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柔 第32章

作者:须弥普普 标签: 古代言情

  不会当真把人拖住罢?

  她重新点灯,去看角落漏刻,心中不住算着时辰。

  此处小院半夜落锁,她不是傅淮远能随意进出,只好等天亮再去寻那李训,叫他早做准备,最好提前上路。

  至于傅淮远哄骗许菀娘事,等脱身了再同二哥说明,由他处置便是。

第58章 勾结

  赵明枝急急收拾东西,也不敢再睡,等到整理妥当,才半靠着床眯了一会眼。

  只听得一墙之隔,东厢当中琴音断续,不知响了多久才自停下。

  而那傅淮远出了内院,也不出府,更不回房,而是在许宅当中熟门熟路穿廊走道,不多时就去得前院一处房舍内。

  彼处早有几名随侍等候,听得他交代,各自领命,先后出得门去。

  傅淮远稍坐片刻,去洗了把脸,才从房中桌上取了几卷册子,用布包好,提在手里出了门。

  只才踏出门口,他犹豫片刻,复又回身在床头摸了半日,寻出一把一掌又半长,半掌宽弯尖刀,拿刀尖在木床上试了试刀锋仍利,才放心归了鞘,把那刀藏在腰间复又出门。

  转过回廊,再走一二百步,就到了客房。

  他一出现,就有个久等小厮迎了上来。

  傅淮远问道:“昨夜有无什么不对劲的?”

  那小厮道:“傅大爷放心,小的一夜未睡,一直仔细盯着,二当家的自回房之后,不过两盏茶功夫就熄了灯,其后再未出门,里头也未听得什么动静。”

  傅淮远点点头,往他怀里扔了几角小银。

  那小厮忙不迭接了,收进怀里,顿时眉开眼笑,不住道谢,又在前头领路,等到得一间房舍门口,转头看到傅淮远冲他示意,便伸手去敲门。

  不过几息功夫,房中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李训在门后问道:“是谁?”

  傅淮远挥手让小厮闪开,自站到门前,道:“李训,是我。”

  一时门自内而开,一个高大身影站在门边,看清门外情形,才让开位置,道:“进来罢。”

  傅淮远心中有鬼,自门开处往里看,只见当中黑咕隆咚的,忙摸了摸腰间尖刀,方才勉强笑道:“怎么不点灯?”

  李训淡淡“哦”了一声,未久,就见房中星火一闪,他引了火折子凑向桌上,不多时,小儿拳头粗蜡烛燃起,整个屋子一下子明亮起来。

  而就在同张桌子上,先有两只包袱,另有一根长条状物,被布包着,看不到里头。

  四下打量一遍屋中情形,傅淮远才跟了进门,见得那桌上东西,指着问道:“才住一日,这便收拾要走了吗?”

  李训点一点头,把那包袱挪开,给他斟茶。

  傅淮远跟着坐下,又看一眼李训身上打扮,笑问道:“大半夜的,你竟不解衣就睡,许多年不在军中了,这习惯竟还未改么?”

  李训道:“也未有许多年不在军中。”

  一面说,一面把那茶盏推到对面。

  傅淮远并不喝,而是又去看桌上那长条状物,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李训随手拿起,将那外头包裹粗布抖落,当中却是一根长长铁棍,足有半臂粗,拿起来时刮到桌面,发出铁石摩擦声,十分沉锐。

  “短刃难用,长刀犯禁,我顺手寻根棍子防身。”

  傅淮远强自一笑,道:“我来试试。”

  说着伸手去提。

  远看时不觉得,一入手才觉出重量沉得坠手,叫他一个不查,手一抖,险些拿不稳。

  而那棍身也并非光滑,而是有上凿凹下菱沟,仔细一数,足有八道。

  “这棍子怎的如此稀奇?”

