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刑
秦香絮被他突然的暴喝吓到,眼睫颤了两颤。
沈鹤知冷冷地看向张禀山,“滚下去。”
“诶诶诶,这就滚,这就滚呐!”张禀山听到这话高兴的跟什么似的,马不停蹄地就滚了。
沈玲珑本还因张禀山不屈服而不高兴,这会儿看见爹爹跟公主,与不高兴有关的情绪就立马飞远。
她蹦蹦跳跳地凑到两人跟前,仰着头开始傻乐:“嘿嘿,今天两个人都在......”
秦香絮把沈玲珑从地上抱起,一路上准备好的话此时骤然变得苍白,凝于喉间,再难说出。
她红唇张了又张,慢慢道:“玲珑,我是你娘。”
“我知道呀。”沈玲珑说:“爹爹以后娶了公主,公主就会变成我娘。”
她抱着秦香絮的脸,蹭了蹭,依恋道:“我可开心了呢。”
秦香絮的眼泪“唰”的一下流出,毫无防备的决堤,她沙哑着声音:“不是继母,玲珑,我是你的亲生娘亲。”
她用着最简洁明了的话语,将她所遭遇的一切,说与沈玲珑听。
说完,秦香絮红着眼,定定地望着怀里的小人,颤着声音问道:“玲珑,娘亲没有及时想起你,让你孤单了这么多年,你怪娘亲吗?”
她想要答案,又怕答案。
沈鹤知在此时,搂着她的肩膀,给了她一点依靠。
秦香絮缓了缓情绪,继续道:“你怪娘亲也不要紧的,这些年娘亲没给你的东西,以后都会好好补——”
她的话,随着对方的动作而止住。
沈玲珑捏着衣袖,正小心翼翼地给秦香絮擦泪。
她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与怨恨相关的表情,只有明澈干净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温和几分。
沈玲珑一笑,露出了两颗可爱的虎牙:“好开心,原来娘真的收到我的信,从天上下来看我了,我就说娘怎么这么好看,原来娘是仙女!”
她“啊”了一声,又问道:“那我是仙女的女儿,我算仙女吗?”
秦香絮被她逗笑,一笑眼尾上扬,衬着晶亮的泪珠,跟雨后初荷似的清丽多姿。
沈玲珑没从她那儿得到答案,转而问起沈鹤知,“爹爹,我到底算不算仙女?”
一问,她才发现爹爹也在无声落泪,只是她方才只顾着看娘亲,不曾注意到。
沈玲珑没想哭的个人,这会儿也忍不住,眼睛整个红了:“你们要是再哭的话,我也要哭了。”
“不哭不哭,娘不哭了,你爹也不哭。”秦香絮忙声说完,脸上扬起笑容,说:“你是我的女儿,当然也是仙女了。”
沈玲珑的注意被成功转走,“但我不要做仙女,家里有娘一个仙女就够了,我要做别的。”
“别的?”秦香絮问:“别的什么?”
沈玲珑用两只手托着白嫩的小脸,摆出跟开花一样的姿势:“我要当娘亲跟爹爹最喜欢的小宝宝呀~”
秦香絮失笑。
她揉了揉玲珑柔软的头发,温声道:“你已经是了。”
沈玲珑高兴地扑到秦香絮怀里,“哇!太好啦!”
李成在远处看着,不禁摇摇头:“你说说看,三人一齐哭上了,这叫怎么个事儿。”
管家抬起袖子,揩了两下眼角,“老大,其实......我也有点想哭。”
李成吸了吸鼻子:“不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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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玲珑下午光顾着高兴,没睡午觉,因而晚饭刚吃不多时,就困得躺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秦香絮替她掖好被角,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被前所未有的幸福充盈。
她怕扰着沈玲珑睡觉,缓缓起身,步出了门外。
秦香絮回到她的房间,才进门多久,有人敲门,开门去看,见沈鹤知站在门外。
他似乎刚沐浴完没多久,发尖带着潮湿的水意,白皙的面颊上泛着一层浅淡的绯色,像是被红日浸染的晚霞。
秦香絮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来这儿?”
沈鹤知抿了抿唇,缓声道:“我记得你怕黑。”
秦香絮低下头,有些心虚道:“那......那是从前为了亲近你,编的借口。”
沈鹤知轻声回道:“哦,原是为了亲近用的借口。”
秦香絮回答的声音更加小:“是......”
