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夷 第20章

作者:一明觉书 标签: 天作之合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客气什么?”武凤弦笑道:“去见过你母皇了?”

谢持嗯了一声,又听他问:“她有没有说什么?”

谢持便将二人的对话简单说了,武凤弦听罢,道:“宋家也好,你也到年纪该成亲了,成了亲之后就该收收心——”

他说着话,语气一转,似不经意地问道:“父君听说你从晋州回来,还带了一个人,是吗?”

谢持吃饭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低头嗫喏着没有说话。

武凤弦便道:“只要你心定,身侧有多少人我和你母皇都不会管你,然那人毕竟是风尘之地出来的,你要将他留在身边,让宋氏的公子和倡伎伶人共侍一妻,你想过宋家会怎么想吗?”

谢持有些委屈,说:“可就是父亲让我同母皇提的……”

话说到一半,她自己也觉出不对来,顿时住了嘴,武凤弦倒是没生气,嘴角依旧含着笑,但声音却沉了不少,道:“你如今是太子了,阿持,你既承了这个位置,那你的父君就只能是你母皇的卿君,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无论如何都不再会是宋同。”

谢持白了脸,讷讷地嗯了一声,又听他道:“你受封前陛下就亲自问过你是否愿意做这个太子,是你自己点头答应的,既做了,就要承起这个责任,我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有很多身不由己,你觉得累,你母皇只会比你累十倍,她对你也寄予了厚望,希望你能替她分忧,你可不要让她失望。”

谢持低头道:“儿臣明白。”

武凤弦道:“光明白没用,你得做到,这次广选你母皇后宫又进了不少新人,其中不乏以往东境各国的世家,像是昭河温氏,他们家在昭矩的名望和势力不亚于前朝的虞氏,将来若是同你母皇有个孩子,成为帝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谢持迟疑地问道:“为何母皇这次会选世家进宫?”

武凤弦看了她一眼,眼里透出一丝无奈,细细解释道:“东境四国如今尽归中梁版图,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其同化,这种事情

急不得,只能一年一年慢慢来,若是强行要求其改服易制定然会引起动乱,前些年先是改国设州,派遣官员,然后又解除了旧国的兵马,全都换成了梁安的人,这两年则是在兴建学宫寺庙,推广文礼,编纂史书,如今六年过去,不少世家已经转变了风向,开始让族中子弟参加中梁的应试正考,广选自然也是世家向中梁投诚的方式之一。”

虽说前两次广选谢定夷没有选任何一个世家,但其实那时候参选的世家也少之又少,初初改朝换代,大部分人都持着观望的态度,尤其是在朝代更迭中屹立不倒的那些人,只会小心再小心,最常见的做法就是让自家子弟结亲避选,而谢定夷也没与明令禁止此法,以至于那时候参选的人多是朝廷新贵或是民间的一些富户。

如今数年过去,中梁在民间的声望不见颓势,还出了众多举措益进民生,兴修水利,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也少了许多怨言,这时候再收拢当地豪强世家,便能更加稳固对此地的掌控。

“母皇这次选的人确实都是东境故国世家的……”谢持若有所思,道:“可儿臣也听说有一个沣州来的选生并非世家所出,只是因为容貌肖似舅舅。”

“是有这么一说,”武凤弦眼里出现一丝怅惘,道:“此人家世不算低,他父亲虽只是昭熙年间的考生,但如今已经官至沣州节度使,若是此人能得你母皇宠爱,位份超过父君也是迟早的事。”

谢持迟疑道:“母皇就这般忘不了舅舅吗?”

