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刑
“那本宫便按本宫的心意给你准备些玩意儿了,”姚文心笑笑,又问:“你这次寿辰,想好要请的人没有?”
往年秦香絮过生辰,都会在公主府内大摆宴席,但今年她却不想了。
她看着姚文心道:“母后头痛难忍,女儿哪里还有心思回公主府,这寿辰便在长春宫过吧,来点喜气,指不定母后的病就好了。”
姚文心见她眸中隐含的担忧,点头道:“寿星想如何便如何,母后都依你。”
秦香絮眉眼弯弯,撒娇道:“母后最好了。”
寿辰虽只是在长春宫简单一过,但也不能毫无装饰,秦香絮本就想靠寿辰冲淡姚文心的病气,所以早早地就差着那些太监宫女开始布置。
“诶诶诶,朝那儿去点,左右不对称了。”秦香絮跟双儿说道。
双儿将红灯笼朝右去去,问道:“挂在这儿行吗?”
秦香絮往后退了退,眯着眼,伸出手比画两下,才说:“好了好了,就挂在这儿。”
双儿赶紧把灯笼挂好,从梯子上下来,下来的时候,往后一退,险些撞到端药的蓝玉。
蓝玉紧张地握紧托盘,见里头的汤药没洒出,松口气道:“幸好幸好。”
她朝双儿歉疚地笑笑:“是我太急了不看路,没吓着姐姐吧?”
双儿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儿的。”
蓝玉点点头,就要去送药。
秦香絮开口问她:“今日怎么是你送药来,杜鹃呢?”
杜鹃虽然扭了脚,不能在姚文心身旁伺候,但她每日清晨都会给姚文心问药,这些日子从未断过。
蓝玉解释道:“杜鹃姐姐的家人来了信,她正忙着看呢。”
宫女进宫,便要与家人分离数十年,唯一能纾解思念的,只有信件,所以杜鹃顾不得给姚文心送药,也在情理之中。
蓝玉脸上浮现出羡慕的神色,“杜鹃姐姐这些日子收了好多信,但我却一封都没有。”
双儿知道她年纪小,容易想家人,就笑着道:“急什么,总有你收的时候。”
“也是,”蓝玉说:“哎呀,不能聊了,我还要给皇后娘娘送药呢,再不送药都要凉了。”
她风风火火地跑走。
双儿问着秦香絮:“公主,咱们还有哪儿要布置吗?”
秦香絮抬头看了看四周,说:“差不多了吧。”
长春宫
如今彩帷挂遍,张灯结彩,满眼的喜庆纷华,要是再加装饰,就有些累赘了。
生辰日转眼便到。
长春宫的宫人按秦香絮的口味,做了许多她爱吃的菜肴,不光色彩妍丽,鲜香更是绝伦,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姚文心兴致缺缺,只偶尔喝两口鸡丝笋汤,便将目光移向长春宫的大门,似是在看着什么人。
秦香絮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装出大大咧咧的模样,说道:“母后快尝尝,这道芸豆卷好吃得很。”
她夹了一块,放到姚文心碗中。
姚文心明白秦香絮看出她的异样,不想在这样的日子说些坏气氛的话,收回视线,浅咬一口那芸豆卷,总算是露出些笑容,称赞道:“甜而不腻,是好吃。”
秦香絮见她露笑,总算放下心。
正这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姚文心撂下筷子,面上笑意总算多了几分真意:“你父皇总算是来了。”
但来的却不是秦景,而是王勋,他指使着身后的太监,让他们把箱子放好,才清清嗓子,朝秦香絮道:“合阳公主接旨——”
秦香絮从凳子上起身,跪到地上,有些不解地道:“父皇有何旨意?”
王勋满脸笑意:“自然是为成全公主的赐婚圣旨了。”
第56章 我好想你
秦香絮不知道她是如何听完王勋念圣旨的,总之回过神来,那沉重到足够决定她一生的东西,已然握在了手中。
王勋弓着身子,笑得满面红光,“既然圣旨带到,奴才便退下了。”
秦香絮回头,长春宫内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在笑,姚文心也在笑。
她说:“虽然你父皇人不曾来,但心意可是到了,你得收好。”
秦香絮低头看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默了默才问道:“母后早就知晓此事了吗?”
“不算知晓,只是有此预料而已。”姚文心如实答道。
“既然如此,母后为何不加以阻拦呢?”秦香絮不理解:“春猎之时,您不是亲口跟女儿说,说婚姻大事都全权交给女儿自己做主吗?”
姚文心见她面上毫无喜色,不由得问道:“本宫虽然如此说过,但这道圣旨于你而言,难道不是好事吗?”
秦香絮不解其意,遂问道:“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文心答:“你不是钟情于沈鹤知吗?”
