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与杀猪刀 第78章

作者:红豆酬她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悬疑推理 成长 轻松 古代言情

  李桃花照准他的手便打了下子,将他赶回了屋里。

  她朝院子外的孙二喊了声,道:“孙大哥,你过来。”

  孙二带着老孙头在外晾尸臭,闻言叮嘱老孙头不要乱动,自己回到院中,一步三回头,问李桃花:“怎么了李姑娘,是要我去喊其他人出来吃饭吗?”

  李桃花摇头,“这桌饭菜没有别人的份儿,是我专门做给你和你爹的。”

  孙二面露不解。

  李桃花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筷子塞给了他,点到为止道:“天亮之前,把所有的遗憾都结清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孙二愣了一愣,沉默许久,转身回到了老孙头的身边,忍住哽咽,竭力用还算轻快的声音说:“爹,吃饭了。”

  李桃花抬头看了眼天上有些暗淡的星光,打了个哈欠,伸出手锤了锤酸痛的肩,总算回屋睡觉。

  *

  “爹,你快吃,这是咱家以前一年才能吃上一回的鸡肉。”

  虫鸣稀疏,夜风清凉,仿佛回到幼年,忙完一天农活的惬意夜里。孙二夹了只鸡腿到父亲碗里,自己端起酒碗喝了口,叹出口长气,望向老父道:“小时候不懂事,每次一吃鸡,见您专啃鸡爪子,以为是您爱吃,长大后也总把鸡爪子留给您吃,直到成亲有了栓子,才知道不是您爱吃,是鸡爪子肉少,肉多的,您不舍得吃。”

  桌子的对面,老孙头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他的膝盖弯不下去,他的嘴张不开,他用枯瘦如柴的手把鸡腿拿起来,不往嘴里塞,只在手里攥着。

  孙二看在眼里,心里清楚,他爹是在等着喂给栓子。

  剧烈的酸楚涌上心头,孙二没有忍住,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只不过在人多时,他还有所忍耐,此刻四下无人,只有他和父亲,便放声呜咽起来。

  “爹,这是儿子特地夹给您的鸡腿,您不用留给任何人,您自己吃吧。”

  “爹,家里的收成好起来了,咱这一片也再没有闹过蝗灾,栓子没有饿死,不仅长大了,还很懂事,知道体谅我和他娘,农忙时总会帮忙干活儿,累了也不说累,是个不怕吃苦的孩子。”

  “爹,您老人家不知道啊,原来我和他娘觉得,就让他跟我们一样,老实种个地,长大了娶个媳妇,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过,反正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没什么不好。”

  “可是爹,现在我们俩才想明白,人呐,还是得会读书啊,人一旦学会看书了,脑子就好使了,遇到麻烦也知道用什么法子。爹,我没读过书,脑子也不行,遇到事不会想办法,就知道干等着,当年闹灾荒,要不是您老人家出去找吃的,我就得带着一家人饿死。”

  “爹,这儿还有鱼,还有肉,您吃一口吧,儿子求您了。”

  老孙头的牙齿早在生前都掉光了,即便张开嘴,也嚼不了东西。

  “爹,您别嫌儿子脏,您咬不动,儿子嚼碎了喂您。”

  “爹,在我小时候,您和娘是不是也这样过,把吃的嚼碎了喂给我?”

  “爹,我长大了,到了我伺候您的时候了,可是您,您……”孙二泣不成声,塞了满口的肉也嚼不动,“怎么就走那么早呢!”

  他跑到老孙头跟前,不顾尸臭,抱住老孙头大哭起来。

  “爹,您动一动,您跟我说句话吧,儿子太久没听见您的声音了。”

  “爹,您再看我一眼吧。”

  “爹,来世您别当我爹了,我是个没用的儿子,我照顾不好您,我是个废物。”

  “爹,爹……”

  ……

  拂晓过去,天亮将至。

  西山上空逐渐腾起一抹极为耀眼的橘红,刺破云层,光芒万丈。

  老孙头如被火焰刺到的冰层,体内骨骼“咯吱”一声,节节松动,四分五裂。

  孙二发觉到父亲的异样,他感觉怀中父亲的身体越来越空,手掌都几乎感受不到实物,烟气一样虚虚撑着枯瘦的皮囊。

  “爹!您别走啊爹!”孙二失声痛哭,欲要抱紧父亲。

  可他收紧手臂的速度赶不上太阳升起的速度,第二缕阳光刺来的瞬间,老孙头的身体彻底坍塌下去,从头到脚,骨骼发肤,化为轻盈随风的尘土,跌落在地,与土壤混合。

  “爹!”

