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刑
“没必要。”秦香絮回得简略。
“你走后宴会发生了什么,你全不在乎?”
“也不是不在乎,只是没必要那样在乎,”秦香絮终于转过脸,对上他那双清雅逼人的眼睛:“所以,有重要之事发生吗?”
沈鹤知抿了抿唇,道:“......没有。”
秦香絮回头,重又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路上:“既没有,我问也是多余。”
从出宫到回府的一路上,不管沈鹤知再说什么,秦香絮都没有接过一句。
待回了公主府,她主动开口,说的却是:“我今夜陪玲珑睡。”
她又是那副说完就要走的姿态。
沈鹤知这次却没有任由她走,拉住她的手腕,强行让她止住步子。
秦香絮虽在原地站定,但别开了眼,没看沈鹤知。
沈鹤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我们谈谈。”
“谈?”秦香絮挣开了他的手,一脸冷漠,“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
说完,她为防他再多说什么,又道:“我累了,很累很累,我想早些去休息。”
沈鹤知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望着秦香絮逐渐远去的背影,月光落在肩上,将他瘦削的身影拉长,显出几分萧条的意思。
李成看着公主头也不回地离去,叹口气,尝试宽慰道:“女子孕中,情绪就是容易起伏不定,主子您千万别往心里去,等明儿天亮了,公主指不定就好了。”
沈鹤知缓缓转身,用不辨情绪的目光注视着李成,半晌,扯着唇角笑道:“看不出,原来你竟比我还了解她。”
平和的声线,不知怎的泛着股阴冷,听得人汗毛直竖。
李成连忙低下头:“属下不敢。”
沈鹤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阵,才移开视线,冷漠道:“去查她今夜见了什么人。”
......
秦香絮回公主府后,过了几日,收到了孙涵月的邀约。
信函到后,她捏在手中,一直在看,翻来覆去地看,看了不知多久。
双儿想了想,还是开口,有些困惑地说道:“公主,这信函上是有什么艰涩难懂的语句吗,您都看了许久了,再看下去,粥都要放凉了。”
秦香絮受她提醒,暂回过神,说道:“我不小心看得入迷,忘了时间。”
“入迷?”双儿好奇道:“上头写了什么有趣儿的东西吗?”
秦香絮沉默会儿,轻轻地笑了下:“许是吧。”
她放下信函,拿起勺子舀了勺清粥,刚准备喝上一口,突然喉间作痒,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秦香絮咳得太急太过,脊背都弯下去,面上泛起云霞般的淡红,映着她娇艳的面容,还有乌眸的润泽的水色,满是我见犹怜之态。
双儿忙放下手头的东西,替秦香絮拍背顺气,在手覆到她脊背的那一瞬,不免心惊。
公主的身子,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瘦弱的?
抚摸到的脊梁骨突出,刺痛人掌心。
在意识到之前,双儿已喃喃自语起来:“公主您......您怎么会变得这样瘦弱?”
秦香絮咳嗽完,努力撑直身子,拍拍双儿的手示意她放心,笑着解释道:“我这些时日用膳用得少,可不得瘦些吗?”
她自以为这副没事人的模样可以骗过双儿,可双儿瞧见她清瘦的脸还有发尖的下巴,心情却是愈发不好。
原明媚的人,此刻愁眉苦脸起来,活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太。
秦香絮又笑了下,说:“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双儿看着她脸上咳嗽留下的余红,还是有些不放心道:“要不奴婢去请令狐大夫来给您看看?”
“不要!”秦香絮说这句时,声音忽而加大,将双儿吓到。
她很快意识到她的异常,朝双儿露出个歉意的表情,说:“小毛病而已,何至于去请令狐大夫呢。”
可双儿还是担忧道:“要是公主您染上风寒怎么办?这会儿咳嗽,指不定下一刻就要发烧了。”
“不是风寒,”秦香絮说:“我衣服穿得那样多,谁染上风寒都轮不到我,是不是?”
