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花之争 第36章

作者:上曲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女扮男装 古代言情

  等不着竹茹水凉,也不想撒手扔了。

  她绞紧衣袖撑把地起身,就想

  早一步离去,眼不见刘栩为净。

  看着祁聿从火上硬生生取下的陶罐,指腹已然红了好大片。

  他攒眉低声:“烫,你手......”

  刘栩不知何时变张帕子,想要走近替她包裹陶罐把手,接手上炙烫之物。

  他却看着祁聿往后急踩了几步,脚下跄踉艰难稳住身形。

  纤长银链自衣摆内沿着裤缝若隐若现摆动,屋内脆碎地飘出短促的铃声,祁聿红着眼迅速一把按住腰间,狠狠站稳就怕脚下跌荡再闹出铃声。

  银链停止晃荡,顺落在裤褶里、至靴中几乎什么也瞧不见。

  若套上衫子,整个司礼监除去刘栩、送来的李卜山,加她,不会再人知道这是什么。

  这等羞辱之物还在刘栩身前闹出动静,她想死的心都有。

  飘若浮雪的铃声只浅浅一下,就狠命夺了下他心口,刘栩循声敛眸。

  就瞧见祁聿对自己无比仇视的眼神,切齿痛恨,要生剐自己一身皮肉那种无遮掩的激昂恨意。

  祁聿嗓子上下急涌,张了口却始终出不来声,眼底流盼的晶透已然碎得不成样子。

  在他绷紧的肩胛颤栗下,刘栩手上帕子收紧在掌心,朝一旁让了步。

  祁聿再三看着不好过人的窄门,只觉两眼一黑。

  她不敢过,因为那宽窄在刘栩触手可及的范围。窒息笼头,令她头昏脑胀,绷着牙想骂骂不出话。

  两人对峙而站,刘栩见他神色一压再压,强倔着性子。

  胸腔匀匀吐出口气,往后退出门外。

  凉夜色浓,黑天浸染他一身时,刘栩只是浅眸瞧着屋内蕴满火光。

  祁聿就这么站在其中,就这么印入眸底。

  偌大皇宫的无数虚夜,祁聿这么入眼,他一时也觉得凉夜不凉、权高不寒。所有高高在上权柄、国体天威、拨弄朝政翻云覆雨手,皆没眼前这一幕餍足。

  只是屋内人同他生分,还犹如寇仇,时时刻刻想要他性命。

  奈何祁聿没本事,他死不了。

  祁聿瞧着半隐在黑天暗地下的刘栩,一眼望见室内闪烁火光铺洒至门前并排的两件职袍上。

  煦和的火光还将刘栩戴的金冠蒙了层富贵,他那件过肩蟒的飞鱼服叠放整齐地摆在她的衣裳旁。

  祁聿实在难看这幕,晦气恶心的几步阔去将自己衣裳提起,再一脚踹开刘栩的。

  院子再起声碎铃声响,祁聿用衣裳摁住腰间,脸上更显於色。

  这间屋子她从不穿这等杀人越位的职袍进门,就怕惊着往日的人。

  若是那人知晓她日日干着诛戮之事,便是往生好几载,恐怕也该死不瞑目,都恨不得折回人间恶狠狠训斥她了。

  不料今日却让刘栩这般恶心了遭,祁聿气得踩着他的袍子飞速朝院外去。

  脚前刚好顺道再补踢一下,只听若空的寂静响起一道金冠砸触地面的动静。

  刘栩睨神浅浅勾了下唇。

  身后带着斥令朝她脊梁追来:“扔了那罐子,你手烫伤了。”

  不是刘栩提她都忘了烫,这时才觉得右手半个掌都刺疼。

  脚下没停,身后再度追声:“我叫你扔了!”

  出了院子她一下顿住脚步,胸间怄的气顶住嗓子。

  她转过身。

  望着光前的刘栩,视线相撞,刘栩此刻欲言又止,只是眉心锁得深紧。

  她颈子顿着仰了仰,“你想我疼你么刘掌印。”

  这话出口便陡然一阵被风刮带到院内。

  这是什么话!

