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曲
李卜山见他能压下就觉得无
趣了。
他端起茶同祁聿动作一致,抿半口茶。
晦目牵起笑:“他也是个人才,能想到这出。”
悄摸摸打量祁聿,“听闻今日这人还是他偷偷照着你的样子养了两年,戏子最会学人,你说老祖宗看见会多爱不释手?”
祁聿眼色骤然凝冻深邃。
李卜山淡淡笑,瞥眼他面色的难看:“你不会明日就将人打死吧。”
祁聿胸腔一阵倒呕酸水,狠狠看两页书将心绪压一压。
李卜山见他这模样自得欢畅,笑着捏个果子送嘴里:“无字书你能看个什么,给我讲讲?”
强压镇定罢了。
她将空白书页摊在桌上,指着一行。
“自辱堪生也,人辱堪忍也。”
“情显机现也,情隐人秘也;逢凶不怒,遭忌勿怨;困用小人,顺恕君子;理不压众,勇非无忌,懦者改智,智者改策也。”
夜间槐树下、又在祁聿语调里,一切静然到如同敛息坐禅。
李卜山眸底畅意之色尽失,反顿在祁聿这张文隽又冷漠的瓷色上,祁聿眉宇搅色也掩不住自成的风流,绝然。
纯白里衣外松松笼件烟雨色外袍,人温弱却坚韧。
祁聿今日走出门将心魔打散、不困受于此。李卜山是没想到他接受度能这么高,直接就坦然了。
他喃喃复述:“自辱堪生,人辱堪忍。”
望眼祁聿,将茶啜口起身走了。
李卜山看不到乐子祁聿也没胜什么,肩胛在李卜山转身后塌了个十成十。
她捏个果子扔嘴里,指尖翻着手上无字书一页一页看,看到完全接受那间屋里撞进耳中的淫词艳声,她拢了身上衣裳转身回去睡到天明。
早上起来枕头湿了大片。
早膳何至以随堂之身上了桌,又将祁聿恶心了把。
昨日老祖宗房里是什么情景大家皆晓,几人偷偷打量祁聿。
刘栩听闻他昨日在院中坐至半夜,也来回打量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在他素色脸上看不出任何来。
往日早膳还聊几句政事,譬如内阁会将什么事拦下,前朝谁谁家又如何如何,他们一道解难、或谈笑哪家清流的无耻,今日鸦雀无声。
早膳快结束,何至先用完,突然张口:“祁秉笔,听闻你才学好,能给我取个字么。我瞧那些官员都有,我也想有个。”
祁聿吊了他三日何至也不记仇,依旧朝人身边凑。祁聿本就乖张,连李卜山都打,吊一吊他也不妨事。往后一起行事,总还是要个和睦的。
桌面一时目光全聚在何至身上,又缓缓拉到祁聿身上。
见过会作死的,没见过这样作死的。他们都是阉人,用什么字,非要走出去遭人笑话揶揄么。
所有人听着都别扭的不适。
祁聿搁下碗,出乎意料地沉眉当真细细给人想起来。
转眼恳挚道:“君子有诚,士诚。你待老祖宗如此尽心尽力,这二字你当得。”
李卜山、庚合还有许之乘瞋目。这人还君子?祁聿是着了什么疯。
昨夜送去的是什么人,叫祁聿这般变性。李卜山一时觉得昨夜还是刺激到了祁聿......
何至根本没看清桌面是个什么状态,一听这二字眼睛便亮起来。
他笑道:“祁秉笔高学,这二字好,好啊!多谢多谢。”
两手作揖感谢,筷子夹菜狠狠多吃了两口。
陈诉差点笑出声。
看着对面动静,祁聿抬眸,清冷寡淡问:“怎么,我取的不好?不然你来个。”
陈诉连连摆手,满脸落个诚服:“皇爷钦点的判仿首名,取得定当是好,我不及你。”
“你连《孟子》都搬出来了,我取不过你。”
陈诉都这样说了,祁聿还给他搬了好书,何至更是喜气连连,叫人上杯他新得的阳羡金丝茶冲泡杯给祁聿。
李卜山听得曳眉,这茶在京官场刚时新起来,叫价正贵,顶好的百两一斤,能带进司礼监的东西必然不会是水货。
一经厂门前洒扫进了门后,真是上了位后身价暴涨。
祁聿搁下碗,轻轻曳唇,看着人和善的不得了。
“何随堂可能不知,我这人吃不了苦,你的茶我可能用不了。但翁父最懂品茶,他是什么都吃。”
起身:“接下来几日我要去吏部听记,就不来用早膳了。你们用好。”
刘栩不动身谁敢先一步下桌。
他将手上碗放祁聿眼前,要他端。
她垂眸从碗上缓缓将视线拉到陈诉身上:“往日都是你端,我这头一遭怕将碗给跌了。”
陈诉看着老祖宗也不敢动,人直接埋头在碗里继续吃。
谁的事谁管,他不沾。
祁聿看着拦路的碗,接过手往桌面重重一搁:“翁父放碗了,早膳结束,诸位散了。”
陈诉始料不及噎口饭在嗓子里,抬眸就见一身影飘然出了膳厅。
祁聿真是日日不改张狂成这样!
