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里春
荷回缓缓点头。
皇帝笑了。
然而不知为何,荷回却直觉这笑有些不一般,瞧得人身上寒涔涔的。
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皇帝披上外裳,从榻上抱起,趴在了那架山水屏风上。
他从身后抱着她,热气喷洒在她耳边:
“开口,回他。”
第76章
撞破(文案)
这要求太要命,荷回闻言,下意识便要拒绝。
然而似乎早预料到她是这种反应,皇帝与她对视片刻,便立刻垂下眼帘,十分恰当地向她露出眼底的那丝失落。
“果然。”
只不过短短两个字,连语气都与寻常别无二致,可不知怎么的,荷回却仿佛从里头听出些许感伤的味道。
“还是不成。”皇帝作势就要松开手,“你这就出去吧,朕待会儿就把圣旨收回,照旧给你同净儿赐婚,全了你的心愿。”
突如其来的转变,叫荷回有些发懵,见皇帝口口声声要替自己和李元净赐婚,她连忙拽住皇帝的手臂,“......皇爷?”
她已经同他这般,哪里还能再嫁给李元净?
皇帝被她拽住手,动了两下,便似没力气似的不再挣扎,沉声道:
“朕知道,相比朕,你还是更喜欢净儿,什么害怕无奈,都不过是诓朕的借口罢了,既如此,朕又何必再逼你,惹你厌烦,还是趁早成全了你们为妙。”
“不是。”荷回下意识辩驳,又怕自己声音太大叫外头人听见,连忙瞧了一眼窗子,低声道:“我......我对小爷并不像皇爷想得那般。”
从前对李元净示好,不过是为了生存,被逼无奈,她何曾有一点心思在他身上?更谈不上‘更喜欢’三个字。
她怕皇帝当了真,真给他们赐婚,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一想到自己与李元净躺在一张榻上的场景,便一身鸡皮疙瘩。
一个女人同父子二人都有肌肤之亲,这算什么事儿?
还不如出宫去。
即便她这般说,皇帝却还是那副神情,“可你不肯出声,怕他发现什么伤心。”
“不是。”她低声否认。
她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何干系。
闻言,皇帝的眼睛却亮了亮,手指在她粉颊上轻轻摩挲着,低声哄诱,“那就证明给朕看。”
荷回已经经过一遭,好容易鼓起勇气在上位,正在要紧之处,却被皇帝打断,整个人除了腿脚酸软,连脑袋都是懵的,仿佛被扔在热腾腾的迷药罐子里,晕乎不知去向,自然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况且,他又不像话本子里那些恶霸,凶神恶煞,为达目的吹胡子瞪眼的,而是采用一种十分温和的方式同她交谈,一向沉稳的脸上,此刻更是难得带着一丝被辜负的挫败感,叫荷回下意识便觉得是自己做错事,心里只剩下愧疚,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于是就这么晕晕乎乎同意了他的提议。
“......那,您别吭声。”
皇帝重新将手落在她的纤腰上,大手悄然覆盖住不久前才印到上头的粉红掐痕,“唔。”
却说殿外的李元净,见自己在外头喊了几声,里头都没有丝毫回应,不免蹙了眉。
沈荷回当真在里头?
她一向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从前自己亦不是没有在她不便的时候过来过,即便是已经睡下,听见他声音,她都要起身穿戴好衣裳,出来与他相见,请他到明间吃一杯茶。
怎么今日却这般拿乔?
难不成是病了,起不来床?
然而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便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
半个时辰前她离开慈宁宫之时,脸色还分外红润,怎么可能这么快便病成这样,连应他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更何况,若她当真身子不适,此时便该有医婆在这里为她诊治,她的宫女方才也会直接将实情告知于他,而不是闪烁其词,只说什么她此刻不便的话。
可既不是生病,那又是为何?
李元净一时没了头绪。
不过他此次来,乃是为了通知她一件事,同她在外头讲也没什么,即便她没听见,她的贴身宫女知道了,晚些时候告诉她也是一样的。
不久前她离开慈宁宫,太后便拉住他,询问他意见。
“怎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跟沈丫头的婚事,你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李元净心里也是乱糟糟的,被太后这么一问,一时半刻也说不出话来,只道:“您不是已经替孙儿决定了么,孙儿都听您的。”
“你的媳妇儿,自然得你自个儿满意,否则将来成了怨侣,可不要埋怨我老人家。”
太后没好气地开口,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方才我叫你爹爹赐婚时,你不说话,是怎么个缘故?上回万寿节上,你可不是这样。”
李元净懦懦道:“孙儿还没想好。”
太后提起眉头,问:“你还真看上那些秀女了?还是......”
她拉长了声音,“还想着姚司司?”
