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之一漾
许是真的公务太忙,整整三日下来,薛窈夭没在府上任何地方见到过江揽州。
辛嬷嬷给出的答复是:“不知道呢,许是殿下又在忙什么重要事情吧。”
这其实不算什么,以往边城跟北狄战火未歇时,殿下和萧夙玄伦、以及穆川穆言他们几个月瞧不见人影也是常有的事。
但于薛窈夭来说。
见不着人就意味着她想做点什么也无济于事,尤其薛家人目前暂无消息,她心下焦虑严重时,几乎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樾庭一干丫鬟婢女依旧待她恭恭敬敬,尤其心思细腻的辛嬷嬷,见她总是盯着某个地方出神很久,又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为能让她开心一点,辛嬷嬷特地派人在院中扎了秋千架子,每日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殿中也每日都更换鲜花,甚至请了央都的戏班子来。
这日午后。
又一次看到府上小厮们忙前忙后,在往樾庭内院的东厢房里搬东西,薛窈夭忍不住问:“那个房间是有谁要住进去吗?”
辛嬷嬷讶异:“自姑娘您来到府上,殿下便一直歇在书房,这东厢房自然是殿下往后自己住哇。”
总不可能一直住书房不是?
看出她疑惑,辛嬷嬷转而又有些暧昧地哎哟一声:“姑娘是有福之人哇,老奴还是头一次见殿下待一位女子如此珍重,如此亲厚呢!”
指的是江揽州将原来的寝殿让给她,以及离府之前交代过的一些事情。
但辛嬷嬷不大理解,两人都已经这样那样了,为何不干脆直接住在一起?
是了。
被她颈上细碎的吻痕误导,樾庭所有下人都下意识将她当做“未来的北境王妃”对待,薛窈夭自己却清楚不是那么回事。
那晚都难受成那样了,江揽州也不要她。
自己非但取悦不了他,还总好像会莫名其妙地惹他不高兴,猜不到他心里想法也把不准他喜怒哀乐,薛窈夭心下的安全感几乎为零。
…
第四日。
也就是七夕节的头天傍晚,江揽州终于回来了。
彼时天边惊雷乍响,大风卷起尘埃,哗啦啦的雨水从天而降。
薛窈夭夺过辛嬷嬷手中雨伞,“在府邸门口是吗?我亲自去接殿下!”
第19章
一场暴雨打得庭中花枝乱颤。
雨水顺着檐下沟渠汇成涓流。
车马停在府邸门外,江揽州望着被雨水激起浪花的禹河水面,负手等待着府内的玄伦出来撑伞。
却不想听到动静时,萧夙率先“啊”了一声。
“殿下,你看……”
江揽州回头。
透过两扇敞开的朱漆铜门,只见大雨滂沱的白桦大道上,少女一手撑着把伞,伞被大风吹得歪歪斜斜,一手抱着把伞,顺带还得提着裙摆,但其实裙摆早就被雨水打湿了大半。
就是这样一副狼狈样子。
她在雨幕中艰难踉跄着朝他奔来。
闪电撕裂墨色天幕。
轰隆隆的闷雷响彻央都上空。
江揽州恍觉周遭一切皆似幻梦,一切都好像不是真实的。
这些年他习惯了孤独。
不会有人如此刻这般急切地唤他:“殿下!”
尚且隔着一段距离,她便大声喊他了,嗓音脆生生的充满委屈,又似蕴着某种喜悦。
江揽州清楚那喜悦多半是装出来的。
因为有所求,所以她尽可能地讨好他。
即便那晚被他无情丢弃在殿中,她依旧能如此刻这般不计前嫌。
大风阻行,撑在手中的雨伞险些又被吹飞。
知道江揽州已经看到自己了,薛窈夭索性松手,连带抱着的那把伞也直接丢掉。
然后就那么一路冒雨狂奔至府邸门口。
像只受了什么天大委屈的兔子一般,少女一头扎进他怀里,“你这几天都到哪里去了……!”
