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之一漾
是个暴戾杀伐且不折不扣的狠人。
事后也有臣子提议,“可汗不若先与隗尔氏通气,确认事情是否属实。再利用这皇后设下一场,他们大周人所谓的‘鸿门宴’,诱大周新帝前来我王庭赴约。”
“他若不来,咱们将那皇后送回去便是。”
“但他若来了,我等背地里联络大周皇室宗亲,趁他根基不稳,岂非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况且大周此前逢叛军作乱,即便新帝登基,朝野上下也必然不安,正是搅浑水的好时候。
“是啊。”
“任何人登基,都不比此人可怖!”
也有臣子反对,“自古帝王爱美人,却不见得会为美人舍弃江山。大周新帝阴险狡诈,此举恐被他轻易识破,一旦他将计就计,趁机屠我朔漠王室,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况且此人素来心狠手辣,诡诈多端,我等又如何保证前来赴约的一定是他本人?诸位别忘了,曾经隗尔大元帅便是为他“替身”所诱,不慎出关落入他陷阱才会……总之风险太大,赌不得啊,可汗万万三思!”
最最重要的。
“那皇后现在何处?”
“当真在隗尔氏兄弟手中?”
。
与之伴随的。
八百里加急也将新帝继位诏书传递至其他各州府城镇,下达至全国各地,尤其北境九州,可谓是全民欢腾。
“登基了,登基了,北境王,武昭帝!”
“北境王登基啦!”
“咦……”
孩童们聚在官府公文榜下,问一旁面相平平但气质清隽的书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书生默了片刻,温声解释说:“故太子出巡湑州,不幸遇大雪封山,丧命于雪崩之下,以致叛贼入京,也未能解危难于倒悬,复太平于宇内,此为国难。”
“现故太子的尸骨在运回京师途中,陛下深感悲戚,然叛贼尚有外逃者,欲冒充故太子聚众谋逆,损其清誉。若有任何人得任何线索,可到官府告发,赏金千两。”
孩童们听罢后纷纷仰头,一脸天真地说,“意思是从前的太子已经死了,如果再有太子出现,就是叛贼假扮的?”
书生唇角微弯,笑得惨然。
都不重要了。
真相如何,从来由实权和上位者书写。
也许命运,早就在无形中偏离轨迹,待身处局中之人反应过来,往往都太晚了。
可即便晚了,蜉蝣朝生暮死,尚且在这世间奋力振翅,人又如何甘心认输?
第65章
北境王府,南苑厢房。
飞檐斗拱上覆积雪,偶有融化的雪水从廊檐下滴落,夹杂着屋内微弱的哭声和低低絮语。
“都快半个月了,咱们日日守在床前侍奉,医师也日日都来扎针看脉,老太太却怎地还是不醒,该不会……”
“住口。”
不想听晦气话,大房的谢氏轻喝一声。
然而默然片刻,谢氏也唉声叹道:“真不知咱们薛家人,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满门男丁抄斩就罢了,流放路上病的病,死的死。好不容易安顿下来,这一把大火,什么都给烧没了。”
“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拿巾帕抹了把泪,姨娘赵氏接话道,“要妾身说,早先就该听老太太的,南下投奔亲戚去,也许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可窈窈那孩子,非说什么外头乱着呢,让咱们再等两个月。这下好了,她自己被贼人掳走,老太太也被刺激得一病不起,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迷迷糊糊间,才刚有点意识,便听到这些话。
薛老太太险些没气得两腿一蹬。
勉强掀开眼皮后,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房梁,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嚯嚯气声,“滚,滚,都滚……你们这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都给我老婆子,滚出去!”
都什么时候了,一心惦记的还是只有自个儿。
说句不好听的,若非窈丫头找上那孩子,薛家老幼如今还不知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任人欺凌,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这大半年住着城西庄子,虽是寄人篱下,然而鲜衣美食,绫罗玉器,比之从前在国公府也毫不逊色半分,包括悉心伺候的下人,随叫随到的医师,孩子们的教书先生,哪样不是扒着窈丫头吸血。
而今一朝出事,竟在背地里说起风凉话。
这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非但没养出感恩之心,反倒埋怨起窈丫头来。
“老婆子真真后悔没将你们这些个没良心的东西......通通赶出去,爱去哪里……去哪里,现在就收拾东西,滚出北境王府……往后是死是活,被人糟践也好……欺辱也罢,都别再想着回来沾边!”
没曾想老太太昏迷半月,一醒来就大发脾气。
谢氏跟赵姨娘双双一惊,“快快去请医师过来!”
