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与娇花 第128章

作者:林中有雾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后来,她逐渐变得?麻木,以?至于都开始绝望。

  在连绵看不到边际的?草原中,死亡如影随形地相伴,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一小队喘气的?活人。

  她甚至开始动摇,那么大的?爆炸,真的?有幸者能?够生存下来?

  可要是她真的?找不到裴延年,又该要怎么办?

  她想到当初自己曾在听?说二嫂的?故事之后,笃定地想如果换作是她的?话?,她决计不肯守着。余生那么漫长?,她这一辈子怎么会蠢到在等待中度过。

  可要是不等的?话?,她真的?能?忘记裴延年吗?

  能?忘记浑身红肿时他朝着自己伸出的?大手,能?忘记夜里拥着她的?火热胸膛,还是能?忘了无时无刻挡在她面前的?高大背影?

  明?明?他们差一点?就能?迎来话?本子里的?圆满结局的?。

  她一开始还会哭,会掉眼泪。草原的?风吹干了她的?眼泪,吹皱了她的?面容,也?将她的?心吹得?生硬无比。

  晚上她靠在篝火旁,抱着双臂眯了过去。那么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她仍旧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还是清水镇的?楚荞荞,差点?被赶出去之后不得?不跟着裴三一起上山。

  不跟着没办法,纯粹是饿的?,可别?指望裴三脾气好好记得?给她准备饭菜。

  她饿过几次之后,就主动跟着男人上山打猎,好歹能?在人烤肉的?时候能?在旁边蹭上几口填饱肚子。顺便趁着这个时候拉进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她开口请裴三走一趟护送她去清水镇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可裴三允许她跟在自己身后,可并?不代表着他会提供什么帮助。

  能?跟上就继续跟着,跟不上老老实实回去。

  她自然能?看出男人的?刁难,心里也?存着一口气,还没到山腰时候就已经要了自己半条命。可男人却如同没事人一般,甚至连脚下的?速度都没有半分削减。

  眼看着人走得?越来越远,她也?不敢停下去,迈着沉重的?腿就上去了。

  急急忙忙中,她被一根凸起的?树桩绊倒,双膝朝着地上狠狠跪了下去。

  碎石子透过衣服扎进肉里,疼痛让脑袋瞬间空白,身体痛苦地蜷缩匍匐在地上,一阵阵地往外冒冷汗。

  就是这样,她都没有想过放弃。

  缓过一阵劲之后,她撑着地面让上半身撑起来。但是一抬头,山林间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林深雾浓,此时的?山林被靛蓝色的?静谧包裹,影影绰绰中,伴随着鸟儿响亮悠长?的?啼鸣声,直叫人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她眼底噙着眼泪,往前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往后又是一片幽林,说不定就窜出来什么野物。

  忍了很久很久的?眼泪压着眼眶,坠落而下,在满是红痕的?脸上留下两道泪痕。

  真是讨厌极了这种被人丢下的?感觉。

  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告诉自己。

  没有关系的?,她一个人也?可以?站起来的?。只要不死,总有一日她都能?回到京城。

  只是膝盖刚借力,就传来剧痛,眼泪哗哗地流下。

  泪眼朦胧中,就看见原本消失的?男人在一片朦胧的?深林中走出,高大的?身形一点?点?露出。

  他的?身量很高,眉目远长?,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强大的?气场,如同面前这座巍巍高山般强大而又沉稳,却没往常一般的?凶煞气。

  “还能?动吗?”

  她仰头望着他,碎发乱糟糟的?贴在额头,巴掌大的?脸上全都是泪痕,像极了一只被养得?很好的?猫走丢,流浪之后吃尽苦头希望主人带她回家。

  她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抿着唇极力想要用正常的?语气,说:“好像摔得?有点?严重,站不起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摔成这个样子来博取同情,就是想赶上你,不小心被绊倒了。”

  男人没说话?,沉默地盯着她,漆黑的?双眸里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有打量,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怜悯。

  江新月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得?更厉害了,偏软嗓音掺着哭腔,问道:“我真的?没地方去了,你能?帮帮我,带我回家吗?”

  男人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像是在听?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闲事。

  她眼里的?期待逐渐湮灭,最后沉默地低下头。

  是了,裴三这样冷心肠的?人,她还能?期待什么呢。

  可就在这时,面无表情的?男人突然叹了一口气,弯下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

  “好,我带你回家。”

  那是他们的?开始,而她也?在尝到这次说谎带来的?甜头之后,后面的?谎言更是花样百出。

  江新月便从这里醒了过来,摸了摸眼尾的?位置已经是一片濡湿。

  她也?没有其他的?动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火堆又旺盛走向熄灭,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在天微微亮时,翻身上马继续找人。

  这时的?天空还只是浅灰色,万物被笼罩在昼夜交替的?灰色中,成了大师笔下用墨节省的?山水画。

  也?许是昨晚没有睡好,她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还会时不时地走神。

  所?以?在不远处的?小山坡看到一道人影时,她再次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就是这次幻觉持续的?时间特别?长?,在她往前靠近时候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消散。

  她的?嘴角慢慢下垂,想到某种可能?之后,心脏开始不听?话?地疯狂跳动,如百鸟齐鸣。

  在最远处,朝阳跳出地平线,刹那间夺目的?光亮喷薄而出,淹没了整个天空与大地。

  而他如同巍巍远山般,就站在盛烈的?晨光中。

  江新月迎着阳光,在呼啸而来的?风声中飞奔而去,朝着他说。

  “裴延年,我来带你回家。”