“你可别糊涂。”太后提醒他,“你爹爹迟迟不给你和沈丫头赐婚,分明是为了考验你,你还没封太子,你爹爹在朝堂上又屡次斥责你,若是在此事上再惹他生气,可真要当心挨板子了。”
李元净嘟囔道:“爹爹同这事有何关系?”
太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拿起一旁的茶水呷了一口。
“你还看不出来,你爹爹,很喜欢沈丫头。”
这话一出口,李元净眼皮便下意识的跳了下,“......喜欢?”
父皇他......喜欢沈荷回?
太后点了点头,“你爹爹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虽然这些年,他越来越不爱说话,但脾性我还是知道的,若不是喜欢她,即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不会这般看重沈丫头,这说明什么?”
李元净不解。
太后笑道:“这说明你爹爹心里想的,就是让她做咱们李家的儿媳妇儿,你这傻孩子,可千万别同你爹爹憋着气打擂台,选了其他人,可明白?”
李元净点了点头,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知道皇帝对沈荷回好,但只以为他是为了孝顺太后而已,可方才太后用上‘喜欢’二字,却好似叫他们的关系突破了寻常长辈与晚辈的界限,变得有些不可捉摸起来。
他知道,这不过是他错觉罢了,父皇那样英明的人,怎么可能会同沈荷回有什么超乎寻常的关系?
不过是他这些日子心绪不宁,所以想得有些多罢了。
他这段时日确实过得不大好。
除了早先被流放的近身官员,近日,又有一个同他交往甚密的官员被斥责,虽然知道父皇此举,不过是因为那官员自己做错了事,同他没有干系,但他仍旧是心有戚戚焉。
这么久了,太子之位仍旧没有着落,身边的官员又一个接着一个被皇帝责备,他自然心中惶然。
想同人倾诉心中苦闷,可安王已经回藩,姚司司又总是埋怨他近日不可陪她过生日,说不两句就要哭诉,他心里的憋闷无处可撒,只能时不时去寻沈荷回。
从前并不将她看在眼里,如今却不知怎么的,看她在身边坐着,怀中抱着猫儿玩耍,即便说不上几句她便有意无意地赶人,他心里却也不脑,反而意外地平静。
他想,无论是为了讨爹爹喜欢,还是为了旁的,让荷回当自己的王妃,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祖母说的是,还是让爹爹早些赐婚为好。”
就这么着,他与太后两人,将此事说定。
在他看来,一旦他点头,皇帝的圣旨是一定会下的,因此此刻在他心里,便已经当将这桩婚事彻底定下。
他不知别的男子在订婚时会做什么事,但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到储秀宫来。
他想叫沈荷回知道。
他愿意娶她。
在来的路上,他反复思量着等见到沈荷回,自己要用何种语气,摆何种姿势,才能将话说得利落又漂亮,既能准确传达事实,又不至于叫她觉得自己上赶着。
反复想了不知多少话语,到了跟前,却是这种情形。
她闭门不语,究竟是为何?
李元净忽然想起来时,西二长街上,那些宫女太监看自己的眼神,不由抿了唇。
那些宫人从前瞧见自己只会上前请安,可方才,他们却好似被什么绊住脚似的,懦懦嗫嗫,半点不敢上前,甚至在行礼之后,飞快起身想溜,眼睛时不时瞥他一眼,像是瞧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想看又不敢看。
有嫔妃见着他,也是同样的神情,闻听他要到储秀宫来,立时好似被噎住了似的,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终究只是摆了摆手,劝他:
“小爷......您还是到别处去为好。”
他当时没当回事,如今想来,这里头却大有文章
。
脑海里想到什么,李元净张开口,冲里头道:“可是有人欺辱了你?”
必定是欺辱得紧了,否则沈荷回不会不理会他,那些人也不会是那番神情。
见里头还是没有声响,李元净便道:“你等着,我去叫太后替你主持公道。”
两人的婚事往后再说。
“小爷!”一听他要去找太后,荷回连忙张口,“我没事,没人欺负我。”
李元净一听里头有了响动,刚抬起的脚又立马折了回去,站在廊下窗口边问:“当真?”
“......当真。”里头又传来微弱的声响。
她的声音有些酥软,甚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轻颤,但因为隔着窗子,李元净并没有察觉到。
“那便好,只是,方才你为何不做声?”
荷回半边身子倚靠在屏风上,另外半边贴着皇帝的胸膛,素手落在他臂弯里,回头瞧了他一眼。
皇帝抬手,理了理她鬓边汗湿的乱发,示意她继续。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皇帝面颊上,在他英挺的鼻梁上留下一道光晕。
不知是不是身子没被满足的缘故,荷回的心也跟着一起不平静起来,险些瞧痴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