  哭声肝肠寸断。

  屋子里,虚弱的小栓子隔着门缝,看着那捧尘土。

  他呆愣愣站着,鬼使神差的,竟轻轻呼唤一声:“爷爷……”

第85章 点兵点将

  太阳升起没多久, 柳氏便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来给栓子看病。

  老大夫眯着一双老花眼,翻翻栓子的眼皮,又让他张嘴看舌苔, 脉搏都没诊,直接便道:“他体内有尸毒,虽然毒少不危及性命, 但以后身子会比常人虚弱许多, 起码下地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没有彻底解毒的方法,只能日常服用些解毒的草药, 等待时间久了,毒性一点一点消散, 便与正常人没有区别了。”

  柳氏听了直哭,嘴里喃喃念叨:“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李桃花安慰她:“嫂子你别哭, 无论怎么说, 栓子平安回到你们身边了,这不就是最大的福气吗?何况大夫也说了,毒少不至于要命, 只要好好养着, 迟早和正常人一样, 栓子才多大?痊愈是迟早的事儿。”

  柳氏听了宽慰不少,眼泪却不停, 点着头说:“我知道这些道理, 我只是发愁, 不知道栓子他以后该怎么办,反正种地的路算是被彻底堵死了,我和他爹年纪也大了, 不能再给他添个兄弟姐妹帮衬,我真不知道他以后该靠什么过日子。”说着,眼泪愈发多了。

  这时,孙二扬声道:“这有什么好哭的,忘了咱们之前说好的了?”

  自从老孙头化灰以后,孙二便抱着老孙头的烂衣服,坐在屋门口发呆,两眼直直盯着那块空荡荡的地面。

  此刻他好不容易回神,还有点浑浑噩噩,朝着屋内的柳氏便喊:“要让栓子读书认字,以后上京城考功名,不就是身子差了点吗,耽误提笔写字了?我看许公子的身子也不怎么好,人家不照样有出息。”

  许文壶本站在床边看栓子的情况,闻言顿时臊红了脸,下意识看了眼李桃花,用没有多少底气的声音反驳孙二:“孙兄此言差矣,我……我身体很好的。”

  孙二全然没听到许文壶那比猫叫大不了多少的辩驳,恳求他道:“趁许公子还在,麻烦许公子看看栓子是不是读书的那块料,等您走后,我和他娘也好知道该怎么栽培他。”

  许文壶立马正色起来,“不麻烦,百无一用是书生,只要愿意静下心去学,其实读书比下地劳作要简单多了,起码于我而言是的。”

  他觉察到李桃花投向他的目光,又赶紧改口,“当然了,我下地干活也不是不在行,别看我瘦,我身上都是力气,我——”

  他转了个身,差点晕倒。

  李桃花惊呼一声,赶紧扶他。

  孙二也顾不得在那回忆他爹,三步并两步跑回屋里,“许公子怎么了?”

  许文壶摇头,刻意不去看李桃花关切的眼神,顶着羞红的面颊脖根,故作轻松道:“无妨,原地站了太久,乍然活动,有些气血冲头。”

  李桃花松了口气,用后怕的语气骂他:“人不行就少活动,你不知道你比熟透的桃子还容易蹭破皮?”

  许文壶拉了拉李桃花的袖子,小声辩解:“桃花,我行的。”

  “不,你不行。”李桃花不容置疑。

  “我行……”

  “你不行!”