不顾一众守卫、玄甲卫士、萧夙,以及追在她后面跑了一路的辛嬷嬷等人。
薛窈夭携满身雨水自顾死死抱着江揽州的腰,将脸贴着他胸膛哽咽出声:“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江揽州,你不在的这几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
任由她抱着,江揽州面不改色。
想说演得很好,下次别演了,姐姐。
然而有那么一瞬。
的确像是被柔软的兔子撞了胸膛。
被她一句“多想你”骗得心跳都陡然快了几分。
并没有回抱她,江揽州:“哭什么。”
在他怀里抽了两下,薛窈夭嘤嘤道:“我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的晚上都做噩梦了呜呜呜……”
江揽州:“嗯。”
“梦到什么了?”他问。
忘却那晚的不开心,薛窈夭继续抽抽搭搭:“梦到殿下不要我了!然后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肚子好饿,身上好疼,穿得破破烂烂,周围全是坏人,他们全都欺负我,殿下路过的时候却冷眼旁观看都没看我一眼……”
眼观鼻鼻观心的众人:“……”
“嗯。”
江揽州配合道:“然后呢。”
“然后……”
编不出来了。
编不出来也没事,薛窈夭索性说了自己真实的噩梦:“然后画面一转,我梦见,梦见自己家破人亡,梦见祖父哥哥堂兄和堂弟他们……他们的脑袋,脑袋,全都掉下来了,血淋淋砸在……”
话到此处。
也许是自己的确做过这样的梦,又或这是她不曾亲自见过的某种真实。薛窈夭突然喉间一哽,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起来。
那一瞬间。
心口似有一根极细的牵丝之线,突然间扯得江揽州哪里生疼。
一旁原本还在看戏的辛嬷嬷则讶异茫然,怎么感觉薛姑娘好像当真如她所说的那般,曾经历过家破人亡,否则她的哭声何至于那般肝肠寸断,叫人听着那么揪心呢?
附身,将人打横抱起。
江揽州吩咐萧夙,“撑伞。”
还好辛嬷嬷多带了几把伞,当即将其中一把递给萧夙。
。
一路朝樾庭走去。
江揽州步伐沉而稳健,目视前方。
心下却莫名烦躁、窒闷,是比打了败仗更令人难受的滋味。起码打了败仗可以卷土重来,一雪前耻将狄人头颅斩下,挂在城楼上晒成鞠球。
但她哭得那么伤心……
真好笑,关他何事?
倒是很有兴致奚落几句,然而出口的却是:“想见薛家人吗。”
男人语气极淡:“明日城西庄子,穆言陪你去。”
……?!
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薛窈夭圈在他颈上双手陡然一紧,“当真吗?你说的是真的吗殿下,你发誓没有骗我?!”
许是她表现得太过急切、震惊、喜悦,仿佛在他怀中突然“诈尸”一般,还突然就收放自如地止了哭声和泪水。
江揽州眉宇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薛窈夭心脏依旧怦怦狂跳,“殿下的意思是薛家人已经抵达幽州了?不是,是已经不在幽州,而是被殿下你……被你接到央都,安排在了什么城西的庄子?”
是这个意思吗?
这是真实的吗?
静默,江揽州不答。
最终还是萧夙轻咳一声:“是的,薛姑娘。”
所以这几日他连日不曾回府,是在为这些事情奔走吗?
雨水拍打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清晰水声,薛窈夭突然安静下来。
她凝视江揽州冷峻的眉眼,狭长的眸。
而后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又觉得言语苍白。
伞下的空间狭窄幽闭,少女犹豫片刻,最终将他脖子圈得更紧了些,还将自己脑袋枕在他肩上极轻极轻地蹭了两下。
就是这轻轻的两下蹭触。
江揽州沉黑视线依旧落在远处虚空,脚下鞋履踩水,发出有如镜碎般的破碎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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