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里春
实在没法子,荷回便道:“那皇爷先在这里呆一会儿,民女这便出去。”
刚走到门口,便被他拉住手,“你非要对朕如此这般?”
荷回心一紧,深怕有人瞧见,又不敢挣脱,怕弄出声响来,只好道:“......皇爷,这里当真不是说话的地方。”
皇帝似乎觉得她这般模样十分有趣,便问:“那哪里是说话之处?”
荷回真怕了,哀求道:“皇爷,您发发善心,救民女一命。”
皇帝原本就瞧不得她这般,眼见着逗得她差不多了,便松开手,转身出去。
荷回猛松一口气。
皇帝回到座位上,太后问:“去哪里了,这样久?”
皇帝淡淡道:“有些事情要处理,到外头转了转。”
太后不疑有他,转头瞧见不远处还有个位子空着,问道:“沈丫头呢。”
荷回这才从茶水房里出来,将茶碗搁在太后身边的茶几上。
“母后吃的是什么茶?”皇帝忽然开口问。
太后道:“先春茶,你从前问过,还说自己最不喜欢喝这个,如今都忘了?”
皇帝笑:“事多,倒不记得这些了,儿子知错。”
太后摇摇头,转头冲荷回道:“去给你皇爷沏一杯来。”
荷回抬眼望了下皇帝,见他目光幽幽,正望着自己,同方才在茶水房里头的眼神如出一辙,心一颤,连忙道:“是。”
荷回又去茶水房给皇帝和宁王各沏了一杯来。
皇帝见宁王也有,虽未说什么,但嘴角的笑意明显淡了下去。
太后:“好孩子,快别忙了,坐着去。”
荷回嗳一声,将托盘交给宫人,自己落座。
然而刚坐下,便听太后忽然问了一句:“皇帝,你身上的这个荷包是哪里来的,怎么从未见过?”
荷回原本并不在意,只当那是哪个嫔妃送的,随着众人的目光,下意识朝皇帝腰间望去。
却见几月前自己给‘宁王’的定情信物正静静挂在皇帝腰间。
荷回眼皮猛地一跳。
第35章
这丫头怎么这样了解父皇……
一瞬间,满室皆静,只剩下看台上的角儿们婉转悠扬的唱腔在空中回荡。
天子身上的任何一个物件都有讲究,不能随意穿戴,当今皇帝又是个循规蹈矩、嫌麻烦的性子,力求衣着干净利落,从未听闻过他身上戴过什么荷包、香囊之类的东西。
如今乍然得见,自然深感讶然,都在心中猜测此物何来。
瞧那细密的针脚,以及上头的鸳鸯图案,很显然是出自宫中哪位女子之手。
嫔妃之中,也有不少人曾给皇帝送过这东西,可却从未曾见皇帝佩戴过,如今这个荷包,也不知是谁的,众人不免纷纷猜测它的主人是谁,能叫皇帝这样光明正大地戴出来。
就连李元净也被吸引了目光,连戏都不看了。
皇帝见太后询问,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随口道:“今日出门急,尚衣监的人不知从哪里弄过来的,儿子瞧着好看,便戴上了,母后可是觉得不好?”
尚衣监的人如此不小心?多半是替哪个嫔妃传递信物罢了。
皇帝同嫔妃感情好,太后自然喜闻乐见,道:“没有不好,只是觉得稀奇,往日也不见你戴这个,也不知是哪个有福的,能入了你的眼。”
皇帝只道:“母后想多了。”
太后也不想在这种事上同他争辩,左右日子长了,有些事情自然就显现出来。
不急。
李元净这边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端起茶碗,心中觉得奇怪,倒不是为了那荷包,而是茶。
父皇一向不爱吃这先春茶的,怎么今日倒放不下的样子?
他小声问一旁的荷回:“你往这茶里加了什么?”
荷回正因那荷包的事心里乱作一团,忽听有人问话,不禁心头一跳。
李元净狐疑地望着她,“你怎么了?”
荷回连忙摇头:“回小爷的话,没什么,只是方才听戏听得有些入迷。”
李元净不疑有他,又将方才的话问了一遍。
荷回便道:“没加什么,只是听太后说皇爷不大喜欢先春茶的味道,便往里头加了些蜂蜜水。”
李元净点了头:“原来如此。”
怪道父皇没有同往常般喝一口便撂下。
只是......李元净蹙了眉,歪头睨了荷回一眼。
这丫头怎么这样了解父皇的口味?