  “倒不稀奇,原是军中常用,刺中人身便能立时放血,敌人须臾便会脱力——近身时比寻常刀剑省力许多。”

  傅淮远只觉背后一凉,下意识便把那铁棍放在自己手边,距离李训远远的,又去再摸腰间尖刀,平复心跳,方才道:“大半夜的,不谈这个——我今次半夜过来,扰了你清梦,其实是有事相求。”

  他看一眼对面李训,见对方面上并无半点被吵醒的烦躁之意,也不像丝毫生气,便继续道:“我晓得昨夜姨母寻了你去说话——她想把菀娘嫁予你许多年了,从前你总不肯答应,今次也是一样吗?”

  李训皱眉道:“闺阁女子婚事,你若要打听,自去寻老夫人示下,我是为外男,并不知道。”

  傅淮远面上仍然带笑,眼底却已闪过一丝冷意,道:“究竟自小相识,你这样拿我打发,便没意思了——镖局是为许家产业,却对外号称李氏镖局,你常年不在,上下镖师仍旧把你说话奉为圣旨似的。”

  “至于姨母,更是有事无事全把‘李训’挂在嘴边,色色叫我按你指示而行,如此也就罢了,前回菀娘及笄,姨母也定要给你去信,等你回来才肯操办,结果只等到你送回些许金银财物。”

  他说到此处,笑容渐敛,接着道:“你如此敷衍,她还要叫菀娘给你做了衣袍送去,又叫菀娘给你写信——这些来往,也算做外男吗?”

  李训看他道:“若你说均州送来衣物信件,我这半年多在外头,少回京兆府内,便是回去也有许多正事,一应杂务都是手下处置,并不知情。”

  傅淮远气极反笑,道:“好一个‘许多正事’,竟是均州此处是为杂务了?你莫要以为自己山高水远,行事便无人知晓!”

  一面说,一面把怀中布包摔在桌上,道:“我早着人去京兆、凤翔等地探看,从前不知晓,去岁以来,至于前月,你从未进过各地镖局,若说去跑镖了,跑镖名册中也无你姓名——你恁大一个活人,只敷衍姨母说自己在外经营,这一个‘外’字,究竟指的哪里?”

  李训听得他问,伸手把那布包拿起,翻开一看,原是几卷十余本小册子,当中写了年岁时辰,又写某地某某镖局,页页都写的“李训未至”。

  他随意翻了几页,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傅淮远冷笑道:“你以为镖局上下都为你把持,镖师管事都给你遮掩,便能瞒天过海了吗?这两年来我派遣手下,就驻在各处镖局门外,日日轮班守着,你若出现,怎会不知?”

  又道:“你整日拿着许家产业在外逍遥,却玩忽职守,中饱私囊,许多年中不知昧下了多少财物产业,你猜一旦我将此事说予姨母,她会如何看你?!”

  李训不以为意,眼皮都不抬一下,道:“你既知这镖局姓李,怎的不去问一问老夫人,为何会姓李?”

  他把那册子往桌上随手一放,推回傅淮远面前,道:“拿去说罢。”

  傅淮远一时愣住,又反笑道:“你果然自恃能耐,以为些许罪过拿捏不动——却不晓得,我既能派人去守你,一般能派人去守其余镖局。”

  “这一二年来,均州、邓州几处镖局,镖师轮换,常有生面孔出入,还往往无故往返,查看去处,都是往各处匪寨而行的。”

  “彼处正经行人不敢去,镖局也未有接镖,他们去往匪寨做什么?”

  “李训,你莫不是胆敢勾结盗匪?!”

  “姨夫死于匪徒之手,你竟同他们往来密切,此事若给姨母晓得,你猜如何?”

第59章 有缘

  傅淮远说到此处,声音越大,眼底也微微发红,甚至抓了那铁棍站起身来,又将那铁棍支在地上,另一手指着李训道:“我从前便觉得姨夫死得蹊跷。”

  “他明明已经许久不曾跑镖,怎么突然又亲自押镖,都是跑得惯熟的路径,还能半途被劫匪所杀?”

  “另有他那侄儿,已是跟在身边一二年,若是不出意外,想来将来要接他产业——如此一来,谁人最怕?”

  “自然是你!”

  “姨父活得长久,他那侄儿接了班,哪里还有你姓李的立足之地,眼下姨父早死,他那侄儿一同死了,镖局上下混乱,正好由你上位——是也不是?”

