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里春
分明自己才是父皇的儿子,而沈荷回只是个外人罢了,父皇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生自己的气。
即便父皇要对自己生气,也只是因为自己下午时险些扰了他同妃嫔的好事,不会同沈荷回有什么关系。
“回父皇的话。”李元净缓了缓神,恭敬作揖:“没做什么,儿子与荷回不过是闹着玩儿罢了,若是叫父皇误会,是儿子的错。”
皇帝闻言,微微抬眼,好似无意间重复道:“荷回?”
李元净不知怎么了,小心觑向皇帝。
皇帝转头瞧向屋檐下的雨,见雨势越来越大,缓缓抬了眼。
“还没成亲就叫人家姑娘的闺名,成什么样子。”
荷回没想到他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计较,下意识抬头,恰巧皇帝的视线也扫了过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幽静,然而荷回却十分敏锐地在那幽静里察觉到了别的东西。
那种东西,被叫做占有欲。
她感受着身体里还没被清理
干净的属于皇帝的东西,想到方才在马车上,他伏在她耳边,叫的那一声声‘荷回’,下意识飞快收回视线,垂下脑袋。
他这样霸道,她的名字只许他喊,旁人叫一句,都要生气。
李元净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只是在听到皇帝的话之后微微愣了一下。
父皇说的没错,他这样在他跟前直呼沈荷回的闺名,确实十分不妥。
“是,儿子谨记。”
他本想着,皇帝会接着同自己说话,却没成想他只是淡淡‘唔’了一声,便将他撂下,转身朝身边的沈荷回缓缓走去。
荷回也注意到皇帝的动作,下意识抬头。
皇帝在她跟前停下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有余,荷回立在那里,甚至能隐约闻见皇帝身上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若是他欺负你。”皇帝凝视着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缓缓开口,“便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这不过是一句极普通的话,寻常人家里来客,有人同自家小辈玩耍,长辈都要说上这么一句,不过是客套而已。
然而荷回却知道,皇帝同他们不一样,他是认真在告诉自己,若是从李元净那里受了委屈,她不要不吭声,他自会替她讨回公道,即便李元净是他儿子,他也不会手软。
他在给她撑腰。
心中涌现一股暖流,荷回垂下眼睛,缓缓道了句万福,“......谢皇爷,民女晓得,小爷方才不过是同民女玩闹罢了,并没对民女怎么。”
皇帝颔首,“那便好。”转头朝李元净道:“下午不是有事找朕,过来。”
说着,抬脚顺着廊庑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然而此时的李元净,还在想着方才瞧见的那一幕。
他的父亲和他内定的未婚妻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两个人站在一块儿,竟莫名的有些......
般配。
是的。
般配。
他不知是脑袋进水了还是猪油糊了心,竟会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永远不可能被用在他们两人身上的字来。
仿佛他们才是将要成婚的一对未婚夫妻,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可要追究起来,两人又并无任何越矩之处,如此做派,倒显得自己如今的心思有些莫名其妙。
何其荒谬。
雨渐渐停下,风吹过檐下的风铃,发出叮铃的声响。
天冷寒重,李元净想,自己大约是病了,着了风寒,脑子有些不清醒,需找太医医治一番才成,否则照此情形下去,他不知还会冒出什么叫人匪夷所思的念头来。
正怔愣间,乍然再次听闻皇帝深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是他发现自己未曾跟上去,停下脚步,张口唤他。
明明是极寻常的语气,可却惊得李元净心头下意识一跳,那才在脑海中产生的所有的或正常或荒谬的念头,瞬间被这两个字烧得灰飞烟灭。
李元净回过神来,慌忙朝皇帝望去。
“怎么?”皇帝站在前头廊庑下,回头看他,神色淡淡。
李元净连忙垂头,恭敬行礼,快步跟了上去。
-
这一场雨,直到入夜才渐渐停歇,众人只得在寺庙凑合一晚。
这间寺庙原本是前朝一位财主出钱修建的,虽然位于官道不远处,但整体并不大,能够住的房间不多。
即便那些僧侣将房间全让出来,也不够他们这些人住的。
因此为了方便,荷回同太后挤在了一个房间,太后睡床,而她则在旁边支起的一个小榻上凑合。
睡前,她不敢太靠近太后,怕她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毕竟太后同李元净不同,她是由妇人过来的,人又心细,但凡多看几眼,便能发现她究竟胆大包天地干了什么。
幸亏那些小沙弥送来的烛火并不明亮,加上太后一路舟车劳顿,有些疲累,她方能顺利蒙混过关。
伺候太后梳洗歇息后,荷回这才躺下,然而或许是今夜月光太亮,荷回被照得全无睡意,百无聊赖之下,只好侧着身子,枕着自己的臂膀出神。
窗棂破旧,离得近了,上头的莲花纹清晰可见。
半晌,她伸出手指,轻轻在自己唇上摩挲,就像不久前皇帝在马车上对自己做的那样。
她仍旧记得,在李元净去推车窗,险些要发现她之时,她是怎样的紧张,以至于身子紧绷,将自己和皇帝都弄得一塌糊涂。
两个人都急需解渴,可偏又没法动,便越发的磨人。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对皇帝求助的了,只记得皇帝将手从她唇齿间拿出来之时,自己已经小死过一回,而李元净如她所愿,什么都没听到。
她忽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当时的情况,当真只是皇帝一个人造成的吗?
