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曲
祁聿懒散的腔挺好听,陆斜眉间挑蹙,“那你今日不去经厂?今日的早议、事务呢 ?”
之前她病的只剩半条命还要伏案批阅,说文书比他命重。
今日怎么突然不重了,还有闲心听课。
是祁聿敬仰的哪位来授课了?
“是啊,不去。”
今日不想去。
她走陆斜前头,走了一段后余光总见不着人,嫌人走得慢打算催促。
回头见他走得颈子浮层汗,脚下蹒跚却半步不慢。
她不自觉放慢速度,候一候他。
陆斜虚瞧着赤红颜色越来越远,脚下跟着速步却有些失衡,气息促起在体内来回翻。
结果下一步突然慢下来,陡然撞了一大片赤红入目。
他这才缓口气,说:“祁聿,你等等我。”
听着促喘轻声,她直勾勾打量起陆斜。
宫内遍布没有职品的松蓝袍子,就陆斜一人能穿出风采,活脱清逸之姿。就是眼瞎让陆斜眼中无光,一种鲥鱼多刺的难受。
瞥眼这条宫道四下无人,她并不在意有人如何称呼她。
“嗯,等你。”
两人一前一后变成并肩,有一搭没一搭叙两句,到内书堂都快开课了。
所见的人皆起势要跪,祁聿提前绕手示意不必。
陆斜就觉得怪了,无论廷内还是朝堂跪拜是敬尊,是人必须要认清的尊卑。
这种规矩一旦有废,他日便会有人以善僭越。故而有些掌权的人就是遇着亲人,众人眼下能不疏规矩的都不疏规矩。
就是要人前固着尊卑、身份、礼教,这是很重的理念。
可以跪一半或跪后速速叫起,但不能没这个动作。
祁聿拼命得来的尊身,今日是怎么了。
不待他偏头询视,祁聿钩住他腕子:“桌椅多,我带你走。”
话被祁聿动作堵回去,任由人牵着往后排走。
到了后排,祁聿毫不客气挤走自己身旁十岁的小内侍......从他桌上随意抽本最下面的书,往脑袋上一盖就开始睡。
陆斜看着模糊色块做出的行径,始终不愿相信这是祁聿能做出来的事。
吏部到底是什么帐,让他萎糜不振成这副样子。
消极到他头次认知祁聿另一角。
进门的赵翰林朝后一瞥,看见个‘大人’已然习惯了。但是今日瞧见他身旁另个身影,还要死的拿书盖着脑袋光明正大继续睡觉!
这又是谁塞进来的大活人?内书堂规矩是祁聿开头后,众人完全打算不遵循了么。
气势汹汹拿着戒尺准备去斥训一番,好好立立内书堂规矩。走到教室一半位置,从桌下看见那人腿间的玉,他步子登时一转重新回讲台。
赵翰林清咳一声:“今日学《内令》,书翻至二十七页。”
上学嘛,即便看不清也得翻开书做做样子,不能在行径上惹恼讲师、丢祁聿的人。
陆斜打算随便翻一本,才拿最上一册准备翻开。
满屋书册声下,清楚听到左侧蝇蝇小声:“拿错了,你这本是《内廷守则》,下面那本才是。”
陆斜惶然循声拧颈,祁聿明明还是那片光影没动,但刚才就是他声音!
陆斜一下回到当初学堂上与人交头接耳的情景。
虚瞪着震惊祁聿这个言行。
他一个司礼监秉笔,还在课上同人交头接耳,这实在让人震撼。
手却老实按照祁聿所言摸索着换本,照着讲师翻到二十七页。
身旁又传来细声:“你这是我四年前的旧版,三十三页才是赵翰林手上的二十七页。”
他本就过了内书堂规矩的年纪,是没有书发的,所以凑拿的全是祁聿书架上的旧卷。
陆斜:......
