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糯
如今想来,她这个娘亲,做的远不如太子这个父亲。
眼看着都要生了,衣物、稳婆、乳母一件事都没过目,无非是仗着太子宠她,对她上心罢了。
这就叫恃宠而骄吧。
“姐姐?”文奉仪唤了她几声。
明思回神,笑了笑,“绣的很漂亮,等孩子出生就给他用。”
“姐姐喜欢的话我再多做一些。”文奉仪显然对得到了明思的赞扬很高兴。
太子让她来陪着明思,她也不大会说话,知道平南公是万万不能提的,因此做些小孩子的物件,让明思想着孩子,振作一些。
文奉仪在风荷苑待了好一会,见明思面上有了些疲惫,才起身告辞。
明思让绿夏把东西收起来,聊了会天,心情是好了些,不过坐的有些累了,想去床上躺会儿。
范嬷嬷突然走了进来,神色很是凝重,“主子,奴婢发现了些东西。”
明思心头一沉,又坐回了榻上,“什么事?”
银烛急不可耐道:“奴婢把花草搬去院子里,下台阶手滑了下,其中一盆梅花上盖着的绿苔藓不小心掉了下来,那花盆里的泥土,被人动过手脚。”
“奴婢瞧过了,是致有孕之人早产之物,千防万防,奴婢还是不曾防住,请主子责罚。”范嬷嬷跪了下来。
明思单手撑在案几上,面上露出一丝冷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做得这样细致,你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都注意到,起来吧。”
银烛心疼地说:“他们就一定要置主子于死地吗?步步紧逼,太可恨了!”
明思瞧着门边的一盆君子兰说:“宫中本就尔虞我诈,你死我活,我只要不死,他们就不会放弃。”
“主子,奴婢本不该僭越,可您再这样消沉下去,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范嬷嬷早就想寻个机会劝明思了,“国公爷骤然出事,人人都说死在马匪手中,您就不起疑吗?”
“国公爷已被赦免,还是有人说他畏罪自戕,企图抹黑国公爷的清誉,让国公爷亡魂难安,致使小公子出事。”
“您有着身孕,日夜伤心,肚子里的小主子也不好受,但凡退一步,您和小主子,宫外的小公子小小姐甚至范家,只怕都落不着好啊!”
“殿下是隐瞒了您,可错的并非是殿下,是杀害国公爷的恶人,”范嬷嬷语重心长道,“您不能把殿下往外推。”
一连串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刀子,把明思扎得鲜血淋漓,也让明思愈发清醒。
她咬着唇,眼里水光一片,“是我错了。”
范嬷嬷用帕子为她拭泪,“奴婢看得出来,殿下不来风荷苑,您也不高兴,何苦这样互相折磨呢?反倒让外人得意。”
“趁您还怀着孩子,您得想法子让殿下重新回到风荷苑,您和孩子,都需要殿下。”范嬷嬷伺候明思一年,一年的主仆情谊,她是真在意明思,希望明思别因为一时想岔而走错了路。
“主子,范嬷嬷说的对,”银烛的眼泪流得比明思还要凶,“殿下还是在意您的,咱们还有机会。”
若不在意,冯忠就不会一日数次的过来问候了,从前主子和殿下和和美美,风荷苑上下都高兴,这些日子,谁都过不好。
明思把眼泪擦净,心里已经有了成算,“范嬷嬷,我若想让孩子提前几日发动可以吗?”
范嬷嬷沉思片刻说:“柳太医说胎儿发育健全,您这些日子心绪不宁,本就有可能早产,风荷苑随时待命,您打算哪日?”
明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除夕夜。”
*
年年除夕,本是阖家团圆,倍加欢庆的时节。
可今年,东宫却一点新岁的喜意都察觉不到,虽也照旧张灯结彩,但因着主子心情不好,底下人不敢玩闹,个个严肃谨慎。
古拙堂尤其是,冯忠时时刻刻提着心,一边顾忌着太子这边,一边还要照看明良媛,恨不得把自己劈开来用。
大年下的,冯忠实在笑不出来。
“风荷苑可好?”太子殿下面上亦是没有任何喜意。
“回殿下,一切都好,柳太医今日当差,守着呢。”类似的话,冯忠不知回了多少遍,太子殿下分明惦记着,可又反常的不去风荷苑探望,他也是弄不明白。
裴长渊点点头,“去宫宴吧。”
除夕夜宴和往常一样热闹,歌舞不休,这种场合,太子妃的“病”终于痊愈,坐在了太子身侧。
只不过太子满脸肃容,格外冷峻,太子妃心里犯怵,并不敢搭话,两人本是夫妻,却如同陌生人一般坐着。
除去给皇上皇后敬酒贺岁时,裴长渊就没笑过,酒倒是连着喝了好几杯,朝臣们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地纳闷,太子殿下这是为了何事“借酒浇愁”呢?