  “好吧,我不行。”

  李桃花只当自己打赢了场胜仗,没再管许文壶,转身便去看栓子了。

  她丝毫没察觉,许文壶眼眶泛红,眼泪都快出来了。

  *

  午后时分,许文壶在老槐树下教栓子认字。

  他捡了两根树枝,自己一根,栓子一根,对栓子轻声细气地说:“你还未开蒙过,我们便从最简单的字认起,我教你一遍,你自己再写一遍。”

  栓子点头如捣蒜,态度十分端正。

  “第一个字,上。”许文壶在地上先写下去,一条竖杠两条横杠,一个秀气完整的字便出来了。

  栓子的兴致立马便来了,有样学样写在土里,嘴里也跟着念:“上。”

  “第二个字,大。”

  “大……”

  “第三个字,人。”

  “人……”

  两个人坐在树下,教的认真,学的也认真,根本没有察觉到有道佝偻的瘦小身影躲在树后正在偷偷听他们说话,冒着贼光的眼睛闪烁不停。

  “等会儿学,先把肚子填饱。”李桃花的吆喝声从院中传到院外,她手里端着一叠白面饼子,一叠酱油拌鸡蛋,直奔树下走去。

  但等走出门,她不知看到什么,竟将柳眉一蹙,步伐顿住,扬声喊道:“什么人躲在那!出来!”

  许文壶和栓子这才知道有人在偷窥他们,顺着李桃花的目光往树后望去。

  树后面,蒋老太拄着拐棍,颠着小脚,慢慢悠悠走了出来,一张树皮似的老脸毫无心虚,理直气壮地板着表情,好像在场的三个人都欠她,她是来讨债的。

  李桃花走过去,将两个碟子塞到许文壶手里,叉腰走向蒋老太,凶巴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老太婆,你来这干什么?还嫌之前添的麻烦不够多吗。”

  蒋老太哼了声,覆舟嘴往下一撇,斜着眼睛瞥向栓子,“听说他家孩子找回来了,我特地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找回来了,真好啊,真好。”

  说着“好”,语气却是咬牙切齿,眼底也全是嫉恨。

  栓子害怕,下意识往许文壶身后躲,李桃花冷哧一声,对着蒋老太讥讽道:“得了吧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哪里是来看栓子的,你是来看栓子死没死的吧?”

  蒋老太被戳中心事,根本没有羞愧的意思,不慌不乱拄着拐棍,摆明了要脚底抹油。

  李桃花拦住了她,无比费解道:“我真就想不明白了,你自己家又不是没有孙子孙女,将心比心难道不会吗?你这么盼着人家的孩子没好下场,你就不怕都报应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蒋老太不知被刺中哪根神经,竟倏然瞪大了浑浊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李桃花,残缺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瞪我?以为我不会瞪回去吗?”李桃花睁大了眼睛,也学着去瞪蒋老太。

  蒋老太将拐杖一扔,一个利索滑坐在地,抓住脚脖子便哭:“都来看看!都来看看啊!外乡人联起手来欺负我这个老妈妈了,欺负我一个人,欺负我孩子不在家,他们都欺负我啊,大家都来看看啊!”

  眼见周围放牛的放羊的都围了上来,李桃花不知所措起来,张口便想对众人解释。

  这时,许文壶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前,斥责蒋老太道:“你这老太太,太不讲道理,分明凡事皆是你有错在先,可你回回倒打一耙,简直岂有此理!”

  他歪过头,对李桃花小声道:“现在他们都只顾看我了。桃花你赶紧回去,暂时不要出来,你放心,这里有我呢。”

  李桃花心头一热,反正不是什么大场面,便也没跟他客气,拽起栓子便回院子了,隔着远远地看弱书生大战尖酸老太婆。

  “什么耙子榔头的,我听不懂你这书呆子在说什么,反正我不痛快,你们也别想痛快!”蒋老太尖声叫嚷,整个身体都被动静震得哆嗦,不知道的,真以为她在受欺负。

  其他村民也看出了个大概,纷纷道:“都活一把年纪了,跟年轻人计较什么。”

  “又没外人,谁不知道你老人家是咱村出了名的难对付。”

  “这位公子可是个好人,多亏了他帮忙才把栓子找回来,你还是别为难他了。”

  蒋老太抄起拐棍抡得虎虎生风,嘴里大叫:“我打死你们这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破烂货!你们不帮着我,反倒帮起外人了?找回来栓子算什么,他要是真有本事,就把我男人当年怎么死的查出来,那样我才是真佩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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