  124 江新月进去时,就看见他沉默地……

  裴延年当初带兵突袭并不是临时?起意, 而是做了好了万全的准备,每个人都穿上了由?鲮鱼制作而成的护心?甲,这才在火药爆炸时?捡回?一条命。

  随后就是应对草原部落不要命地追杀。

  突围的人中有人受伤, 追兵又如影随形地紧跟在身后, 不得已他们只能找到一处小山坡躲避起来,准备等修养几日之后再行离开。

  但天不遂人愿,草原部落动作频繁, 他们连续换了几个位置都遇到了撤退的草原部落, 后来又迷失方向, 只能等待着救援。

  一起出发突围的有二百余人,能活到现在的, 不过十?三人。活着还能够动弹的, 也就只剩下裴延年一人。

  裴延年也就吊着一口气?, 撑着等他们来,带着人回?他们现在躲避的地方。等将剩下的所有人都带回?到嘉应城之后,他最后还是支撑不住直接倒了下去。

  陈大夫立即被请过来,替他处理伤口。

  他的伤口很深,可这原本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要命的是这么多日来伤口没来得及处理, 沾染不少尘土又化脓,需要将腐肉剔除再重新上药缝合。

  清理完之后,他又昏睡了几日,到第三日天明才醒。

  江新月进去时?, 就看见?他沉默地坐在床沿边,双手撑在床板上才不至于倒下去。

  他的状态很差,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猩红,从?前合身的里?衣垂落地挂在身上, 像是一只没有生?气?的玩偶。听到动静,他抬头朝着门口望过来,视线冷沉阴翳,冰冷到没有一丝人性。

  江新月只觉得全身血液凝固,好半天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力气?轻手轻脚走过去。

  她抬手摸向男人的脸,觉得有点冰,问道:“要不要穿点衣服?”

  裴延年没有任何的动作,过了很久才慢慢抬起头。

  他失血过多,杂乱的眉毛贴着眉骨生?长,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望着她平静地说:“砚青没了,逃亡路上遇到伏击,他替我挡了一刀。”

  江新月知?道这个消息。

  救回?来的人当中有陷入在昏迷当中的问山,问山全程背着没放下的便是砚青的尸体。

  她起初是不相信,亲自去见?了一面。等见?到安静躺在单薄木板上的男人时?,都开始恍惚,似乎下一刻男人就会直接坐起来,沉默又规矩地同她打招呼。

  可是没有,砚青始终安安静静地躺着。

  饶是这段时?间已经见?惯了生?死?,她都没能忍住,眼泪“哐当”一下子就掉下来。

  就在年前,砚青还盘算了下自己的资产,打算从?青州回?来之后就买一个小院,再托媒人说门亲事稳定下来。他还说到时?候请裴延年和她同样过去吃喜酒,沾沾国公府的好运道。

  可就在转眼之间,人就已经躺在那?边了。

  她同砚青的来往不多,尚且接受不了,而裴延年几乎是同砚青一起长大的,看着自己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又会是何种感想?

  江新月弯下腰,握住他的手,忍着眼泪说:“已经让人替他整理了衣冠,让他住在前院的偏房,要不要去见?见??”

  裴延年撑着病体站起来,沉默地在江新月的帮助下换上了衣服,随后在搀扶下挪到了前院。

  青州地方干燥,温度不高,给?了砚青最后一份体面。

  裴延年沉默着上了香,而后跪在蒲团前没起身,高大的身躯在那?一瞬间佝偻下去,被浓重的悲伤所击垮。

  江新月轻轻转过脸去,不久看见?问山提着一篮子菜和酒过来了。

  问山是昨日醒来的,在这里?守了一整日,晚上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还抽空去主院探望一眼。

  他朝着江新月点了点头,边提着食盒进去,将带过来的酒和菜一一放在地上后,扯过蒲团直接坐下来,开口时?依旧是不大正经的调子。

  “我两?醒过来,他肯定高兴,这小子走的时?候还在念叨,让我们躲得隐蔽点,抓紧时?间赶回?去。”

  问山弯腰在对面放了个酒杯,再给?裴延年和自己放上,最后倒满酒同无人的酒杯碰了碰,嘲笑道:“你让我们跑得快些,自己倒是被落下。我可和你说,轮回?的时?候眼睛可放亮一点,瞄准富贵的人家就上,知?道吧。”

  “你的钱我就给?收下了,我也不亏待你,买了院子分一半给?你住。就是你看得清楚些,别瞎跑到别人家把别人吓了一跳。”

  “要无聊了就来找我,或者找裴三。不过回镇国公府你可仔细点,别吓到两?位小主子。”

  裴延年沉默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江新月轻轻别过脸去,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她站在芜廊下,耳边依旧是问山絮絮叨叨的声音。

  ——就当成砚青还活着。

  又或者说被记住,本身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活着。

  喝到后来,里?面的两?个男人彻底醉了。裴延年稍微还有点意识,扶着问山靠在柱子旁休息,自己则是在蒲团前跪了一整夜。

  第二日,两?个人便为砚青送葬。

  按照砚青的意思,他就葬在嘉应城外的无相坡。在那?里?朝东眺望,能看到一整个嘉应城。

  江新月同样也去了。

  下山的时?候,她的手便被人用力的握住。

  她侧转身体,能看见?男人清瘦的下颌,便将手反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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