大抵是误打误撞罢。
嘱咐她:“往后给太后和父皇的茶水吃食,不可随意调配,需得告诉茶水房的人,由他们请示之后,太后与父皇同意了,方才可行。”
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其中的干系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听他这样说,荷回当真有些后怕,点了点头:“多谢小爷提醒。”
因为要不引人注意,又要听见对方说话,所以两人凑得极近。
皇帝转头时,瞧见这幅场景,目光幽幽。
太后顺着他目光望去,瞧见这一幕,叹道:“前些日子咱们可是为他们操碎了心,瞧,他们两个如今可比从前好多了,秋彤之前告诉我,我还不信,这回若是再赐婚,想必净儿不会再拒绝。”
皇帝收回目光,淡淡道:“再等等吧。”
太后想着也是,上回那事说来也是她欠考虑,没问李元净的意见,这回还是等他们感情再深厚些再讲比较妥当。
“还是皇帝思虑周全。”
皇帝没吭声,望着戏台上唱念做打的人影儿,手指轻轻敲击着太师椅的把手。
而此时坐在不远处的淑妃正瞧着皇帝腰间的荷包看,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收回目光。
到了散席,送走了太后皇帝,淑妃正要上轿,却见庆嫔忽然过来,道:“姐姐可有空?陪妹妹散散心,如何?”
淑妃原本不想在此处耽搁太久,但想到什么,终究还是点了头。
两个人沿着太液池,慢慢往前走着。
庆嫔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依姐姐所见,今日皇爷腰间的那枚荷包是谁的?”
晚风习习,吹得淑妃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我还以为,是妹妹你的。”
“姐姐的荷包皇爷尚且不戴,更何况是妾的?”庆嫔拿帕子掖了掖眼角,道:“更何况,妾的针线也没那般好,能将那鸳鸯绣得栩栩如生,跟活的似的。”
这倒是实话,淑妃心中的那点酸意瞬间消去大半。
“这位妹妹的手艺倒是好。”
“什么妹妹,多半是哪个狐狸精。”庆嫔有些咬牙切齿。
皇帝对她们说一句贴心话都难,如今那人倒好,连个面儿她们都没见着,皇帝就已经明目张胆地将她给的定情信物挂在身上了。
怎不叫
人恼火。
她们这些人,在宫中连个依傍都没有,于是对这些事便越发敏感。
倘若叫那不知名姓的狐狸精被皇帝封了位份,再得个一儿半女的,哪还有她们的活路?
见她如此这般,淑妃劝她:“兴许是底下哪位妹妹的东西。”
“哎呦我的姐姐。”见她一直不上钩,庆嫔道:“咱们这些姐妹你还不了解,哪有人敢越过您同皇爷这般的,定是旁人。”
淑妃瞧着不为所动,“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皇爷若喜欢,封妃就是了,咱们能说什么?”
这话说得轻巧,庆嫔有些着急,道:“皇爷都多少年没封过人了,如今这位还没人影儿呢皇爷就对她如此痴迷,将来还得了?姐姐不替自己想想?”
淑妃停脚,缓缓道:“你待如何?”
“将她找出来。”
庆嫔走到淑妃跟前,劝道:“在皇爷封妃之前将人找出来,有些事情便好办多了,姐姐,这是关乎你我姐妹前程的大事,万万犹豫不得。”
她这里这样急切,淑妃却像没事儿人一般,忽然咳了两声。
“你今日的话,我不曾听过,妹妹,夜寒霜重,还是快些回去吧。”
说罢,叫来贴身宫女,扶着她上了暖轿。
眼瞧着轿子渐渐远去,庆嫔捏紧了自己的手帕。
真是胆小如鼠。
她不管,那便自己来动手,叫她见识见识,她的手段,不比她淑妃的差。
“回去。”又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庆嫔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不远处,一顶暖轿正慢悠悠被人抬着往前走,淑妃在轿中揉了揉太阳穴,对跟着的贴身宫女道:“你瞧着呢。”
那宫女道:“庆嫔想叫娘娘做出头鸟,心也太黑了些。”
淑妃笑了笑,“既然是皇爷喜欢的人,我何苦要去招惹,庆嫔等不及,就让她自己去找,咱们看戏就是。”
“可是娘娘,奴婢觉得庆嫔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皇爷的举动是有些不寻常,咱们总不能当真一直坐以待毙。”
若是寻常封妃就算了,可明显这一位皇帝是当真上了心的。
将来她被封什么位份还未可知,若是威胁到娘娘的地位......
不知是不是被说动,半晌,淑妃掀起轿帘,“悄悄打听着,看宫里哪个宫女或者女官绣工出众的,都报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