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白牙牙牙
北伐大穆是何等重要的大事,承恩公在上折子之前,居然没有事先与太后通过气,而是绕过太后,先串联起一批主张北伐的朝臣,再公然联名上书,请求太后同意出兵北伐。
这样的大费周章,这样的匪夷所思,这样的不合常理,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太后与承恩公不合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哪位太后会与自己的家族闹得这种地步。
驱逐陈浩言,逼迫文盛安致仕,所有人都认为太后已经大权在握,所有人都不敢站出来挑衅太后的意志。
可此时此刻,在所有人都认定太后的威仪不可动摇之时,原本应该是太后党执牛耳者,原本应该坚定站队太后的承恩公,竟然主动跳了出来,打破朝臣的认知。
这对父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挠心挠肺好奇之余,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嘀咕:承恩公拼着得罪太后,拼着暴露太后与霍家不合也要上书北伐……
看来承恩公方才所言非虚,这一次北伐,优势尽在大燕,甚至有可能毕其功于一役,完成光复燕云的大业。
因为只有这样的不世之功,才能让承恩公如此豁出去,才能让承恩公在事后逃脱太后的怒火。
一想到这儿,就连那些没有在折子上联名的官员,都开始心动了。
他们不敢带头挑起两国大战,但在承恩公上书以后,跟着掺和上一脚,捞一笔功勋,他们还是敢的。
所谓的主战派、主和派,很多时候,就是一门政治生意。
如果支持北伐能让他们获利更多,那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
就算太后真要怪罪下来,也法不责众。
……
满朝文武的小心思,暂时还不在霍翎的考虑之中。
但霍世鸣打的什么如意算盘,霍翎已经看出来了。
也难怪会有这么多人陪着霍世鸣一起联名上折,公然跳出来支持北伐。
折子中罗列的种种条件,是真的能让人看到大燕一举收复大穆的希望。
这样一道详尽殷实,有理有据,尽数记载了大穆储君之争的奏折,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整理出来的。
所以,她的父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这一切的?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挑衅她、背叛她、妄图用朝臣舆论挟持君意的念头?
第142章 “你去弹劾承恩公,结……
霍世鸣的这道请战折子,宛若在青天白日里骤然降下一道惊雷,搅得人心浮动。
底下的窃窃私语声打断了霍翎的沉思,今天这场大朝会注定是没有结果的,霍翎压下朝臣的议论,命人宣布退朝。
寿宁宫里,宫人来往之时都尽可能放轻脚步,生怕惊扰到这座宫殿的主人。
无墨端着一早就熬好放凉的莲子羹,小心翼翼蹲到霍翎身边:“娘娘,您先用些东西吧,莫要饿坏了身子。”
人活一辈子,遇到的烦心事不知道有多少件,难道每一次都要烦得吃不下东西?
很早之前,霍翎就意识到一个道理:她越是烦得吃不下饭,就越要好好吃饭,务必用最好的精神面目去应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给我吧。”
霍翎伸手接过莲子羹,用汤匙慢慢搅拌着:“无墨,你随我进宫多少年了。”
无墨道:“一晃眼,有十五个年头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霍翎道,“也难怪哀家都认不得承恩公了。”
无墨鼻尖一酸,提议道:“娘娘,要宣承恩公来问问吗。”
霍翎咽下一口莲子羹,唇角微微上挑,笑意却未及眼底:“不急,承恩公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情,就必然做好了承受哀家怒火的准备。从他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真话的。先让崔弘益去一趟麒麟卫,把霍泽给我找来。”
禁卫军设有四大营,分别是麒麟卫,朱雀卫,玄武卫和白虎卫。
霍泽
这些年都在麒麟卫当差。
他的能力不算特别出众,但上头交代给他的差事,他都能完成得很好,再加上家世摆在那里,每次麒麟卫有什么提拔晋升,都少不了他的一个名额。
一路稳扎稳打,二十七八的年纪,就已经是一名指挥使,手底下掌管着一千禁卫军。
麒麟卫专门负责拱卫皇宫,保护皇室成员安危,霍泽平日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巡视皇宫,所以散朝以后,早朝上发生的一切都传入了他的耳中。
霍泽顿时坐不住了。他解去身上的甲胄,换好常服,打算去找上官告假回家。
才出营房,就被一行内侍拦住去路。
崔弘益笑容谦卑,姿态却强硬:“国舅爷,娘娘有请。还请你随奴才走上一趟吧。”
……
宫殿大门在身后闭合,霍泽深吸一口气,对着静坐上首的霍翎恭敬行礼:“麒麟卫指挥使霍泽,参见太后娘娘。”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太后此刻的神情,只能听到一道无悲无喜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在空荡而庄严的大殿内久久回响。
“这个时辰,你不在宫中当差,要去哪儿?”
