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有雾
金首饰在阳光之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马荣眼睛顿时亮了,他扭过脖子朝着身后?长长的队伍看?了看?,一把将金首饰拽到?自己的手里掂了掂重量。
“那我?勉强就帮这一次。”
说完,马荣便直接上车。
马荣已不算年?轻,约莫四五十岁,不是镖局最?强壮的镖师。可这样一个大男人上车,原本狭小的马车也顿时变得狭窄起?来。
江新月下意识蹙了蹙眉,心突了突,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躲。
就见?那男人直接掀开座椅下头的木箱。
“你躲进去,到?时候我?搭上脸面送点?人情,也能含混过去。”
说着,那镖师替她。
里头黑洞洞一片,还有股子烂木头潮腐的气息。江新月想了想,一咬牙闷头钻了进去。
马车重新行?驶起?来,江新月窝在木箱子里头,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轮到?他们。
照例还是要检查。
官兵走了过来。
那脚步声也贴在她耳边,重重地和心跳声交叠在一起?。江新月快要喘不过气,生怕听到?马车车门被推开的声音。
而就在此时,马荣跳下马车,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塞过去半块银饼,陪着笑:“官人行?个方?便,东家着急让人护送药材往南走,说是要救命,可不能耽误时辰。”
马荣是个镖师,平常没少和官府里的人打交道,走镖有些不干不净的收入,这些人也没少收银子。
官兵默不作声将银饼塞到?袖子里,头快速朝后?摆动,做了个放行?的动作。
马荣也不敢耽误,立即驾着车离开。
江新月猛地松了一口气,任由自己摔进箱子里。
身体紧绷之后?,四肢一阵阵发麻,她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转而心头又被巨大的惊喜慢慢吞没。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回去之后?定是要用药水浸泡全身,用香胰子仔仔细细清洗干净之后?,抹上特制的香膏,换上自己最?喜欢的带有青雀的寝衣,躺倒在被已经被暖好的被窝里睡上三天三夜。
醒来之后?再去徐家,去见?舅舅舅母,去见?徐宴礼。
可当她从木箱里爬出来,却看?见?马车越走越荒凉。四处高?树林立,灌木丛生,一点?人声也听不见?,只有老鸹立在枝子上,发出几道凄惨的叫声,听得人浑身发麻,心里一阵阵打颤。
怎么都不像是一条官道。
她立即推开帘子,疾言厉色道:“这是什么路?我?怎么没见?过。你将车头调转,我?要走官路。”
马荣抽出鞭子,往马身上狠狠抽了一下,笑容狰狞:“姑娘,这怕是不好掉头了。再说了,你犯了事?,官路上士兵太多容易被发现?。还是走小路,小路安全。”
他刚刚可看?见?了,这位小娘子出手阔绰,说不定还藏着不少好东西?。
要是做好了这笔买卖,他后?半辈子都不用忧愁。
而那马荣自觉一个小姑娘,怎么都翻不出花样,已经开始笑:“你老实些,说不定……到?时候你还得求着我?。”
江新月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牙关打颤,头也跟着一阵阵眩晕。
是了,她是在做什么梦!
一个女子单独生存已经是不容易,从汾州去渭南又何其艰难。
徐宴礼替她请的镖师,出身肃州最?大的镖局,且她身边还跟着几十的下人家丁,镖师只负责外围巡视和开路,不会也没有反水的机会。
而乾县的镖师……三教九流同痞子又有什么区别!
江新月内心止不住地懊悔,可她连懊悔都不敢,死死地攥紧了手心里最?后?一根金簪,看?向狞笑中的男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狠狠地,将金簪刺出去!
马荣受疼,怒目而视,蒲扇般的巴掌带着万钧的力道直接扇过去。
江新月顺着这一巴掌直接被掀翻在地,在满是碎石子的路上滚落几圈,脑袋已经开始在冒星星,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疼。可她丝毫不敢停下来,咬着牙直接站起?来,拼命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她已经使出了全力,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尖上。
风声赫赫地砸在她的脸上、喉咙里,以?至于嘴里全都是一股腥甜。
而马荣已然反应过来,将马绳往粗壮的手臂上一卷,逼停了马车之后?一个翻越就到?了地上。手往脖子上一摸,满手都是血,再看?向地上的女子时,眼神中带着狠戾。
从身上扯下一块布随意包扎两下,他偏头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匕首追了上去。
他今日不把这个小娘们划花了脸,他就不姓马了!
马荣走过镖,哪怕受了伤,速度也要比女子快很?多。
而江新月的身体已然到?了极限,被石子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下颌处直接摔出血。她的第一反应就撑起?身体,麻木的双手划拉着地面往前移动。
可在下一刻,她的肩膀便被人重重地踩在地上。
“跑!还想跑!”马荣气不过,转动着脚腕辗上去,“本来我?还想给?你一个痛快,现?在去死吧!”
