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与杀猪刀 第79章

作者:红豆酬她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悬疑推理 成长 轻松 古代言情

  “你男人都走多少年了?你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

  “我不管!没本事查就别在我面前耍威风!”蒋老太大吼。

  “你也太欺负人了些,人家怎么可能会答应你。”

  各种说话声灌入许文壶耳朵,许文壶短暂沉默,之后抬起眼眸,道:“好。”

  声音阔朗清润,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他。

  许文壶目光不偏不倚,只看向蒋老太,认真道:“有命案的地方便该有真相,既然您老人家出言委托,晚辈又岂有视若不见的道理。这案子,我许文壶接了。”

  蒋老太微微有些惊色,旋即便一脸鄙夷,“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也不怕人笑掉大牙。你要是能查出来凶手是谁,我给你磕仨响头!”

  许文壶点了下头,“防止我折寿,响头便免了。但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你自家子孙的性命发誓,如若真相水落石出,你永远不得再针对孙二一家,更不能背地里再行诅咒之举。”

  蒋老太愣了愣,好像直至此刻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想耍无赖反悔都不便利,犹豫了半天,她牙一咬道:“好。”

  众目睽睽下,她举起枯老的手,哆哆嗦嗦发起誓,“我蒋氏对天发誓,如若这位后生能将害死我家老头子的凶手查出,我今后便再不与孙二一家为难,如若违反誓言,我家里子孙后代,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不得好死!”

  ……

  “临近事发时,除却您老人家外,都有什么人接近了死者?”

  傍晚将至,许文壶和李桃花来到了当年与蒋氏亡夫共同上山打猎的周老头家里。周老头摸着胡茬回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

  “一个都没有?”许文壶皱眉追问。

  周老头叹气道:“真的没有,那天我记得清清楚楚,深秋刚下完雨,地上滑得能摔死人,谁闲得没事上山去?也就我和我堂哥,家里吃饭的嘴巴多,存不住粮,不得已只能上山搜罗吃的。我记得我就去打个野兔的功夫,回来他人就没了,我叫他名字,问他发生什么了,他睁眼看了看我,连个声音都没有,就断气了。”

  周老头回忆起来,脸上不由得老泪纵横。

  “那把匕首现在何处?”许文壶问。

  “应该是在我堂嫂那,”周老头道,“那匕首是我堂哥平时用来削木箭的,谁知道怎么进他心口窝子了。”

  许文壶耐心等周老头哭完,接着问:“事发之时,他的动作是什么样的?可有打斗姿态?”

  周老头再度摇头,“没有,我记得我堂哥整个身体是趴着的,周围没有打斗的样子,他身上也没有别的伤口,若不是身下的血,看见了只当他是睡着了,若非要说显眼的地方……”

  “我记得,他手里攥着一串野橘子。”

  “野橘子?”李桃花都忍不住惊讶。

  周老头点头点得果断,“不错,就是野橘子,后来我想了起来,我堂兄倒下的地方,好像是有棵野橘子树。”

  许文壶眸中布满疑云,沉默片刻,对老周头道:“趁天还没黑,老人家可方便带我们前往事发之地?”

  老周头:“当然可以,只不过我现在岁数大了,只能带你们到山脚,由我孙儿带你们前往那地方了。”

  许文壶自然不会在意,利索答应。

  几人边说边走便出了门,刚出门槛,蒋氏便忽然出现,用拐棍指着周老头,气势汹汹问许文壶,“怎么样?他承认了吗?”

  许文壶一愣,正要询问承认什么,蒋氏便忽然冲到周老头面前,一拐棍打在他身上,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杀了我男人!就是你!”

  周老头在孙子的掩护下边躲边骂:“这么多年我看你是魔怔了!你男人他可是我亲堂兄,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脑子有病我对他下手?我能有什么好处啊我?”

  “我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凶手肯定是你,当时山上除了你没有别人了!我以前孤儿寡母的不敢大声嚷嚷,现在好了,有外人在这看着,正好让他们给我做主!”

  周老头气得哆嗦,指着她鼻子骂:“你老糊涂了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真的不是凶手!你爱信不信!”