“回娘娘话,关氏这两日身子不大舒坦,臣与她说好了要早些告假回去陪她。”
“是吗。”霍翎笑了一下,原本平淡的语气变得柔和下来,“阿泽,以前你我姐弟私下相见时,你都是称呼我为阿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再也没有叫过我一声阿姐,而是改口称了娘娘。”
霍泽被霍翎这骤然变化的语气激得浑身一颤,后脖颈处升腾起丝丝凉意:“阿、阿……娘娘……臣以前不知礼数,多次在娘娘面前失了分寸,还望娘娘恕罪。”
“失了分寸?”霍翎道,“你我本就是骨肉至亲,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阿姐,如今怎么会认为叫我一声阿姐是失了分寸呢?”
霍翎右手按着桌案,缓缓站起。
她还穿着上朝时穿的那身玄色朝服,华丽而厚重的朝服上绣有繁复而威严的龙凤图腾,行走之间,宽大裙摆漫过光洁如镜的地面,最终停在霍泽面前。
“你在害怕什么,又在心虚什么。”
冰凉的指尖贴在霍泽颊侧。
霍翎略一用力,霍泽的头被这股力道带得一偏,与霍翎视线相撞。
“父亲做过的那些事情,别人不清楚,你应该心中有数吧。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总不至于连你都要瞒着。”
霍泽浑身颤抖,脑子一片混沌。
他想过的。
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父亲东窗事发,太后怪罪下来,他该如何应对。
可是,提前打好的所有腹稿,费心想出来的各种解释,来时做好的心理建设,在对上太后那一双冰冷透骨的眼眸后,都溃不成军。
他的解释想取信太后,要有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太后依旧视他为亲人。
因为是骨肉至亲,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可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但是,在这样的眼神里……
在这样冷漠的,如同望着陌生人般的眼神里……
霍泽莫名有种预感,不管他作何回答,太后都不会信的。
他和父亲已经失去太后的所有信任。不管回答什么,都只是跳梁小丑的无谓挣扎,自取其辱罢了。
“怎么不说话了?”
霍翎凝望着霍泽的眼睛,唇畔依旧噙着淡淡的笑,耐心等待霍泽做出回应。
姐弟之间,生得最相像的,就是一双眼睛、
只是此时此刻,霍泽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惧,那近乎九分的相像,倒叫人辨认不出来了。
“阿姐……”霍泽唇角轻轻颤抖,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捡起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问些什么。”
他不能承认。
不管太后信不信这番说辞,他都不能承认。
霍翎脸上的笑意骤然扩大,猛地加重手上力道。
霍泽本就双腿发软,整个人仿佛踩在渺渺云端之上。被这么一推,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这股力道倒退两步,踉跄着重新站稳。
“阿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连孩子都有了,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你的资质,真是令我失望,这就是霍家下一代家主的风采吗。
“你帮父亲瞒着我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你日日抱着孩子,呼唤霍幸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没有仔细想过,霍家是因何人才有了今日的门庭煊赫,承恩公一爵,承的又是谁的恩吗。”
父亲真不愧是她的好父亲。
弟弟也真不愧是她的好弟弟。
霍家,一介外戚,因她而辉煌,竟也敢凌驾于她的意志之上。
霍翎转身,随手抄起案上的奏折,甩向霍泽:“既然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好好看看吧。看看父亲在奏折里到底说了些什么,看看父亲私底下到底打了什么如意算盘。”
奏折厚重而锋利,裹挟着破空声飞向霍泽,边角之处擦过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在那一大道伤口渗出血迹之前,奏折先一步跌落在地,碰撞出沉闷声响。
霍泽不敢发出痛呼,也不敢伸手去捂伤口。他默默蹲下身,捡起奏折,展开来看。
霍泽自然是没有在这道奏折上联名的,也没有亲眼目睹过这道奏折,但奏折上所写的一桩桩一件件内容,他都不陌生,或直接或间接地从霍世鸣那里听说过。
他看得并不快,脸颊上的伤口不断传来湿润的疼痛,分散着他的注意。
“看完了吗?”
霍泽不敢拖延:“看完了。”
霍翎指尖轻敲桌案,霍泽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膝行至霍翎面前,默默将奏折放回霍翎手边。
他正要重新退走,霍翎按住他的肩膀。
“北伐一事,你怎么看?”
“北伐大穆,收复燕云,利在当代,功在千秋。臣弟知道,北伐乃娘娘平生志向,父亲的做法也许有欠考虑,但请娘娘相信,父亲的出发点是好的。”
霍泽回答得很谨慎。他并未直接表明自己对北伐一事的态度,而是委婉地为霍世鸣进行辩解。
“看来你觉得父亲没有做错。”
霍翎微微一笑:“父亲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志向,你说得不错,北伐确实是哀家的平生志向。承恩公既然知道这一点,又为何不直接找上哀家,给哀家上书进言,请求哀家发兵北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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