她见他还停留在原地,不免抬头,疑惑道:“你还不走吗?”
沈鹤知抬起秦香絮一只手,贴到他颊侧。
他垂眸望着她,问道:“若我说,我怕黑呢?”
秦香絮沉默了下。
她的视线从他轻薄的寝衣,还有领口露出的一截精致的锁骨掠过。
她想了想,终于找到了最精准的词句:“沈鹤知,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沈鹤知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牵了牵唇角,在她掌心轻轻啄吻两下,复而抬头。
他眸色深深,宛若潭水。
“那......你要被我勾引吗?”
第92章 轻车熟路
秦香絮忽然笑了一声,问道:“你知道如今是什么日子吗?”
沈鹤知凝眸:“什么日子?”
秦香絮看着他,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刻意顿了顿:“我的月、事、期。”
她以为能从沈鹤知脸上看到类似慌乱的神情。
但他只是颔首,声线平稳,毫无波动:“我知道。”
“你知道?”秦香絮有些不解:“既然知道,你为何还要这副作态?”
沈鹤知轻叹口气,放下秦香絮的手,转而抱住她,把玉洁的下颌搁在她头顶,缓声道:“因为不想与你分开,想每时每
刻都与你待在一处。”
秦香絮被抱在怀中,鼻尖充斥着的,都是他沐浴后身上留下的清新香味。
她笑了笑,温声道:“不会分开了,我们不是很快就会成婚吗?等婚后,我们便能常日相伴,白首不离了。”
“可我不想等到婚后。”沈鹤知回答得很快。
“好了,别这么说,不过几日的功夫而已,耽误不了什么的,你难不成与玲珑一样,正是爱耍脾气的年纪吗?”
秦香絮看着眼前的轻薄衣衫,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点,也不担心冻着。”
“别耍小性子了,回去吧。”秦香絮说:“我就在你隔壁,就算真长翅膀飞了,你也能听见动静,是不是?”
沈鹤知不吭声,还是维持着抱她的姿势。
秦香絮用了点力,从他怀里退出,正想要再说些劝他别闹脾气的话,可等看见沈鹤知的神情,话就像是尖刺般,硬生生地卡在嗓间。
他垂着眼,与她对视。
这是第一次,秦香絮看到他冷漠淡然的壳子下,那颗不安的心。他怕好梦易碎,更阑人散,更怕转眼成空,得而复失。
她不在的四年,或许是沈鹤知最无助、最崩溃而又最绝望的四年。
秦香絮不禁想,他每次割腕取血,是真的只是为取血,还是一次次的欲殉情而不能。
没有人可以夜以继日地忍受痛苦,也没有人可以长久地在崩溃里存活。
他凄悲的眼神,是一次无声的自白,向她袒露了所有。
她不能就这样把沈鹤知留在黑夜。
留在痛苦中。
她不能。
秦香絮靠着沈鹤知的胸膛,听着他稳而有力的心跳声,犹豫会儿道:“你今夜......要来我房中吗?”
“可以吗?”
他清淩的声线自头顶传来。
秦香絮的回答,是拉着他的手进门。
纵有月光从窗牖间流泻,没有烛火、没有灯盏的房间依旧是昏暗,处处看不分明。
秦香絮领着适才起一直沉默的沈鹤知,到了床前,她什么都未说,只是很快上床,在最里面的位置睡下。
她躺下后不久,就感到身后的位置略有凹陷。
沈鹤知两手环过她的腰,彻彻底底地抱住她。
他低头,微凉的唇贴着她颈侧,轻缓地落下一个吻。
秦香絮闭了闭眼,说:“早些睡吧,你明日还有事务要处理。”
沈鹤知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无言,房内便是寂静,只除了萧瑟的北风偶尔会呜咽着从窗前掠过。
秦香絮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梦,很多梦,从前的事与而今的事都有,交织穿插在眼前,引得人心潮起伏。
她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孤立无援的时候,耳目之间尽是号哭呐喊之声,张皇惊恐之态。
秦香絮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仿若失序。
曙色还未明,室内依旧寂静,针落可闻。
秦香絮睁眼后发现,她在睡着时,不知不觉地翻过了身子,抬头便是沈鹤知安然沉睡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