  许文壶和李桃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想躲远点,可周老头没地方躲,一股脑往他俩身后钻,连累他俩也跟着挨了好几下闷棍,他俩不得已加入劝架的队伍,好不容易才将暴怒的蒋老太拉扯开。

  待场面安静下来,天已经黑了。

  “怎么办?”李桃花看着天色,喘着粗气问许文壶。

  许文壶抬袖拭去额上细汗,无奈道:“先回去,等天亮再说吧。”

  *

  夜晚,犬吠停歇,更深露重,灼热的气息在四更天里消失殆尽,只有秋日来临的寒冷。

  狭小的院落里,蒋老太抓住纸钱,一把把扔进燃烧的火盆,脸上涕泪横流,手掌哆嗦颤抖。她看着明黄的纸钱被火舌吞没,眨眼便成了一撮飘忽的灰烬,火星闪了几下,说没就没了。

  和人一样。

  她抹了把泪,紧接着却又有泪涌出,她干脆不再去抹,用力抓起纸钱扔进火盆,泄愤一般,“你个死老头子!当年一声不吭说没就没了,留下我拉扯三个孩子,肚子里还揣着七个月大的老四。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没东西吃,三个孩子天天哭,哭得我都想一根绳子吊死找你算账去。可我不舍得啊,我怕我一走,他们就只有饿死的份儿。老四出生后我没奶水,为了一口羊奶,我给人家跪下磕头,没出月子,给人家连洗了一个冬天的衣服,手指头到现在还疼。最难的时候,我就差带着四个孩子上街要饭去了!”

  火星飞溅,闪烁又消失,融入漆黑夜色。

  蒋老太哭道:“等那四个白眼狼好不容易长大了,嫁人的嫁人,娶妻的娶妻,全都不管我了。我知道,他们是听了村里人乱嚼舌根子,说我把你克死的,怕我也把他们克死。可是我怎么舍得啊,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们长大,我怎么舍得把他们克死,我又怎么舍得……把你克死。”

  蒋老太捂脸哀哭,本就瘦小的身体更加缩小,无助如迷路孩童。

  半天没添新纸,盆里的火光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冷。

  蒋老太感觉到冷,粗糙苍老的手擦干眼泪,又赶紧往盆里添了把纸钱。

  看着火焰重新烧起来,她的心好似也增添了丝暖意,继续道:“有那么多次,我都想当年走的人是我,留下的人是你。”

  蒋老太苦笑,“起码你有本事,能让孩子们吃上肉,不至于被我养得面黄肌瘦,像一窝小耗子,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没爹的孩子。”

  “老头子啊,你不知道,我——”

  话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清润温和的男子声音蓦然传来,“有人吗?老人家可还醒着?”

  简陋的两扇薄柴门被敲这两下,自己嘎吱敞开。

  “咦,门怎么开了,这大晚上的,老人家怎么不锁门?”

  蒋老太将最后一把纸钱往盆里一摔,抄起拐棍便迎了上去,破口骂道:“哪个短命鬼来闯你奶奶家的门!我一个马上入土的老太婆,晚上关不关门有什么大不了,除了短命鬼,谁敢往我这里闯!”

  许文壶险些便被迎面一棍打爆了头,连忙捂头高呼:“不是鬼是许文壶!凶手有着落了!”

  蒋老太收回拐棍,神色激动道:“是谁?”

  许文壶瞥了眼火星纷飞的火盆,表情复杂道:“若我的推断没错,恐怕正是死者自己。”

  蒋老太睁大了两只老眼,刚落下的拐棍又被高举起来,嘶声大喊:“不可能,你在胡说八道!”

  许文壶将自己被杂树割坏的衣袖给蒋老太看,又指着脸颊上鲜红的割伤,他道:“我刚从当年事发的山上下来,这些都是证据。而且我还找到了那棵橘子树,摘下来了一颗橘子,可惜野橘子又酸又涩,根本吃不下去,所以我没带下山,直接扔了,但我手上还有剩的橘子味,你可以闻闻……”

  蒋老太暴喝:“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我家,就为了倒嘴里的大粪吗!”

  许文壶懵了下,脑子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蒋老太是在骂他废话多。他忙道:“我的意思是说,当年他用匕首摘橘子时,应无意间将匕首的尖端朝向自己,加上雨天山间湿滑,他如果滑了脚,不小心往前栽去,匕首完全可能捅进他自己的身体。”

  “放你姥爷的屁!”蒋老太满面怒容,高举拐棍便要把许文壶打个半死。

  许文壶抓住飞来的拐棍,本以为占了上风,没想到蒋老太直接借力一推,许文壶险些摔个踉跄。

  他站稳身体,喘着粗气抱怨:“你这老太太,白日里坐地上装柔弱,想不到竟是如此大的力气,算我小瞧你了。”

  “是你虚!”蒋氏大喝,又一棍朝他砸去。

  许文壶原本都想往外躲了,听到字眼又将胸膛挺起,“我才不虚!”

