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刑
絮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她躺到了床上,小腹下坠般的疼痛依旧还在,只是稍稍减弱些。
她的月事向来不准,要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大胆地在母后宫里待着。
或许是今年冬天,她没有好好待在房中,一直在外头吹冷风,又吃冰的缘故,秦香絮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疼到她近乎眼前发黑,失去意识的程度。
后来还是大夫来,及时给她开了止痛的汤药,症状才好转些。
秦香絮喝完药,就昏昏沉沉地睡着,直到现在。
她睁开眼,看到的先是一片黑。
房内没有烛火。
她想也许是双儿为了让她睡个好觉,所以特意不曾留灯。
秦香絮起身,打算看看双儿在不在房中,但当她想用手支起身子时,却发现手被人握住了。
她挪动身躯的细微动作,许是惊动了那人,他的手稍稍动了动,但很快,就重新握住她指尖。
秦香絮了然。
原来双儿就在床边。
她弯了弯唇,伴着浓浓的安心感,再次睡去。
这一觉,直到天明。
她睁开眼后,下意识去看双儿的位置,但出现在她视野中的,却是沈鹤知。
他安然地阖着双眼,清隽的面容在晨曦下分外柔和,那份拒人于千里外的冷漠,此时无处可寻。
秦香絮的视线下移,落到他纤长的睫毛上。
浓密犹如鸦羽。
她靠近两分,伸出手,想要轻轻触碰,但在她将要碰到的那一刻,对方眼睫颤动。
秦香絮吓得立马躺下去。
沈鹤知睁开眼,反应了阵,看向那头躺下装睡的人,无声地笑。
秦香絮本是想装睡的,但身子虚弱,使她装着装着,还真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沈鹤知已经走了,她松口气,看向站在床边的双儿,关怀道:“你守了我一夜,想必也累了,就下去歇着吧。”
双儿皱了皱眉:“奴婢没有守着您啊。”
秦香絮问道:“那晚上......”
话至一半,她自己反应过来什么,用手捂住唇。
是了,细细想来,昨夜握着她的那双手宽大,显然不是女子的手。
再加上今晨沈鹤知出现在她床畔,昨夜陪着她的是谁,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公主,昨夜是发生何事了吗,您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安......”双儿有些担忧地说。
秦香絮摇摇头,用能将她自己骗过去的平静语气说:“没有,我只是昨夜睡得不太安稳而已。”
双儿半信半疑地点头。
秦香絮洗漱完后,管家带着丫鬟进房,道:“公主,小人为您准备了些清淡的早膳,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秦香絮没什么胃口,随意地在托盘上扫了两眼,指了碗百合莲子汤。
双儿试完,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等没那么热了,正要喂秦香絮,外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秦飞鸿走进来,皱着眉环顾四周,本是想将这房间贬得一文不值,等真看见房内的陈设,贬低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儿,一句都说不出了。
“你怎么会来这儿?”秦香絮先问道。
秦飞鸿:“这话是我要问你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双儿替秦香絮开口道:“公主身子不适,所以昨夜便歇在这里了。”
秦飞鸿还想说什么,但见着妹妹脸色苍白,知她身子虚弱,叹了口气,关怀道:“好些没有?”
秦香絮扯着唇角,笑说:“好些了。”
双儿又舀了一勺汤,喂的时候,沈鹤知从外头进来,他显然已从家仆口中听说了秦飞鸿来的事,面上未有惊讶,淡然道:“见过二殿下。”
秦飞鸿看他跟看仇人似的,一双眼睛恨不得在沈鹤知身上瞪出几个窟窿。
秦香絮咳嗽两声,示意他收敛。
沈鹤知闻声,走到了双儿跟前,朝她伸手要碗勺,说:“我来吧。”
双儿看着秦香絮。
秦香絮念着皇兄在,无奈地点了点头,示意双儿把碗勺交给沈鹤知。
在别人面前,她或许不用那么卖力地去演,但在皇兄面前,一定得演。
经这么多日的观察下来,秦香絮发觉沈鹤知在秦飞鸿心目中,大抵已与禽兽无二。
她不指望皇兄能善待沈鹤知,只希望他能看在她的份上,至少与他维持明面上的和谐,哪怕一丝。
秦飞鸿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看着喂汤的沈鹤知,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
他在凳子上坐下,边看着妹妹用早膳,边道:“我去见过母后了。”
秦香絮喝完一口汤,问:“母后有与你说什么吗?”
