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之一漾
“人活着总要做出选择,世上没那么多两全其美。”
话落的同时,手腕被江揽州强行锢着。
连同那枚珠钗,往前一带——
霎时间。
薛窈夭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也是听着这尖叫。
傅廷渊再也无法保持理智,然而他才刚迈出步子,身如鬼魅的玄甲暗影们纷纷拦道。
箭雨从四面八方飞掠而出,带出森然凛冽的破风之声。
又被亲卫们于电光火石间持刀格挡。
刹那一片金属撞击,发出尖锐刺耳的铮鸣之声,刀光剑影激出一片森凛肃杀。
好在只是拦道,江揽州尚未下命,萧夙也不敢真的闹出人命。
然而这动静。
却惊得薛窈夭几乎心弦齐断。
与之伴随的,人似乎只在绝望之际才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潜力,她口中尖叫的同时,竟瞬息挣脱了江揽州的桎梏束缚。
并且因力道过激过快。
珠钗落地,身子脱离束缚的瞬间,她自己也被那力道带得朝后趔趄在地,“郡主!”宝欢见状霎时冲了过来。
仿佛有猛兽追命,薛窈夭连滚带爬地远离江揽州。
而后从地上爬起的第一时间,她跌跌撞撞朝傅廷渊所在的方向奔去。
想告诉他府上危险,让他速速离开,虽然这好像不需要特地告知,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江揽州眼中没有“太子”,可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她甚至想就此离开北境王府,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能够喘口气,只要没有江揽州。
然而没跑几步。
耳边忽有风声掠过。
而后“扑哧”一声清晰的脆响——
是那种比先前珠钗更强烈数倍的,人的血肉肌骨被金属贯穿而发出的声音。
“太子殿下!”
伴随亲卫格挡失败而发出的肝胆俱裂之声。
傅廷渊被一支冰冷的弩箭穿胸而过。
第56章
从小到大,薛窈夭从未直面死亡。
按理说这年薛家男丁被斩首,流放途中又经历过好几场箭雨截杀,无论是视觉还是心神冲击,都不该那么大。
可当那支闪烁寒芒的冰冷弩。箭,从她耳旁倏忽飞过,又恰逢傅廷渊正逆着暗影和亲卫们的刀光剑影朝她奔来。
扑哧一声。
那具披覆大氅,千里迢迢从湑州赶来央都,说来接她了,且有着脉搏和心跳的血肉之躯,就那般在她眼皮子底下,在亲卫们肝胆俱裂的惊呼声中,被残酷无情地穿胸而过。
与之伴随的。
傅廷渊身形猛然一震。
宝欢和辛嬷嬷一个在发出尖叫,一个吓到失声。
这日头顶艳阳高照,四下风卷雪絮伴枯叶纷飞。
或是生来皇嗣,一国储君,这趟北境之行,傅廷渊料想过会生变故,却没料到变故会是如此的简单、直白、干脆。
可说普天之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能嚣张到于众目睽睽之下,都不能称之为刺杀……
可事情就是这样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那一瞬间。
眼前似有无尽血色铺开,薛窈夭只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她以为自己会当场倒下。
然而伴随傅廷渊胸膛鲜血汩汩渗出,被染红的衣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血液更沿着箭矢蔓延滴落,她的身体竟先思维一步,在周遭不具体的混乱之中,转瞬便回头冲去了萧夙面前。
在萧夙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唰”地抽出他腰间佩剑。
剑光四溢,寒芒森森。
将它举起来横向自己脖子,“让暗影放下武器,让医师救治傅廷渊,否则我立刻死在你面……”
铮地一声响。
她口中话未说完。
电光火石间,江揽州的墨玉扳指不知射出了什么东西,竟将她才刚举到一半的长剑击落在地,咣当一声,不足于震伤她的手臂,却足够让她拿不稳剑。
萧夙则立刻将那落地的剑刃踢得老远,还不忘拔冗朝她喊了一句:“王妃冷静!”
整个过程有多快呢。
快到薛窈夭几乎反应不过来。
风扬起她身后墨发,吹拂其中一缕搭在眼睫上,她望着自己两手空空,有一瞬纯粹的迷惘、空白、无措,像新生的婴儿初次面世,对周遭正发生的一切都感到不解。
伴随这份无解,她下意识抬眸朝江揽州望去。
这一望。
对上一双爬满血丝的眼,像对上一尊失了情感和温度的邪神。
“谁给你的胆子,拿自己命来威胁本王,薛窈夭……”
“为了他,你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凭什么这般笃定……又究竟何来的底气,认为本王一定会受你威胁!”
逆着光,江揽州眸色猩红一片,句句切齿到仿佛咬碎了牙,偏眼底燃着的都是碎裂之色,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可是这一次,薛窈夭失去了所有分辨力气。
与之相比的,她眼中也有血丝,和尚未干涸的泪水,泛着极为潋滟的光。
却聚不起任何情感,温度。
只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被他碾压到没有任何喘息余地,失去权力地位,为能更好的生存下去,她选择依附手握权力的他,乖乖做只温软金丝雀,日子也曾美好得不像话。
可一旦遇上什么事,她从来没有选择余地。
此刻日暮途穷,想以自己性命相博,为傅廷渊争取一线生机。
长剑却也被他击落在地。
在他股掌之下,她好像永远翻不出任何水花。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你可以拿命威胁我,逼我做任何我不愿做的选择,可以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随时发疯,无需考虑我的感受,而我却不能反过来威胁你?!”
少女忽然弯唇笑了。
笑得惨然。
“我什么都没有,无法与你抗衡,江揽州。”
“可死的法子千万种。”
“你能打落这把剑,我就没有其他法子吗。”
“若傅廷渊今日死在这里,我不会活下去……”
无关情爱。
而是背负不了那份罪孽。
受不了因为自己,曾经少时的情郎被如今的枕边人亲手杀死。死在眼前,她会做一辈子噩梦。
也是直至这一刻,薛窈夭才突然明白。
曾经璃山凌华寺的那位大法师,为何会批命孽缘,宜分开。
“江揽州,我不懂你的偏执,不解你的极端,更不知你是否又在玩什么游戏,或想与我博弈什么。但这场游戏玩到今天,我好累,觉得自己好痛苦……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原则底线。”
“我承认自己拿你毫无办法。”
“唯有拿命来赌你爱我。”
“赌薛窈夭是你唯一软肋。”
“赌你即便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也不舍得让我去死。”
“赢了我要踩着你的爱,保傅廷渊完好无损地离开央都。并结束我们这段关系,我要离开北境王府,离开你,还要卷走你府上够我生活的大量钱财,已在你身上得到的也不会还给你半分。”
“输了算我技不如人。”
话落。
少女拨动腕上镯子的内壁机关朝自己按了下去。
。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玄伦从始至终冷静如常。
也只有玄伦察觉到江揽州的手背青筋,在先前看到王妃与太子“拥吻”的刹那,就已经喷张到近乎爆裂。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平静忍受这样的“背弃”。
但这小小的误会其实都并非重点。
作为旁观者,玄伦素来崇拜自家王爷于战场和朝堂之间周旋的头脑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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