指尖麻木僵着往后再数六页。
然后左边没声了。
陆斜久久震惊在这样的祁聿身上。
可惜自己看不清祁聿是以怎样的神情说出这些。
他片刻觉得祁聿有些符合十九这个年纪的人了。
头上的赵翰林与大部分小宦都听见了后头动静,所有人却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将此幕不往心上放。
大家一道齐齐地瞎了、聋了、哑了。
自那日被祁聿训过,他开始好好听课。一堂课记听结束,外头天光亮起,他能看得更清楚些。
才在课间扭头朝左侧看,祁聿脑袋正顶本《千家诗》,整张脸都在书册下看不清。
细颈朝下望,祁聿原本锁骨附近的玉叩都侧得要上背了,再往下看,腰带盘带全也系歪了,一块玉本该侧在腿上,现在正吊两腿正中。
陆斜一下意识过来赤红团领衫子他没给人穿正。
他睁眼借着天光上下打量,越看头皮越生发麻。
合着祁聿衣冠不整走了一路?内书堂所有人也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祁聿为什么不提说一句他给人穿歪了、或自己随手扯正?
他给穿成什么样子,祁聿就什么样子出门?
君子正衣冠,祁聿一个生杀大权尽握的秉笔在作什么。
丢人现眼?
陆斜:......
他深深拧眉,抬手想将人推醒说衣裳问题。
下堂课讲师进门,遥遥看眼后排,陆斜缩了指尖,怕误了大家学习。
讲师言简意赅:“《孝经》,七十八页。”
屋内尽是翻书声。
他看着祁聿缓缓睁眼,一节指腹掀开头顶书册边沿,清素脂玉的脸露出来,模糊的眼睛朦朦胧胧聚焦在他桌上。
陆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装瞎’,随意在书里抽本。
左侧一道细声再次提醒:“整摞最下那本,六十七页。”
祁聿指节再度将书盖自己一脸,脑袋朝衣褶深处一垂。
陆斜抽出书,看着书封唇角不自觉牵了丝微末笑意。
第32章 撩拨那时我们算不算有肌。肤。之。亲……
李卜山带着文书来内书堂,刚踩进这道院眼底便只见炽烈赤色。
祁聿旷着衣襟正斜倚在桌边喝药,腕骨一翻,精巧颈子便仰牵,涌动的部位实在令人倾动。
他一身恣肆无忌十分惹眼,祁聿深处透出来的惫懒狂狼实在咬人心神。
偌大内廷几万奴婢,他这模样、这番风姿的真数第一。
不是位列高职,怕是谁在他上头都会想辱他一辱。
这脸这身姿给他的大多是无妄之灾,偏他能杀至如今将自己护住,当是了不起。
陆斜拿着祁聿的玉,在一旁跟位御马监掌事学盘系绳结。
祁聿从碗旁余光瞧见院门进来的人,晦气别目,腕子再翻,彻底饮尽。
李卜山才走至院中,陆斜陡然拿着玉挡她身前举功。
“我学会了。”
她本就斜依坐着桌面,半身微倾。陆斜这般站着恰好挡了她视线,李卜山被他的脸替住、再兼这般欢声。
祁聿莞尔松嗓:“嗯,那给我佩吧。”
她搁下药碗,张臂让陆斜重新给她穿戴。
李卜山看着陆斜从旁边桌上钩取腰带,大胆冲祁聿说。
“你站起来,衣裳不扯正一会儿又是歪的。你衣冠不正真不会被罚么?”
陆斜对他在外毫无顾忌旷敞衫子的放浪样子直皱眉。
不说走出去丢人的话,这样宫内行走,又是御前贴身亲侍,祁聿真不会打板子么。
祁聿清质朗笑。
“无碍,今日我值夜,等去御前时你已经给我穿好了。若你恨我,就如早上那般胡乱套,让我御前碍着皇爷的眼给我一顿好打也行。”
“我今日就着你给我穿的样子上职。”
一副身家性命无忌得全抛给他的样子。
陆斜额前潮热扑面,灼得他一时不知所措。
祁聿怎么突然同他这般言辞?亲昵的令人惊慌。
抬眸,陆斜看见祁聿眼底全是他。
这等猎杀的眸色不得不让陆斜多思,祁聿真看中自己了?那往下是什么......
略微清晰的眼底瞳孔陡然开始虚化,陆斜手一下不知该如何摆放,气息滚起惊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