闻言,秦香絮悚然一惊:“谁说的?!这分明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姚文心也吃惊了:“当日本宫问你话,你不是说觉得沈鹤知更好吗?”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论断,姚文心又搬出证据:“如若你当真不喜欢沈鹤知,你又怎么肯舍身救她的女儿?你伤得那样重,本宫跟你父皇可是都看在眼里。”
秦香絮一时语塞。
她单纯是想救沈玲珑,所以才会挺身而出,但这样的理由却无法跟姚文心言明。
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个喜爱孩子的人。
所以就算她这样解释,姚文心也只会当她是在爱屋及乌。
明明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但秦香絮却根本开不了解释的口。
姚文心见她一时沉默,叹息道:“母后知道你是个爱玩的性子,突然间婚约加身,定是使你感到不痛快了,但凡事总是要朝好处想,你可是跟你的心上人有了婚约。”
“历朝历代,公主便是不远嫁和亲,留在京中,所嫁之人也大都非心中所愿。香絮,你父皇怜爱你,遂了你的心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秦香絮紧紧地抓着圣旨,想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沈鹤知不喜欢我,就算我与他成婚,这段婚姻也会名存实亡,与其婚后被他冷眼相待以泪洗面,倒不如不嫁。”
姚文心继续温和地劝说:“诚然沈鹤知性子冷漠,对那些追求的女子不假辞色,但香絮你不同,你是当今最受宠的公主,他就算不喜欢你,也会看在你父皇的面上礼遇你的。”
秦香絮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感觉,只觉得思绪像是成了一团被扯乱的线,让她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
她看了眼满脸关怀的姚文心,最终选择一言不发地跑出了长春宫。
姚文心愕然:“香絮,你要去做什么?!”
她想拦,但头疼导致身子虚弱,还没走出两步,就气喘吁吁。
蓝玉紧张地把她扶住,担忧道:“娘娘,您没事吧?”
姚文心紧紧地抓着蓝玉的手臂,心中警铃大作,她焦急地看向双儿:“快!快去把公主追回来!”
“娘娘放心,奴婢会把公主带回来的!”双儿连忙点头,飞快地冲出长春宫。
姚文心在蓝玉的搀扶下,重新在椅子上坐好,但她的眉眼间却不复方才的喜悦,只剩下一片担忧。
她知道香絮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凡事也从不肯将就,但这门婚事,不是小儿间信口开的玩笑,而是秦景的旨意。
世上有谁敢违抗天命,又有谁能违抗天命,纵使秦景再宠爱秦香絮,也不会容许她做出这样以下犯上的事。
没人会疯了般地去挑衅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
姚文心紧张到呼吸不畅,只盼着双儿能尽早将秦香絮带回,千万别叫她做出抗旨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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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秦景勃然大怒,用力地一拍桌案,力道之大,桌身都在晃动。
养心殿内的气氛凝重得快要叫人喘不上气,随侍的宫女太监纷纷垂着脑袋,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隙躲进去。
沈鹤知跪在冷硬的地面上,面对暴怒中的秦景,那张清隽的脸上未见惧色,只是淡然。
他平静地开口,将方才所说的话又重复一遍道:“臣不愿娶公主,万望皇上收回成命。”
秦景看着他挺直有若青松,任风雪也不堪折枝的姿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沉声道:“朕念在你往日功绩的份上,可以当作没听过你这番话,你滚吧。”
王勋见秦景收敛了怒气,忙凑到沈鹤知身边,小声地提点道:“沈大人,皇上礼重您,才给您这般殊荣,您啊就别固执了,赶紧走吧。”
要是慢两步,秦景改了主意,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寻常人听了这番话,想必是早就马不停蹄地谢恩逃跑,但沈鹤知没有,他依旧跪在地上,岿然不动,只是继续道:“臣请皇上收回成命。”
见他如此不知好歹,秦景的怒气终于压制不住了,他随手抄起一本奏折,就朝着沈鹤知瘦削的身子打去,怫然道:“好,好啊,既然你想死,朕干脆成全你!!”
秦景走到御前侍卫身侧,“噌”的一声,就将其腰间的利剑拔出。
他握着剑,缓缓走到沈鹤知跟前,眼看着就要抬手去砍,外头突然有人喊道:“皇上,微臣有急事求见!”
秦景的动作刹时顿住,他看向王勋。
王勋小跑到养心殿门外,没多久就回来,禀报道:“是范行大人。”
听到是范行来,秦景当即眉头紧蹙,他垂眼看着面前沈鹤知,冷哼一声,把剑扔回侍卫手里,回到桌案前坐下,才缓声朝王勋道:“叫他进来。”
王勋:“是。”
范行被领着带进来,先是行礼:“臣叩见皇上。”
秦景未叫他起身,只是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范行恭声道:“上次断栈道一事,虽暂缓流民肆恶,但仍有不少残党一路向南,与南面夷敌会面,如今两相成事,夷敌已然起兵,寇闯国边,戮我人民,臣既得消息,便即刻进宫,想请皇上下旨,诛灭逆贼。”
他每说一句,秦景的眉毛就皱得更紧,脸色也跟着发沉,“朕不是下过命令,叫那些戍守边疆的将士好生提防吗,他们便是这样替朕办事的?!”
范行道:“说来也蹊跷,敌兵似乎很清楚我军缺弱
之处,再加他们在夜间骤然袭击,将士们一朝不察,便溃败连连了。”
秦景追问道:“柳同怀呢?”
范行答:“柳将军已至军营整练兵马,只待陛下发令了。”
“嗯,”秦景的气总算是顺了些,“你派人通知柳同怀,叫他即刻出征,迎战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