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里春
“我,我......”荷回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只顾着一个劲儿往后退,险些栽下桌,幸好皇帝眼疾手快,将她有惊无险捞了回去,只是过程中,他的手掌落到腰后某些地方,即便隔着层层布料,依然叫荷回忍不住蜷缩起脚趾。
荷回手心里都是汗。
只是寻常被他碰一下,她便如此这般,若是照他说的那样做,还不知要如何浑水滔天。
“......不成。”她手攥紧他的衣袍,下意识拒绝,“哪里能这样,您别害我折寿。”
她这条小命可经不起折腾。
“这是什么话。”皇帝捧着她的脸:“荷回。”
“嗯?”
荷回落在他衣襟上的手收得越发紧。
别靠这样近呐,她怕自己把持不住。
从前不觉得,怎么如今看他,觉得这样好看。
他的眼睫很长,黑压压连成一片,落下的阴影越发显得他一双眼睛无比深邃,仿佛一汪清澈的深潭,叫人看一眼,便忍不住陷进去。
他鼻梁英挺,亲吻时总是时不时碰到她的脸颊,带着丝丝冰凉,叫她在同他的亲吻中保持一丝难得的清醒。
还有他的唇,薄薄一片,时刻散发着温热,给她带来无限欢愉......
荷回疑心自己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不然如何只是单单瞧着他,心便跳得这样快?
她飞快将视线移开,目光落在虚无处,可终究还是不行。
即便她不看不想,他身上的味道还是会不停钻进她身体里,将她整个人占据包裹住,叫她眼里心里都是他。
他别不是个精怪托生的吧,否则怎么会这般勾|引她?
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皇帝自然是不知道,他只是轻啄了下她的唇,迫使她目光与自己对视。
“我是谁?”
荷回的整个身体被他勾得浑身燥热,脑袋昏昏沉沉,一双眼睛含着水望向他,“......皇爷。”
“不对。”他的指尖点上她的唇。
荷回目露疑惑。
皇帝指腹在她唇上轻轻摩挲,语气却无比认真,“我是你的檀郎。”
荷回不解。
“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①”皇帝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没听过?”
荷回怕他小瞧自己,小声辩解道:“听过的,只是后主那样的昏君,怎么能跟您比呢?”
皇帝无声轻笑,“原来朕在我们荷回心里这样好。”
荷回当真怕了他,他如今说话总是将‘我们’同‘荷回’一起说,加上他嗓音低沉,话说出口,像一杯甘甜的酒,经久不散,叫她无法招架。
“......您究竟想说什么?”
再不转移话题,她都要浑身冒烟了。
“好姑娘,还不明白,白费朕一片心。”皇帝手指往上,轻点她的鼻尖,“朕此刻只是你的檀郎,不是什么皇帝,所以,你不会折寿。”
荷回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一震,望着皇帝,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别过脸,喃喃开口:“这样的话,您对几人说过。”
皇帝嗤笑,掰过她的脸道:“你以为,这样的事,朕还会为谁做?”
“......我怎么知道?”
“只有你。”
荷回一愣,却见皇帝静静注视着她,说:“荷回,这辈子,也只有你了。”
“所以,待会儿若是不舒服的话,你别生朕的气,毕竟朕也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不熟练。”
荷回望着他,脸慢慢烫得像炭火。
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原来是为了这个。
明明是这样私密叫人难以启齿的事,怎么他却能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讲出来?
她心里说不出是感动更多还是羞涩更甚,只是问:“......非要如此么?”
皇帝再次将镜子拿给她瞧。
这回,她的情况比方才那会儿更加明显,即便不知人事的人,也能一眼瞧出她的不对劲。
荷回当即放下镜子,咬唇:“......您轻点。”
天爷,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想躲,然而已经来不及,红纱裤被褪到膝盖上,有风往裙子里灌,带来阵阵凉意。
皇帝用方才荷回用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俯身渡给她。
荷回‘唔’了一声,喉头不住滚动,水一半流入咽喉,另一半则顺着唇角,流入衣领之中,留下一片浅浅的水渍。
她提出抗议,“......一会儿别人瞧见,要疑心。”
皇帝嗯一声,手指轻点在她唇上,抬起,指腹上便瞬间坠上一滴晶莹的水珠,‘啪嗒’一声,又重新滴落回去,被她吞吃入腹。
“还渴么?”他问。
荷回望着他那双红润的薄唇,看它张开又阖上的样子,只觉呼吸微重,“......渴。”
“待会儿就好了。”皇帝安慰她。
他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目光里,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着。
外头锣鼓落下,第一场戏就要落幕,有脚步声传来,似乎是在寻找他们。
皇帝抬手,缓缓将头顶的金丝翼善冠拿下来,轻声搁到荷回怀中,然后在她的目光注视下伏下身去。
荷回紧紧抱住那象征着大周朝最高地位的冠帽,脖颈下意识扬起,一只手捞过自己的衣袖,紧紧咬住,方才未曾喊叫出声。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事?