在整个过程中,她其实有无数个机会能够拒绝,可是事实上。
她没有。
她什么都没说,默认了皇帝对她所做的一切。
同他说的那些话,相比排斥,更像是打情骂俏。
从前,面对皇帝下意识的逼迫和侵占,她是害怕和恐惧的。
她畏惧他,更畏惧同他的私情被旁人发现,骂她是勾引未来公爹的无耻荡/妇。
可如今,当他再次亲近她时,她还是会害怕,可是在那害怕里,却不知何时,生出一种隐秘的甜蜜和期待来。
她喜欢他的触碰,更喜欢他无意识对她的偏爱。
即便她知晓,一个帝王的所谓偏爱,是极其虚无缥缈的一种东西,信不得,可那一瞬间的感动与欣喜却还是悄然占据了她的心神,叫她下意识缓缓朝他靠近。
她得承认,她是个俗气的人,做不来宁死不屈、心如铁石的贞洁烈妇,被一朝天子偏爱的感觉太好,她暂时没法儿拒绝。
她清楚地看着自己正在一步步滑向皇帝为她准备的陷阱,却无能无力。
荷回拥被起身,朝着屋内那一尊佛龛无声跪拜。
佛祖,请宽恕信女,求您给我,指条方向吧。
求您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办。
正在心内祈求着,却敏锐地察觉到窗外有什么人正在静静望着她,荷回神色一震,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窗户被人缓缓打开的声音。
“睡不着?”
荷回瞧不清人脸,只能隐约瞧见外头人模糊的轮廓,可即便如此,她仍旧一眼认出了对方。
她睁大一双眼睛,手扒着窗户,下意识朝太后的方向望去,神色紧张。
“皇爷?!”她拼命压低声音,满心慌乱,深怕太后和外头守夜的宫女听见声响,“您怎么在这儿?”
“夜里睡不着,忽然想来瞧瞧你。”
荷回涨红了脸。
他们两人不过才两个时辰不见,有什么好瞧的。
往常时常召她偷偷见面也就算了,如今,他怎么还寻到太后跟前来了?若是被发现可怎么办?
“我很好。”荷回一边用耳朵注意太后的动静,一边低声催促皇帝离去,“时辰不早,您快些回去睡吧。”
说着就要将窗户阖上,却被皇帝无声止住。
荷回手指收紧,无声地与他对望,即便她什么都瞧不见,但还是能感受到皇帝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多炽热。
叫她连再次拒绝的勇气都没法儿生出来。
荷回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他们的动静终究是引起了太后的注意,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缓缓朝荷回所在的方向望去。
只见窗下的小榻上,被褥微微鼓起,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应当是荷回蒙着脑袋睡得正香,月光悄无声息地消散,屋里一片昏暗,寂静无声,只有更漏上的水在滴答滴答地发出轻响。
应当是梦中幻听了。
太后本就疲累,不过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再次沉沉睡去。
而此时的屋外,荷回正躲在皇帝怀中,双手捂着唇,一颗心怦怦直跳。
她不曾想过,皇帝会这样不管不顾,就这么单手
将她从屋里捞了出来。
她此时只着一身中衣,赤着脚,连鞋袜都没穿,就这么踩在他的鞋面上。
皇帝将她打横抱起,快步离去。
不多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寺庙的角门悄无声息地出去。
荷回还以为皇帝夜半三更将她带出来,还是为了同她做那事,却没成想刚进马车,皇帝便捞过早备好的银鼠皮袄、泥金裙替她穿好,又用手搓了搓荷回有些发凉的双脚,将早备好的鞋袜亲手替她套了上去。
先开始,荷回还有些吃惊,毕竟她虽然已经同他做过那事,有些亲密,但却从未想过,堂堂天子,会亲手替她穿衣。
她受宠若惊,下意识想要推拒,却被他从身后牢牢抱在怀里,不容拒绝地道:“别乱动。”
荷回咬着唇,没再吭声。
他替人穿衣的动作很是生疏,显然并不擅长此道,荷回小声提醒他:“......皇爷,衣带系错了。”
皇帝闻言,手微微顿住,片刻后,方才若无其事地解开衣带,重新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