她让双儿不要再在这件事上纠结,说:“替我梳妆吧,我今日还要去见孙涵月呢,要是让她见着我这副虚弱的模样,人家指不定就看轻我了。”
孙涵月当然不可能轻视她,她这样说,只是想让双儿的注意力从她的咳嗽上转移。
双儿果然被糊弄过去,拍拍胸口:“公主您就放心交给奴婢吧。”
在她的一双巧手下,方才那个虚弱苍白的秦香絮不复出现。
秦香絮对着镜子,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红唇,她平日少用这样鲜亮惹眼的红色,但如今看来,似乎还不错。
有这抹红在,病体似乎焕发新春,人瞧着总算有了点精气神。
她对着双儿说:“走吧,我们去见孙涵月。”
走出房门,离了炭火造就的暖房,扑面而来的朔风,冷得人齿关发颤,但因着这冷,混沌的头脑终于醒过神。
秦香絮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待绕过回廊,欲往大门时。
她碰上了沈鹤知。
他似乎才从外头回来,步履有些匆忙,一身晴山色的锦袍,衬得他肤若美玉,眉眼温醇,说不出的俊秀挺拔。
这几天,秦香絮一直想着法子避开他,躲着他,好久不曾如今日这样正眼看他。
恍惚一看,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在她愣神之际。
沈鹤知低眉敛目,朝她行礼,随后退至一旁,让开她要走的路。
举止间的冷淡与疏离,再明显不过。
秦香絮的呼吸有那一瞬的停滞,但她很快就紧掐掌心,强迫自己清醒。
她为什么要难过,这是她所期望的,不是吗?
这很好。
对。
很好。
所以她该高兴才是。
秦香絮用力地阖了阖眸,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她有必须做成的事。
事成之前。
她,绝对不可以软弱。
秦香絮看也未看沈鹤知一眼,冷着脸从他身旁经过,径直奔向公主府的大门口。
直到耳边她的脚步声消失,沈鹤知才直起身子,缓声问着李成:“找到了?”
李成点头说了声是。
沈鹤知抬起骨节分明的手,道:“拿来。”
李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了他手中。
沈鹤知接过后,一目十行地看完。
看完后,他捏着信,半晌,才叹口气道:“还是跟从前一样,丝毫未变呢。”
......
待到了约定的地方,秦香絮刚进门,孙涵月就起身来迎,很是热络道:“妹妹可算来了。”
秦香絮朝她露出个礼节性的微笑。
孙涵月继续道:“令狐率的消息,妹妹有了吗?他到哪儿了?”
秦香絮:“他不会回京城了。”
“怎么会?”孙涵月的语调里显出点惊慌:“莫不是他在回京的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她说着双手绞紧,很是焦急道:“这可怎么好!”
秦香絮眯着眼,将她所有反应看在眼中,扬唇笑了下:“别演了,真是有够假的。”
孙涵月盯着她:“妹妹在说什么,姐姐怎么听不懂呢。”
“听不懂吗?”秦香絮说:“那我讲清楚些。”
她抬头看向孙涵月:“给我下毒的人,是你吧?”
“中毒?妹妹看着气色这样好,不像是中毒之人啊。”孙涵月无奈地摇摇头,喟然说道:“我是真心想要与妹妹
结交的,却不料原来妹妹根本没把姐姐的真心当回事儿。”
“少说些引人发笑的话了,”秦香絮椅子上,“死到临头,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为好。”
孙涵月听完她这话,脸色瞬间就沉下来,语气也不复方才的柔和,问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秦香絮情绪倒不似她这般激动。
相反的,平静到诡异。
她只是用毫无起伏的声线,开始陈述事实:“我说,我们今日都要死在这里了。”
第103章 大结局(二……
秦飞白如往常一般,在怡红院点了些下酒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他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酒气,眉眼间满是疲态,久未打理的头发,缠乱几乎成结,腻腻地紧贴在他头皮上,在房内艳红的烛火下,泛着层薄薄的油光。
几个衣着暴露的妓子,仍在抱琴唱曲儿,甜软的嗓音,听得人骨头都发酥。
秦飞白对此兴致怏怏,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突然间,房门被人猛地用力踹开,门板随之哐的一声被甩在墙上,激得墙灰都跟雨似的轰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