“或许吧……”他思及当年,欲言又止,道:“算了,不说了——总之你多争气些,父君也就放心了。”

谢持见他神情,不敢多问,只能低头应是,在他的催促下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可心中沉甸甸地压着事,吃起菜来也是食之无味,宛若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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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进宫,最想争的自然是谁能拔得头筹侍寝,李燃在近章宫外候了一刻钟,今日当值的宁竹大人便迈步走了出来,对着他道:“陛下召了晏侍君,内官去准备吧。”

李燃心下了然,低头应了句是后便匆匆告退后,带着下属快步地朝明水殿走去。

巳时中,谢定夷的步辇停在了明水殿门口,晏停穿了一身颇为素雅的宫装,领着侍从在门后屈膝等待,她远远望了他一眼,起身迈步,淡淡道:“起来罢。”

晏停应是起身,跟在谢定夷身后进了内殿,侍从停在殿外,一左一右地关上了殿门。

从定下位份入宫后到今天,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明水殿内除了本就有的东西外并未添置多少,唯余窗台上的那几株兰花格外吸睛,谢定夷走到窗前看了看,说:“你养的?”

晏停道:“是,臣侍在家中就爱侍弄花草,进宫后看见花房培育的新种颇为喜欢,便斗胆让人送了一些来。”

初入宫的侍君前途最是难说,万一哪日可能就成了宠君甚至帝君,是以后宫的那些内官大多都会敬着,更何况只是要一株花草,自然无有不应。

谢定夷问:“这花叫什么?”

晏停道:“唤作莲瓣兰。”

谢定夷道:“春夏之日不就是兰花开花的时候吗?这花为何才刚刚发芽?”

晏停道:“陛下有所不知,莲瓣兰同其它兰花不同,一般要到冬日才开花。”

谢定夷问:“你这般了解,以往在家中养过?”

晏停道:“侍弄过三两株。”

听到这话,谢定夷笑了笑,说:“原来如此。”

此花名叫素冠荷鼎,多生于晋州岱州一带,得名于其莲瓣荷瓣、素心以及叶型草的特点,清丽雅致,性子极娇,市面上并不常见,她第一次见还是在沈淙的院子里,因其有别于其它兰花的形貌,她颇觉新奇,观赏时忍不住拨弄了几下,结果某片花瓣就因为这番动作无声地落进了盆中的泥土里。

彼时沈淙早已知道她要来,遣散了院中的侍从,听到声响后就从房间里走出来,结果站在廊上就望见这一幕,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心疼,目光在那花瓣上停了几息,又转头看她,张口欲言,终是按捺了下去,只轻声道:“陛下进屋吧。”

他语气平淡,可手中的动作却是少见的急切,第一次在院中就拉起了她的手,似乎是想她快点远离他的花,谢定夷看得好笑,说:“不就一盆花吗,我赔你十盆。”

沈淙唇角微动,似乎也是想笑,说:“这花如今市面上加起来都不过三五盆,陛下要到哪里给臣找十盆?”

谢定夷问:“为何?”

沈淙将那片落花拾起,指腹轻轻捻着,道:“这花名叫莲瓣兰,只生晋岱二州交界处的徒岚山上,还得是草坡或透光的林缘处,并不好养,这种由四株莲瓣兰组成的则唤作素冠荷鼎,更是稀少,臣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得了两苗,倾心培育到现在……陛下还是手下留情吧。”

谢定夷并不在意,道:“只要有就能寻到,或是让宫中的花匠培育,到时候都送来给你,省的你这般心疼。”

沈淙没有多说,抬袖掩住微弯的唇角,道:“那臣就多谢陛下了。”

那日回宫后,谢定夷也没忘记这个事,召来宫中专管苗木的内官问及此花,那内官听罢却面露难色,道:“此花如今有价无市,市面上最高一盆曾卖到六千两的高价,又因在梁安不易成活,宫中便没有引进。”

谢定夷听后一时无言,这才明白沈淙听她放言为何含笑,无奈地弯了弯唇角,道:“寻一寻吧,若是能培育出来重重有赏。”

虽然要找,但谢定夷不喜欢兴师动众,更不可能因为一盆花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去寻,所以只能是慢慢来,近一年了才从岱州一个富商的手上高价买到一株,带回宫中培育,如今还未开出第一季花。