刘栩闭目,抬手刚顶上颞颥,李卜山便出现在他身后,接过动作给他推揉。
“夏日到了,经厂隔壁园子荷花开得正好,让何随堂组场宴去赏个景,庆一庆他升职,叫廷内人也好认认人。”
“正好将那位邀着,试试祁聿对您是个什么意思?”
话不说尽,刘栩却满意宽心了。
许之乘听出意思,直觉李卜山总想着将祁聿这等能人推进那种深渊作什么。
但拐念想,祁聿何不是李卜山的登云梯。他想上秉笔,只需要让祁聿跌下来便行了。日日事不干几件,天天摘选好人往那等腌臜地送。
何至完全不明这宴会在作什么,就激动看着李卜山,对他感激不尽。
李卜山神色里却没何至身影。
刘栩缓缓睁眼:“好。”
唐素接祁聿出门,走到经厂院子就想骂,话在胸肺嗓子来回顶杀,实在憋得疼。
最终委屈的恨言:“您今日怎么不一脚将人踹出门!还给他取字!”
要骂的话太密,全堵嗓子眼里没法一句句顺出来。
唐素只觉何至一朝上天忘了自己是谁!
就经厂门前一洒扫的下等内侍,连件职袍都换不上件新的。这就像烧火兵一下成了将军跟前儿的前锋,谁能服。
祁聿没出声,唐素身后人冒个头出来。
“《孟子》公孙丑章句下第十二节 ,书曰‘士,诚小人也’,若这句话割裂起来读便是:‘士诚,小人也’,秉笔是在骂他小人。”
以后有人喊一次这人的字,就等于骂他一次小人。
唐素气顿心口,因为陆斜这句慢慢散开微末:“这还差不多!但这一句怎么够!”
祁聿‘嗤’气声,斜目瞥他:“我今日发作弄死他,司礼监锅扣谁脑袋上?我去吏部再算最后一笔,就让他去吏部坐记。”
“叫所有人从此刻开始敬着这位‘何随堂’,他行什么都对、行什么都好、行什么都英明。他今日踩我一下,明日我就在他家祖坟上建间舞馆,请人日日吹拉弹唱、日日跳,我还能赚笔银子。”
陆斜:......
唐素嗓子哽口气:“也是行的?您想法是真别致。”
“祁秉笔!”声音陌生,唐素循声一眼也没认出是谁,倒是他这身品级的职袍......
唐素攒眉:“何......随堂身旁的掌家?”
这人讪笑,“是。我们家随堂说明日下午在成若馆前荷花池旁开个宴,还请祁秉笔赏脸,将明日下午公务推一推。”
祁聿听到某个东西脊梁瞬间绷紧,手陡然紧紧掐住腰间。
陆斜瞧着一掌无意识的就抚上他的背,两人目光浅浅交错,陆斜呆在他凶戾赤红润着水汽的眼里。
祁聿是在害怕愤怒什么。
唐素颈子僵顿,虚眸,眼底直嵌血色:“你说什么公务推一推?”
“还有,我们秉笔最厌恶......这场宴我们不去!”
祁聿绕路都不会去有荷花开得地方,这宴专门设在他心坎上,何至是什么意思!
“若是老祖宗应的我们随堂的宴,祁秉笔还不去么?”这人直接越过唐素问她。
祁聿心口好一
阵搅动,合着这是刘栩冲她来的。
敛眸,唇角微牵:“我去。”
她一把捞住陆斜的腰,将人摁怀里。
下颚搁到陆斜肩上,轻轻对他耳旁说:“那明日我将事务推了带你去成若馆看看,那边风景是真的好。你若喜欢,我再带你游船。”
陆斜人愣着,四肢僵着不动,就心口不正常得怦怦直撞。
那人上下横竖看眼,掉头回经厂。
祁聿有些卸力地撑他肩头:“明日陪我作最后一遭戏就好了。许是有些恶心你,但你忍忍?”
第36章 戏宴你贱不贱呐。
今日这遭修罗场陈诉以御前侍奉‘去’不成,许之乘跟庚合也懒得看这出并没什么意思的戏,纷纷朝御前寻事主动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