  “姨父死后,你在西北这许多年,道路走过无数,却从未出事,甚至镖局押送之物也从来顺利,此番来想,如何可能?旁人都不行,偏你能行?若非当真同贼匪勾结……”

  眼见傅淮远说得激动,李训索性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方才把茶盏放下,道:“你如此说话,可有证据?”

  “那你意思,便是不认对罢?”傅淮远一时冷笑,“你也晓得私通盗匪乃是重罪,姨母翻脸事小,自身罪责事大,对也不对?”

  李训道:“私通盗匪自然事大,只与我又有何干?”

  傅淮远哈哈大笑,道:“你倒不必着急给自己找补,还在此处死鸭子嘴硬,我信不信不打紧,姨母肯不肯听也不打紧,你只同衙门说理去吧——只不晓得你能进去,还能不能出来!”

  语毕,把头转向门外,叫道:“来人!”

  一时大门自外被用力踢开,数人闯得进来。

  当前四人身着公服,又带镣铐枷锁,其后却是傅淮远手下。

  傅淮远拖着那铁棍后退数步,撒手丢了,站到众人身后,方才指着李训道:“此人私通盗匪,我手中足有证物,先将其拿下送往牢中,再请判官细细审问,莫要将这罪人放过!”

  那四名公人看得对面李训安坐桌前,并无逃跑意思,又见他身形高大,抬头看来时眼神冷厉,气势惊人,一时竟不敢上前。

  只有一人出声问道:“李某人,你可有话说?”

  李训冷冷看众人手中枷锁,问道:“尔等是哪处衙门下属?有无批捕文书?”

  几个公人一时愣住,相互面面而觑。

  当前那人喝道:“私通盗匪,是为重罪,你莫在此处滋事,回了衙门再与官人分说——若是无辜,自会将你放出来,莫要误事,小心我给你加一拒捕之罪!”

  语毕,便要当先上前,正要使那镣铐,却不妨被李训伸手捉住。

  他一时只觉手腕如同被烙铁焊住,惊叫道:“作甚,你当真敢拒捕么?!”

  其余几名公人连忙围上前来,欲要去做圈围。

  而那傅淮远却是立时先行退出屋外,自外头将门掩了。

  屋内,李训不发一言,勒住那公人两只手腕往后扯了几步。

  他动作轻松得很,被他脱曳公人也是个壮汉,才被抓了手腕,已然口中连连惨叫,连反抗之力也无,只会喝喊:“你要作甚,快放手!放手!”

  李训单手将其双腕吊起,犹如吊猪一般,面上却毫无费力之色。

  如此巨力,其余公人哪里还敢上前,各自心中暗暗叫苦,只恨来之前没有打听清楚,还以为只是简单捉个人,哪里晓得会遇到这般硬茬。

  众人手中或拿杀威棒,或拿长刀,都只举着,远离几步恐吓道:“李某人,你莫要拒捕,快把人放了,否则罪上加罪!”

  李训并不理会,只矮身去摸那公人腰间,果然寻出一块腰牌,看那衙门归属,复才对那公人问道:“你等受了谁人指派,甚时州衙也管这等闲事了?”

  那公人痛得厉害,不敢瞒着,立时道:“是赵押司,赵押司命我们来的!你有话自去寻正主,我是朝廷公人,要是有个意外,你却担当不起!”

  李训略一皱眉,把那公人双手放了,轻轻往前一推。

  对方几步趔趄,再站不稳,登时捂手倒在地上。

  其余满脸惶然,忙将其扶起,全然进退两难。

  而此时那李训却从一旁行李中取出一块腰牌,道:“我在京兆府中身有任职,州、军制度不同,不受此处管辖……”

  语毕,将那腰牌甩在地面。

  其中一个公人连忙躬身去捡,看了那牌子制式,也不敢确认,只惊惶看向一旁同行人。

  李训却是再道:“虽如此,既是诬我与盗匪勾结,我也不叫你们为难,这便陪同往衙门走一遭罢。”

  又问:“今日州衙谁人当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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