现如今谢定夷看着这花,心中可谓是无数思虑一闪而过,要知道晏停父亲晏忻是昭熙年间的考生,尽管今日已经官至沣州节度使,但未考官之前家中世代务农,一贫如洗,而节度使虽为正三品官员,一年俸禄折银也不过五百两左右,可今天晏停却能这般随便地说出三两株这话……若非是晏忻贪污受贿,那便只能是扯谎了。

晏停入宫前夕,她特地叮嘱了李燃要特殊照顾此人,不论他要什么不要什么都先答应,尔后再来回禀她,如今她还未试探呢,此人就先露了马脚。

谢定夷心中有了猜测,也不打算戳穿他,伸手抚了抚那颜色素雅的花芽,道:“送回花房吧,这花金贵,轻易挪动了地方恐怕不好养活。”

闻言,晏停神色微变,道:“是,臣侍明日就让人送回去。”

“现在就送吧,”谢定夷唤了声门外候着的侍从,道:“将这两盆花搬回花房,再替侍君换些别的来。”

侍从点头应是,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那两盆花抱走了。

待殿门再次关上,晏停也重新整理好了情绪,继续摆出一副温和柔顺的样子来,主动道:“后殿备了热汤,陛下要沐浴吗?”

谢定夷道:“自然。”

她没让晏停服侍,只有两个近章宫的侍从跟着她,谢定夷走后,宁竹也捧了一壶酒走了进来,对晏停行礼道:“殿下今日初次侍奉,陛下特地吩咐了臣为您略备薄酒,以示合卺之意。”

听到合卺二字,晏停有些受宠若惊,微微瞪大眼睛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宁竹将漆盘放在桌面上,笑道:“自然,您等陛下出来再一起喝吧。”

言罢,她就行礼退了下去,徒留晏停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大约过了一刻钟,身着寝衣的谢定夷从后殿走了出来,见到桌上的酒,她没有意外,拿起其中一个酒杯示意他抬手。

晏停忙捧起酒杯和她相碰,道:“多谢陛下。”

一杯酒喝完,谢定夷便放下杯子抬步往帐中走去,晏停第一次侍寝,还是有些紧张,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直到她回头朝他伸出手,道:“来。”

晏停忙将自己的手递过去,怔怔地望着她朝自己越靠越近的面容。

……

看着一脸迷蒙倒在床上的人,谢定夷随手抽过床边的巾帕擦了擦手,眼中的情绪从深不见

底的平静转为了冷漠,看着对方在床上蹭动的身体,她知道那药已经起效了,将布巾丢到一边,抬步走到了窗榻上。

褪去了配饰和衣物,失去了故意模仿的动作,床上的那个人已经不再和虞静徽相似,只有从某个角度看去才能从他的脸上找到几分故人的痕迹,谢定夷吹熄了灯,终于将那张脸从眼前抹去。

声音太大,她着实不想听,径直抬步走向了后殿,中门一关,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她躺倒在床上,许久之后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23章

许是思及旧事的缘故,当晚谢定夷就久违地梦见了往事。

奉明八年的时候,谢定仪的外祖母虞素繁从灵州调职到了兵部,奉明帝看中她的能力,让她兼任了太子谢檀的老师。

奉明十二年,虞素繁的长女虞归琅进入户部,办下了一桩名动中梁的盐税大案,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两年后,虞素繁的幼子虞归璞进入了东宫,成为了太子谢檀的正君,短短数年间,虞氏一族权倾朝野,成为了中梁世家中最如日中天的存在。

奉明十九年,谢檀和虞归璞的长女谢定仰出生,奉明帝亲赐封号明昭,以示对长女长孙的重视和喜爱。

奉明二十三年,奉明帝因病崩逝于行宫,太子谢檀即位,改国号为昭熙,同年,虞归琅的独子虞静徽出生。又三年,谢檀诞下双生子,即为二女谢定仪和幼子谢定俭。

幼年之时,谢定仪并不怎么和虞静徽见面,满打满算一年不过三五次,且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同幼弟一起随虞归璞回来小住,不出几日又得回宫上课。