  棍子冲破空气,眼见便要落到他的头上,这时,忽来一只手将他往后猛地一拽,直接将他拽出了门。

  同时间,两扇柴门被猛然合上,哐当一声,差点粉碎。

  许文壶头脑一片空白,只当神从天降,抬眼看去,眼睛不禁发亮,“桃花?你怎么在这?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李桃花松开了扶他的手,翻了个白眼道:“废话,这鬼地方你人生地不熟,除了和案子有关的地方,你还能往哪去?我半夜醒来没看见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去干嘛了。”

  她顿了下,看向柴门,再启唇,便添了许多感慨:“刚才你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以前只觉得她可恶,现在看,发现她也挺可怜的。”

  许文壶随她望去,不由叹息:“世事无常,半点不由人。”

  李桃花收回视线,重新看他,“不过你说她男人是因为摘野橘子才死的?野橘子又酸又涩,正常人谁能吃得下去那个,摘那玩意干什么?我看别是那个周老头撒谎了,故意诓我们一把,其实就是他下的黑手。”

  许文壶沉思一二,道:“我也在想这个事情,撒谎其实不无可能,但按当下的线索来看,周老头并不具备杀人的动机,目前接触下来,我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李桃花跟着分析了下,明显感觉脑子不够用,不由抱怨:“真麻烦啊,如果周老头没撒谎,问题便又回来了,所以死者到底为什么摘那野橘子,自己吃?那他口味也太重了些,我活这么大,没见过有谁能连吃两颗野橘子的,亦或者……他其实是舌头有问题,吃不出来酸,所以能吃得下去?”

  许文壶认真点头,“倒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这时,门忽然打开。

  蒋老太步履蹒跚,没拄拐,本就驼的背更加低了下去,肩膀几乎快够到膝盖。

  她走出门,前所未有的安静。站在两人面前,声音枯哑如朽木,道:“他摘那橘子不是给自己吃的,是给我吃的。”

  “我当时怀孕,喜爱吃酸,吃不起山楂,就让他在山上看看,若瞧见野橘子,便给我摘下一串来。”

  “要不是摘那串橘子,他也死不了。”

  “凶手是我,我害死了他。”

第86章 点兵点将

  李桃花和许文壶同时愣住了, 久久未能回神,根本没有想到蒋老太会突然出现,并且说这种话。

  “是我杀了他。”

  蒋老太喃喃重复起这句话, 单薄的双肩微微颤抖着,双手捂紧脸庞,似哭似笑, 无尽苍凉, 不断重复,“是我杀了他……”

  “是我, 杀了他!”

  她嚎啕大哭,身体支撑不住巨大的悲伤, 缓慢跌坐在了地上,眼泪如潺潺小河,苦水决堤, 绝望蔓延。

  李桃花头脑一片空白, 看惯了蒋老太尖酸刻薄的模样,再见这脆弱的样子,她有点不知所措。

  直到许文壶伸出手扶人, 她才回过神, 跟着搭了把手。

  *

  回孙二家的路上, 已近天亮,露水如雨, 茫茫雾气里, 只有三两星光作伴。

  李桃花和许文壶并肩走着, 安静到半路,二人同时叹了口气,然后同时看向对方。

  “桃花在叹什么气?”许文壶轻声道。

  李桃花想到蒋氏哭的样子, 不免唏嘘:“我没想到可恨之人还有如此可怜之处,又想到我过去总喊她死老太婆,竟有些过意不去。”她看许文壶,“你呢,你叹什么气?”

  许文壶凝视茫茫夜雾,有些失魂落魄地道:“我后悔了,若早知道,便不应该接下这个案子的,如果不接,她一直不知丈夫的死因,往后的日子兴许还能好受些。”

  可现在她知道了,余生的每一天,只怕都要活在悔恨中。

  李桃花看了眼许文壶比夜色还要惨淡的表情,安慰道:“好了,你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事情既然发生了,怎么着都得挨过去。往好处想一想,起码现在真相大白,这老太太以后就不能再对孙二一家做什么缺德事情了,你这也算做好事,帮了他家一个大忙了。”

  许文壶失落的神情有些许缓和,望向李桃花的眼眸,不确信地道:“这也算是帮忙吗?”

  “当然算了!”李桃花重重点头,“不信你回去问问孙二两口子,看他们俩会不会感谢你做了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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