“嚯,你倒是聪明,”秦飞鸿继续道:“母后托我问你,什么时候回长春宫。”
此言一出,秦香絮立马咳嗽起来。
怪不得皇兄大清早就要来找她呢,敢情是母后担忧完皇兄,又开始不放心她,叫他把她逮回长春宫。
若寻常时候,便也罢了,可她现今的境况,是怎么都不能回去的,不然母后肯定要发现她假孕一事。
秦香絮惴惴不安地想着借口理由。
沈鹤知依旧从容,又舀了一勺汤,准备喂。
秦香絮不能当着皇兄的面与沈鹤知商量对策,只能轻咬住勺子,用眼神示意他想想办法。
从沈鹤知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她琉璃般莹润的眼眸,还有那紧咬着勺子不放的一点红唇,红唇表面还泛着一层浅淡的水光。
沈鹤知确实有想法了,但他想的不是办法。
他觉得他有点饿。
第89章 查探
“国库失窃一事,还不曾了结,我不能就这样回去。”秦香絮见沈鹤知不语,只能她来想办法,好在她脑袋转得快,很快就找到了借口。
秦飞鸿有些不解地问道:“随风不是把魏方海送进刑部大牢了吗,犯人已经落网,这桩案子还有哪里不曾了结?”
“国库失窃案的犯人虽已经落网,但幕后陷害你之人,还隐在暗中,没有找着。”秦香絮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觉得如此情形下,我能安心待在长春宫吗?”
秦飞鸿虽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但终归没有她那般担忧,语气还是轻松:“无外乎是那几人罢了,你我心中都清楚。此外,你既然将魏方海送至刑部,他在大牢里定然会成日提心吊胆,最后耐不住害怕,主动吐露出些什么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安心回去便是。”
“你真的这么想?”
秦飞鸿不答反问:“那该怎么想?”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吗?魏方海可是偷了国库好几年的人,你觉得他的胆子会小?”
秦香絮摇了摇头,继续说:“一个幕后之人苦心布置数年的局,魏方海作为启局人,不仅不曾取用半两银子,被抓时还甘愿将所有罪责认下,你觉得这样的人,真会在牢里被关几天,就哭天抢地地认错吗?”
“他不会的。”秦香絮语气笃定。
“那他不说的话,你要查不是也无从查起吗?”秦飞鸿有点犯难了:“依你的话看,此人又不图财,也不惜命的,俨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啊。”
秦香絮承认道:“是,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块硬骨头,但啃不动他,我从旁人身上下手亦可。”
秦飞鸿明白她是想到主意了,问道:“你想从何人身上查起?”
“就先不告诉你了,”秦香絮道,“待我真查着什么,再与你说。”
秦飞鸿心中好奇,但拿妹妹没辙,只能妥协地说道:“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你爱怎么来便怎么来吧。”
他说着站起身。
秦香絮问:“你要走?”
“那是自然了,母后还在等我的消息,你不回去,我不得跟她老人家说一声。”秦飞鸿临走前,看一眼沈鹤知,提高了声调,交代道:“照顾好我妹妹,不然,你看我不收拾你。”
说完,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香絮低头看了眼凑过来的勺子,往后退退,拒绝道:“不吃了。”
沈鹤知还维持着举勺的动作,青玉金羹勺与他那白皙修长的手相得益彰,看上去像是一幅画。
他见秦香絮不吃的态度坚决,顿了顿,将勺子放下,勺子落于碗中,立刻发出道清脆的声响。
沈鹤知问:“你要查谁?”
秦香絮没直说,绕了个弯子:“用从你那儿学来的法子想到的。”
“哦?”沈鹤知看着她,很有耐心地问道:“学了什么?”
“抓——”
秦香絮微笑:“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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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的大牢,人才刚迈进去一脚,就有
扑面的血腥味与脏臭味传来,火把子插在冷硬的墙壁上,明明有光亮,却因火焰摇曳不定,使得大牢处处都透着股诡异与阴冷,看得人脊背生寒。
双儿不由得拿绣帕用力地掩住口鼻,皱眉道:“公主,咱们真要进这里去吗?”
秦香絮闻着里头的味儿,也有些难受,但她没忘记她来此的目的,最后还是忍着难受,坚定地迈着步子。
双儿只得匆匆跟上。
沿路经过不少牢房,里头的犯人有哭着喊冤的,有大叫着发疯的,也有安静的一声不吭的,但无一例外,他们中的每个人,都用着如野兽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与凶煞牢房格格不入的秦香絮。
霍林在前头边领着路,边哈腰笑说:“公主千金贵体,怎么能来这样的地方呢,您要是有想审问的犯人,知会微臣一声,臣帮您问不就是,就省得您吃这趟的苦了。”
秦香絮略瞥了他眼,若不是她深知霍林如何长相,凭他而今的作态,还真难与国库时训斥她的那人联系到一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