虞静徽喜静,每次见面礼遇有加,不总同他们玩闹,她和幼弟更不喜欢困在宅子里,所以每次都趁着出宫的日子央求父亲放他们上街上玩,一直到黄昏才肯姗姗归家。

一直到十岁那年,长姐同宋氏的二子宋同定下了婚约,她和虞静徽见面的日子就突然多了起来。

先是母亲召方家兄妹和虞静徽入宫陪读,后是父亲让虞静徽在宫中小住,一日接着一日的相处,即便是再不熟的人也能说上几句话,再加上他的容貌性格又好,姐弟俩自然愿意同他一起玩。

就这么相处了三年,有一日父亲突然将自己叫过去,笑着问:“以后让小徽入宫陪你好不好?”

那时候她已经十三岁了,父亲的意思她就算不能全然懂得但也能听个囫囵大概,便确认道:“父亲是想让静徽同我许婚吗?”

虞归璞早就习惯于她的早慧,便将此事摊开来说,道:“这是我和你外祖母的意思,你母亲那边我也问过了,现在就看你自己。”

其实她对这个并无所谓,以虞氏如今的境况,想要延续家族荣光,虞静徽必然是要进宫的,且按照虞氏的想法,第一选择其实是谢定仰,只是刚刚提出,就被谢檀以二人毫不相熟的理由拒绝了,没过多久就有了宋氏入宫一事。

若没有意外,谢定仰作为长女,自然是最有可能承袭帝位的,虞静徽若是许给了她,那就是下一位帝君,谢檀不想让虞氏一家独大,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分虞氏的权。

可同样的,拒绝了一次,就很难再拒绝第二次,更何况虞素繁是她老师,虞归璞是她夫君,虞归琅是她宠臣,更兼之虞氏门下门生,并没有挑得出错的地方,虞氏愿意退而求其次,让虞静徽同次女定亲,谢檀也没了强硬的理由拒绝。

这件事只是各方权力的博弈,她和虞静徽也不过是配角罢了,不论他们点不点头这婚都会成,所以谢定仪便无所谓地答应道:“可以。”

听到这般肯定的回答,虞归璞眼里露出显而易见的欣喜,道:“好,大概再过两月赐婚的旨意就会下了,到时候正好将静徽叫进宫来陪你一段时日。”

从父亲的宫中出来后,她又去找了虞静徽,半下午的时候,虞氏宅院里没有多少人,她懒得多走,让侍从在墙根下等她,直接从西边的院子翻了上去。

谁料虞静徽刚好在院中看书,听到动静回头看见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朝她招招手道:“怎么又翻院子,快下来。”

她回身对侍从道:“你们从正门走。”言罢就抬手一翻,轻轻松松地落进了院子。

落在地上,虞静徽已经走上前来,拿着帕子给谢定仪擦了擦脸,笑着说:“好好的门不走,总是翻院子是怎么回事。”

谢定仪说:“这边近,走门还要绕好大一圈。”

虞静徽笑笑,说:“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定仪道:“今日父亲和我说,要你入宫陪我。”

虞静徽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这个婚约虽然还没正式下旨,但已经是各方心照不宣的事了,如今长帝姬谢定仰已经同宋氏结亲,虞氏若想保住家族煊赫,必然会让他进宫,先前让他入宫陪读也是打得这个主意。

故而听到谢定仪说,虞静徽脸上出现一丝赧然,温声笑道:“我知道。”

谢定仪问:“那要到什么时候?”

虞静徽好笑,道:“你还小呢,得等你十六岁能出宫立府的时候估计才会开始备婚,满打满算少说也要四年。”

“这么久?”谢定仪有点不满,说:“可是我马上要和朱将军去凤居了,能不能早点。”

虞静徽讶然,道:“去凤居?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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