而后放下茶盏,两人从矮榻上起身,赶忙扑通一声跪在床前。
薛文清和薛慧茹也急忙解释道,“祖母息怒,阿娘她,阿娘不过是担心您老人家身子,还担心阿姐,太急了才会……”
“阿岚,阿岚人在何处……叫阿岚来!”
话音刚落,屋外有匆匆脚步声响起。
正是周岚。
携一身寒气进屋后解下披帛,周岚口中尚在喘着气,眼见老太太醒过来了,赶忙去到床边。
然而对上那双因久病而越发凹陷的眼,以及老太太瘦得近乎脱相的皮包骨,原本一头花白,也在昏迷后变成满头银丝,再找不到哪怕一根黑发,周岚甫一张口,竟是鼻子一酸,未语先落泪,“窈窈……”
“窈窈?”
“窈窈有消息了?”
大半月来,周岚自己也在病中,由于过分担心忧惧,她整日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晚上得靠安神汤药才能勉强入眠。
此刻见她眼圈红透,泪水大滴滚落下来,老太太一颗心霎时跌落谷底,“窈窈她……出事了?”
“不。”
周岚赶忙摇头,好艰难才控制住情绪,“不是窈窈,祖母,是北境王。”
“北境王他……于正月初六,已在京师承继大统。”
“他登基了。”
“建元武昭,就在刚才,京师的八百里加急抵达央都,一同下来的官府榜文,还有一份大赦天下的诏书。”
“这意味着我们薛家人,薛家孩子,从此不再是戴罪之身。穆姑娘还说北……不,是今上,今上御驾已在前往图门坡的路上,说窈窈不会有事,说那位玄伦大人已调集了北境十万精兵,正在边城旦曳侯着今上。”
握着老太太的手,周岚近乎语无伦次,“孙媳是想告诉祖母,有今上福泽庇佑,窈窈一定会平安无事!”
“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这本是天大喜事,可是一时间,周岚怎么都止不住泪水。
心下既感叹命运垂怜,又恨命运无常摧折。
她的小姑子三生有幸,得遇良人。可即便不清楚这里头究竟盘绕着什么,周岚也能预见窈窈被挟持一事,可能会引发多大风波。
老太太听罢也是老泪纵横。
到这花甲暮年,记忆早就渐渐衰退了,回首人生苦短,往事如大浪淘沙,淘到最后看清这人世冷暖。
怎么也没料到。
最终真正在为薛家解困的,既非过往攀附的亲族好友,也非抱过期望的东宫太子,而仅仅是那个很多年前,被赶出薛家的、谁也没怎么在意过的外姓孩子。
。
正月十六,朔漠边境。
图门坡。
要塞由砖石砌成,久经岁月与风沙侵蚀。
城楼上的旗帜在暮色和寒风中猎猎作响,旗面是寡淡铁灰色,上绣雪狼尖锐的獠牙,透着凛凛肃杀之气。
营帐中。
“还请使者转告可汗,所谓的大周皇后,并不在我隗尔氏手中。”
隗尔宿仁,隗尔尧达第七子。
隗尔泰泽的亲哥哥,也是如今朔漠的大元帅。
此人说话温文尔雅,礼数周全,轻易便能令人信服。
但使者还是放不下心,“此事关乎整个朔漠前程,更关乎王庭安危,大元帅万不可儿戏!”
是了。
和王庭一帮大臣商议并三思之后,老可汗赫鲁罗并不敢赌。赢了的确是赚了,但万一输了,那代价无人能承受得起。
“若大周皇后并不在您这里,那大周新帝为何会、会送那样一份信函来威胁王庭?”
显然的,使者并不好糊弄。
要使者来说,隗尔氏仇恨大周新帝,无可厚非。
父亲的头颅被挂在对方城搂上晒成鞠球,无异于切骨仇恨,滔天耻辱,何况这前前后后,隗尔尧达一共九个儿子,六个都战死沙场,成了那大周帝王的“戟下废物”。
其中还有一个曾潜入大周境内,据说被彼时还是大将军的大周新帝,命手下人生生挖去了两只眼睛。
这种杀父之仇,欺兄之恨,早就超过了常人能承受的极限。
是以隗尔氏曾扬言哪怕全族战死。
也要将“傅延赫”碎尸万段。
但老可汗不惜穷兵黩武,也要铁骑南下,要的是掠夺大周资源,拿来富强朔漠国民。而非短短两年内,非但没抢到大周任何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反而连骆水一带最富庶的旦曳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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