冯忠候在太子后边,想劝,又不敢劝,他是最清楚殿下为何发愁的。
感情这东西,真折磨人啊。
谁能想到太子殿下,也会有为美人折腰的一天。
就在冯忠想七想八时,一个小太监在侧门冲他招手,冯忠认出了那是风荷苑的小陶子,悄悄走了过去。
只听了小陶子一句话,冯忠连忙回到太子身侧,“殿下。”
“何事?”裴长渊手中是刚倒满的酒杯。
冯忠急道:“明良媛发动了!”
“哐当——”满杯的酒尽数洒在桌案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裴长渊面色骤变,“不是还有七八日吗?”
“奴婢也不知道,要不奴婢去风荷苑瞧瞧?”冯忠想着宫宴还未散,太子离去不妥,不如他去瞧瞧。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太子猛地起身,疾步离去,惊得众人纷纷扭头。
太子妃心中暗暗得意,明思早产了,就不信她这次还不死!
冯忠可顾不上太子妃想什么,赶忙去向皇上皇后告罪,然后追去了风荷苑。
“啊——”裴长渊才进风荷苑,就听见了明思痛苦而压抑的喊声,顿时抿紧了唇,心跳得要从嗓子眼里出来。
“参见太子殿下!”院子里的柳太医等人纷纷行礼。
“免礼,”裴长渊大步走进去,“柳太医,不是还没到产期吗?”
数九寒天的,柳太医额头却冒了汗,“回殿下,许是近来娘娘郁郁寡欢,情绪波动,提前发动了。”
“会有危险吗?”裴长渊攥紧了拳头。
柳太医声音在抖,“医女与稳婆已经进去了,娘娘与皇嗣向来康健,照理来说提前几日不碍事。”
“啊——”屋内又传来明思的哭喊声。
声音并不大,却夹杂着痛苦,落在裴长渊耳中犹如剜肉之痛。
她还怀着孩子,他却令她郁郁寡欢,身为孩子的父亲,他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连看也没来看过她一眼。
即便那夜她不曾回应他,他又何必与一个有着身孕的姑娘计较呢?
“若是她和孩子出事,你迟早要后悔。”
皇姐的话犹在耳边,他后悔了,他已经后悔了。
裴长渊深吸了一口气,冷声下令,“去太医院将所有当值太医都请来,柳太医,务必保全明良媛母子,孤重重有赏。”
“是,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即便没赏,柳太医也不敢大意。
裴长渊想进去瞧她一眼,却被众人拦住,此时宁国公主闻讯赶了过来。
“皇姐。”裴长渊看见她,好像看见了主心骨。
“你别急,提前几日发动也不少见,”宁国公主拍了拍弟弟的胳膊,勉强维持着镇定,“你是储君,若是让父皇知道只怕要不悦,我进去瞧瞧。”
产房血腥重,向来不让男子踏入,更何况裴长渊是太子,他自己可以不在乎,却不能连累明思被父皇不喜。
有小太监端来圈椅,裴长渊没心思坐。
太子妃姗姗来迟,向太子行了礼,正想问问明良媛的情况。
裴长渊皱着眉头睨了她一眼,黑眸中像是藏着一头猛兽,直盯得太子妃脊背发凉。
“退下,孤现在没空看你在这做戏。”
明思突然发动,谁知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东宫之中,有着最大嫌疑的不就是眼前之人,他的太子妃。
当务之急是明思平安生产,其他事,秋后再算账。
太子妃悻悻离去,转身啐了一口,盼着明思最好一尸两命。
屋内的动静时大时小,但关着门听不清具体的,宁国公主从里边出来。
裴长渊迎了上去,“皇姐,如何了?”
宁国公主摇了摇头,“看她的样子不大好,还哭着求我,若是有万一,让你保孩子,还……”
宁国公主深吸了口气,“还说让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照拂她一双弟妹。”
裴长渊挺拔的身形踉跄了几步,像随风摇曳的竹影。
她宁愿舍弃自身也要保下孩子,他居然质疑她不爱孩子?
爱屋及乌,她这般爱他们的孩子,怎可能对他没有一丝的喜欢呢?
一个女人用命去为一个男人生孩子,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呢?
“不,皇姐,”裴长渊攥住宁国公主的手腕,嗓音哑得吓人,“保她,我要她。”
“我不要孩子,我要她。”
他多么期盼这个孩子,但为了明思,他宁愿不要孩子。
无论是喜欢还是利用,他认了,只要她好好活着。
“唉,”宁国公主长叹一声,“我早说……”
早劝他别犟,现在知道苦楚了。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
“会没事的,太医们都在这呢,明良媛的怀相也好,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血腥气从屋内逐渐蔓延到屋外,明思的哭喊时轻时重,宫人们进进出出,整个风荷苑陷入了一种既嘈杂又寂静的诡异氛围中。
寒风不断拍击众人,冯忠劝了太子好几次到厢房等待,他却始终没有挪动一步,站在屋子里,吹得浑身冰凉。
冯忠只好命人摆了几个炭盆在院子里,起码能暖和一点。
裴长渊一次次问太医情况,宁国公主也进去数次,好在看起来凶险,稳婆说明思的胎位正,能顺利生下来,只是需要点时间。
需要时间,那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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