肩膀上传来碎裂的疼痛。
江新月不甘心地盯紧地面,正在她以?为逃不过这一劫时,就听见?哒哒的马蹄声。
马荣同样听见?了声音,手上的动作顿住,抬起?头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就看?见?不远处一人一马飞驰而来。
他心中生出戒备,不想多生出是非,当即弯下腰一把将地上的女子扯起?,就要往密林中躲去。
却只见?马背上男人已经张弓搭箭,没有给?任何反应的时间,箭头已经破空而出。
这份果决让人措手不及。
江新月的双眸紧缩成一个点?,紧接着耳朵上传来巨疼。
温热的血溅了一脸。
身后?立即响起?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手上有人质,再过来一步我?就直接杀了她!”
而裴三全然没有多余的反应。
他骑着高?头大马,原本冷肃的面容凝着一层寒霜,浑身的气低到?如同从万鬼窟窿里爬出来的修罗,没有丝毫的个人情绪。见?到?马荣的匕首逼近女子的脖颈,他只是张弓搭箭,黑眸沉沉。
丝毫不会让人怀疑,这一箭绝对会要了人的性命。
马荣只觉得头顶的毛发直竖,当即做了决断丢下匕首奋力朝着马车奔去。
裴延年?骑着马,不急不慌地迫近。
第一支箭射在男子腿上,第二支箭射在腰上,第三支正正好射中心脏的位置。
马荣瞪大眼,在惊惧的目光中缓缓倒地。
而这三支箭都正正好擦着女子的身体射出。
江新月全身僵硬,见?到?眼中出现?的骏马,这才抬起?头直直地朝着男人望过去。
头顶是烈阳,密林将阳光遮去大半,阳光从缝隙中穿过投射出来。
或明或暗的光阴中,男人神情淡漠,周遭的气压低到?空气都开始凝滞,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两个人最?初相遇的时候,中间没有一丝柔情。
江新月扬起?白净的脸,下颌的伤口狰狞恐怖。她眼底渗出眼泪,泪水顺着眼尾滑落,同耳边流下的鲜血混合没入到?脖颈中,脆弱到?像是一张随时会碎裂的纸片。
她小声地哽咽着:“夫君,我?害怕。”
132 清水镇的开始7 楚荞荞永永远远喜欢你……
江新月说完之后, 眼皮子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裴延年没有下马去扶,缓缓闭上眼睛, 心里在不断地揣度衡量。
楚荞荞的身份并没有她说的那样简单, 口口声声说的那些爱慕、喜欢也不知道能有几?成是真?的,今日逃跑就?是最好?的证明。
往常,也不是没有女人出现?在他身边, 有世家送过?来的贵女, 有帝国培养的细作, 也有想?上演救风尘戏码博前程的瘦马……
楚荞荞究竟属于哪一种?
他坐在马背上,长久地沉默, 任由女子倒在血泊当中。
而乾县的县丞废了老命, 趴在马背上带着官兵赶到。
他见到倒在血泊当中的女子, 心凉了半截,双腿一软,直接从马背摔到在地,响起清晰的骨头碎裂声。
可他不敢说“疼”,匍匐在地将那名收受贿赂的官兵骂了千百遍, 颤颤巍巍道:“大人,要?不要?找大夫来!这件事情下官明日……不,现?在立即就?去查,绝对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裴延年长久地没出声, 视线下移,落在女子精致的侧脸上。
白皙干净的脸颊上,下颌同耳旁的鲜血狰狞而又刺眼,如同一只倒地的脆弱的小动?物。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最后还是翻身下马, 将小姑娘抱起来。
高大的身形完全将女子遮蔽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我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
“另外,劳烦写一份婚书,直接并入乾县的户籍文书。”
有了办事的方向,县丞忙不迭地说了一连串好?,高高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到肚子里。
他匍匐在地,眼见着黑色的皂靴要?经过?时,在他的眼前直直停下。
头顶想?起了男人含着压迫的威严声音。
“把自己的手脚处理干净,若是不能体面,自然有人替你体面。”
县丞额角的冷汗直直下来,连声说了好?几?个“是”。
当晚,乾县的上层发?生地动?,不少的人家都收到县丞退回来的孝敬银子。虽说也不是全退,可也有七八成。
这将一群人都给?直接吓坏了,纷纷派人前去打听缘由。
县丞一个也没见,正含着泪提审镖局所有人。一查,居然同城外的山匪有些勾连。
县丞两?眼一白,都快要?直接晕死过?去。这都叫什么事,怎么都让他给?摊上了。
——
江新月确确实实是晕过?去了,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一片漆黑,安静到没有任何声音。
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先是睁开一只眼在屋内扫视,没见到有其他人存在时,她才松了一口气。看着还算熟悉的床幔,她意识到自己再次被裴三救回来了。
这种感?觉特别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