  刘栩乱了分寸朝他跌撞一步,一身廷内头把掌权人的威严顿散。

  不敢确定那是祁聿说的话,他惊着心惶惶张口:“你说什么。”

  “你再说遍。”

  祁聿唇角绷紧,满身心的累。

  “你去死吧,我随后便殉你,行不行。”

  这话她讲得真心实意,每个字都真的不能再真了。

  五年时间,她一步步从廷内末流被人任意支使的‘内侍’,拼了命坐到如今这位子,还是杀不刘栩。

  内帑举了,除了血洗司礼监、杀不了刘栩。

  如今贪污皇木偷奸国库数百万两白银举了,除了血洗司礼监、还是杀不了刘栩。

  她现在还要主动给刘栩平贪污国库的账,替皇爷把他廷内最有力的臂膀保下来。

  因为刘栩只要抱着陛下的腿哭着认错,磕头将银子补齐,他们依旧是世上最好的主子跟奴婢。

  刘栩自陛下十一岁开始服侍,陪着封王开府、陪着数年朝政、暗地里明面上帮陛下生死数回,陪着登基,陪到如今的鹤颜。

  前朝后宫陛下最信任的,刘栩当第一,无有争议。

  他们四十六年的情谊主仆情谊正够刘栩一命,可自己没第二次机会再动手。

  她找一击击杀的手段都找了五年,未果。

  如今身上的伤连同热症交杂快一个月了,一直好不尽。身子一年比一年气血差,她是能清晰感受得到的。

  自己寿数不长是知道的,就是越发体虚后愈发不甘。

  遥遥看眼刘栩,她连人的样貌都看不清,却知道对方是如何看自己的。

  她默默别开脸。

  今日在此处待乏了,确实有些不想在司礼监这般艰难的谋算苟活了。日日沾人性命,尽是她引颈自戮都还不完的杀孽。

  可不这样守住手中权柄,便要被人任意对待、生死不由己。

  五年来半分心都不敢松。

  她此刻就跟那日的陆斜一样,是一副活不起、又死要活的怪相。

  刘栩被祁聿坚定又无神的眸意打散神魂,知道祁聿这话的当真程度。

  一阵痛心疾首哽口难述,半响拂把袖子,弯腰将祁聿踩过的袍子捡起来,若无其事地抖了抖上面的灰。

  可看见个脚印,他卷了袍子精细握在手中不敢抖,怕将这道印子抖掉。

  “累了?你想看我死你前面,那就继续活着吧。”

  “活不下去了,我救你。”

  话还未落完,祁聿身影便不在那处了。

  刘栩捏着衣袍几步退到那间屋前的台阶,缓缓坐下,一掌抚在祁聿方才放过袍子的地上,心口堵得慌。

  还是早年自己将人苛待狠了,叫祁聿将自己恨成这番样子,这些年真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廷外人想杀他的是觉着他奸佞弄权、多累圣德,廷内想杀他的是想夺权。

  唯独祁聿是为了恨想杀。

  这么算起来,祁聿是所有想杀他的人中,因缘最纯质的个。

  “地上凉,您怎么褪了外袍坐地上。”

  刘栩抬头,李卜山给他笼件斗篷,院外荧荧灯火。

  陡然想到祁聿走时孤落背影:“着人给他追着送盏去,路黑。”

  “是。”

  再看李卜山,他抬手起身,“走吧,他最不喜我们到这里来,触着他禁忌了。”

  李卜山看眼那间萧索积灰的屋子,一时无言。

  祁聿一路怎么踩回去的自己记不起,就走着走着觉着风大了,一抬头就到了护城河旁的直房。

  房前台阶坐了个人影,手上捧着乘盘。

  陆斜还在追着她喂药......

  喝再多药,她身子也补不好的。

  祁聿这才想起来手上自己熬的竹茹水,颠试了把不烫了,小心翼翼举着陶罐一饮而见底。

  破罐子一扔,满地碎声惊了陆斜一把。

  陆斜闻声起身:“你回来了?”

  夜里他看不清,瞎透了,“往日下职你早早便回来拨算盘,今日为何不拨了?帐算完了?”

  说到帐,祁聿难受的肩胛朝内敛去,身子一下就塌了。

  半响没有动静回应,他极力捕捉着气息,却被护城河夜间的风打散听声辨位。

  他试探喊:“祁聿?”

  “祁聿!”

  “我在,你喊什么喊。”

  声音陡然出现在陆斜身前,近到他们好似就只隔了个乘盘。

  手上陡然轻了,是祁聿在端药。可他嗅到一股竹子清香,慌忙伸手去摸,一下钩住祁聿虎口。

  指腹泛炙的温度,祁聿又起了热。

  “你用了什么,我让人去喊单医童来看看冲不冲撞药性。你先别用,我再将药温着。”

  顺着祁聿拇指,钩住碗将药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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