叫人生,同样也叫人死。
同从前经历的那些全然不同,她如今面对的,是一种从未预料到的,全新的体验。
从前,都是些疾风骤雨,如今的,是春暖花开,天上滴星,一切都是暖的,她坐在溪水边,有一条由温水化作的小蛇,正不停往她脚心里钻。
她能清楚发觉,哪些是那条小蛇的唇,哪些是牙,又有哪些是它的舌头。
外头喧嚣声更浓,锣鼓声飞速加快,优人的唱腔一声急似一声,伴随着春雨,打落一树桃花,扑簌簌往荷回身上落,险些将她埋住。
荷回手上没了力气,怀中的金丝翼善冠从身上滚落,咕噜噜掉落桌下,伸手要去够,却在下一刻,手猛地攥住桌沿,指尖泛出青白。
一出戏来到最紧要处,戏腔骤然拉到最高,咿咿呀呀唱完,紧接着便是洪水般的掌声响起,将世间一切淹没。
那面菱花镜还好好搁在耳畔,好半晌,荷回侧过头去,恰巧瞧见镜中自己的脸,只觉心中一惊。
镜中人红|唇微张,乌发微散,两排贝齿之间,是不知何时探出的一点舌尖,微翻的眼瞳现如今还有些不聚焦,以至于那张脸落入荷回眼中时,面容还带着些许模糊。
她从未见过自己这般模样。
震惊之余,分出些许余光去看将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只见他衣袍整齐,头发被高高竖起,腰间的禁步静静垂在那里,整个人收拾得整整齐齐,同方才在外间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那被摘掉的金丝翼善冠,还有......
那从鼻端到下巴的莹莹水光。
那样持节端正的一个人,偏偏被她染上了那些东西。
这样的他,叫她想起话本子里,被蛇妖缠上的得道高僧。
高僧一脸正色,然而衣摆下,整个人正被一只蛇妖从头到脚缠住。
香烟阵阵,高僧清心寡欲的脸渐渐被蛇身覆盖住,只余片片抖动的蛇鳞,在阳光下,泛着青色的光芒。
锣鼓声褪|去,外头的敲门声渐渐传入耳畔。
有人寻来了。
荷回微喘着气,抬起松软的身体,说着就要拿汗巾子擦掉男人脸上的东西。
然而如今她这番模样,又哪里还有力气,汗
巾子无声从她手中落下,飘然掉在皇帝鞋面上。
敲门声越发急了。
荷回无声问怎么办?
皇帝望着她,眼底漆黑一片,像是一汪潭水,无声起伏奔流。
他指尖在唇上轻点了下,随即将指上的东西用舌尖卷入腹中。
正当荷回抽气时,他整张脸凑到她身前,含|住她的唇,声音沉哑惑人。
“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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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半炷香后,太后重新在席上瞧见皇帝时,他正端坐在御座上,眼睛瞧着台上的戏,目不转睛。
太后问,“方才做什么去了,出去这么久?”
皇帝将视线收回:“酒吃多了,闷得慌,出去散散心。”
太后不置可否,只是余光瞥见他衣领上不知何时沾染的水渍,觉得有些奇怪。
“这是怎么说的?”
皇帝一向端正持重,便是平日里也断乎不容许自己的仪容有任何不当之处,在她的寿宴上,他只会更加注意,怎么如今衣服上竟沾染了这些?
皇帝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酒杯,声音无波无澜,“许是方才吃酒时没注意,洒上的酒水,还请母后宽恕儿子冒犯之罪。”
这样寻常的话语,听在荷回耳中却如惊涛拍浪,她状似随意般低下头去,将两只手收进袖口中,掩饰手心里冒出的湿汗。
太后离得远,自然未曾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在听闻皇帝的话之后,只是淡淡点头,“这也没什么,待会儿换身衣裳也就是了。”
安王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垂下眼去,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缓缓端起自己跟前的酒盅吃酒,笑道:“皇兄这酒水洒得还真是地方,连衣领都能染上,这酒是有多好喝,叫皇兄竟吃得这样急?”
皇帝淡淡将视线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