我害怕自己不能亲眼看到东无的尸体,那多?可?惜啊。”

  华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她把白其姝拉到身边,又给白其姝委派了一个新任务。

  白其姝听完华瑶的嘱咐,窃窃私语道:“赵惟成?您不说他的名字,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她的笑容隐含淡淡嘲讽之?意:“忘了也没关系吧,他马上就是死人了。”

  华瑶笑而不语。

第127章 振长翼 不慕富贵不贪生,唯羡风流醉吴……

  江水浩渺,烟霭苍茫,四处弥漫着混沌的雾气?,谢云潇仍能望见远方的汀洲。

  万顷芦苇正在风中摇荡。风越来越大,芦苇越来越低垂。太阳被乌云吞没,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山水交接之处也是一片朦胧,覆盖着一层昏黄的光影。

  谢云潇记得,乘船渡江的那一日?,他默默许下了一桩心愿——往后余生,天上人间,他和华瑶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他的这般心愿,相较于她的“千秋大业”,却?是微不足道?的。

  她胸怀大志,志在四方,以匡扶社稷为己任,以改革朝政为目标,固然是一位英明的君主?。在她建功立业的过程中,流血牺牲不可避免,凶险灾祸不可估量。

  每当她前?进一步,敌人对她的忌惮就更多一分?。

  她收服了芝江水师,又囤积了数万石粮草,方谨对她的容忍已至极限。她必将面临一场恶战。单凭她如今的实力,并不足以战胜方谨,更不可能打败东无。

  谢云潇思绪纷乱。他没说话,也没看华瑶,只是眺望着天空中沉浮的乌云。

  江面上飘洒着细雨,浪涛来回?翻滚,山川隐没于烟波,又被一闪而逝的雷光照亮,轰然一声,响彻四野。

  天地间寂无人声,仅有一阵风雨雷电的嘶吼。

  华瑶登上了一艘战船。芝江水师的统领跟在她的背后。

  这位统领是个年过三十的壮年女人,名叫戴士杰。她身手矫健,体格魁梧,肤色黝黑如铁,双臂的肌肉向?外隆起?,硬度堪比石头。她惯用的兵器是重达百斤的流星锤,挥手之间,便能造就雷霆万钧之势,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

  戴士杰武艺高强,声名远扬。她自负于战功卓著,从不把等闲之辈放在眼?里。她所?钦佩的人,必是堂堂正正的豪杰。

  戴士杰早已听闻了华瑶的英勇事迹。她对华瑶真是又尊又敬,言谈间推崇备至。她把华瑶一行人带入一间船舱,舱内陈设了桌椅、香炉、屏风、木床,床上还铺着一层大红锦缎被面,摆着一双鸳鸯绣花枕头。

  华瑶扫视一眼?,淡然地说:“你倒是有心了,还把船舱布置了一番。”

  戴士杰双手抱拳,恭敬道?:“卑职跟随公主?已有数日?,还没立过半分?功劳,便先得到了公主?的赏识。公主?如此抬举卑职,卑职伺候公主?是应当的。”

  华瑶坐到了一把木椅上,两根指头轻敲了一下扶手。

  戴士杰猜不到华瑶的心思,更加小心翼翼:“天降大雨,路不好走,请您在此稍作歇息。等雨停了,您再乘车回?去,官道?就没那么?泥泞了。”

  华瑶只问了一句:“江上起?了大风大浪,水师还能不能照常演习?”

  “能!”戴士杰连忙回?答,“前?日?里,您派人传过口谕,要来视察水师演习。卑职不敢有丝毫怠慢,早已布置妥当了。芝江水师是秦州东境最精锐的一支水师,经历过不少?风浪,必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华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还等什么??立刻演习吧。”

  戴士杰弯下腰来,面朝华瑶行了个礼,方才退出了船舱,高声发号施令。

  此时此刻,这一间船舱之内,只有华瑶、谢云潇、戚饮冰、白?其姝四人。

  除了华瑶是坐着的,其余三人都站在一旁。华瑶调整了一下坐姿,既有几分?闲适,又有几分?懒散。

  她拨弄着桌上的一只茶盏,忽然发现茶盖上写?着一首名为《咏志》的七言律诗。这首诗是工整秀丽的小楷写?就,墨迹还未干透,落款为“钟觉晓”,大概是个读书人的名字。

  白?其姝顺着华瑶的目光,也看向?了杯盖。她读完那一首《咏志》,才说:“巧了,我认识‘钟觉晓’。他是戴士杰的幕僚,年纪很轻,也才二十岁出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多少?也算一位才子。据说他为戴士杰屡次献策,保住了芝江一带的港口,您要不要见他一面?”

  华瑶却?说:“不见。”

  白?其姝有些意外。

  戚饮冰附和道?:“二十多岁的幕僚,年纪轻,见识少?,没个定性,多半不靠谱,公主?何必亲自召见他。”

  这是戚饮冰第一次站在华瑶的角度上说话。

  华瑶有心捉弄她,故意叹了一口气?:“我的幕僚,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金玉遐、沈希仪、白?其姝的年纪虽轻,却?是我的肱骨之臣。”

  戚

  饮冰的神?色甚是尴尬。她突然想起?来,她自己也才二十二岁。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华瑶。华瑶的文韬武略堪称奇绝,许多文臣武将都愿意追随她,而她今年仅有十九岁。她风华正茂,确实是立功立业的大好时候。

  戚饮冰走神?片刻,谢云潇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戚饮冰。那信封用火漆封缄,盖着一块菱形印记,分?明是镇国将军的暗号。

  谢云潇道?:“自从你来了秦州,父亲很挂念你。我给父亲写?了家书,父亲回?了两封信,你我各有一封。”

  戚饮冰看着他,迟疑道:“上一次,你派秋石送信,秋石被我拦下来了,父亲没收到你的消息。在那之后,你又派人往凉州跑了一趟?”

  谢云潇承认道:“秋石违反军令,我罚了他二十军棍,另派了一队人马去凉州送信。父亲的武功大不如前?,你我应当合力稳住凉州局势,谨防秦州叛军入侵凉州。”

  谢云潇一向?冷静,遇事也不慌不乱。但他的态度过于疏远淡漠,不像是戚饮冰的弟弟,倒像是一位言简意赅的幕僚。

  没办法,谢云潇从小就是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脾气。他是山巅之雪、云顶之月,永远不会落到地上,更不会沾染人间烟火气?。

  戚饮冰早就习惯了谢云潇的冷淡,也没和谢云潇计较。她拆开信封,抽取一张薄透的纸笺,略读一遍,脸上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如何?”华瑶问道?,“镇国将军怎么?说?”

  戚饮冰顺手点?了一盏灯,烧掉了这一封密信:“父亲让我留在秦州,辅佐公主?平定叛乱,重振朝廷的威名。信中也提到了军饷……公主若是方便,可否请您……”

  戚饮冰欲言又止。

  华瑶已经窥破了玄机:“皇帝病重,不理朝政,武将与文官的冲突无法调和,文官势力占尽上风。内阁把持了财政大权,凉州的军饷更微薄了。若不尽快填补钱粮的亏空,凉州百姓也会陷入水火之中。”

  戚饮冰的太阳穴上青筋直跳。

  华瑶的每一句话都是切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