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难当 第15章

作者:空相僧人 标签: 古代言情

  “沈娘子,你今个这鎏金彩绘鸾头钗禁步摇,若不是我眼拙可是七宝琉璃斋新造的那款?”

  七宝琉璃斋是京中有名的珠宝阁,里头的东西只价值连城四字就能盖过去,样式新颖大气,很受京中贵妇人的喜爱,只因锻造艰难,件件难求。

  “林娘子好眼力,正是呢,前些日子才得的,因着添彩便带了来”贾氏笑了笑,手却往步摇玉穗上轻抚下

  林家娘子笑吟吟的应道:“那可了不得,我仔细听了外头的话,这步摇要百两银子才能得来,沈娘子好大的福气啊”

  “是了,沈娘子如今贵人正红,多贵的首饰头面都戴得,姐妹们就可劲儿的酸吧”

  此时有人接了话头,沈静萱侧目看去,那夫人是王禁军大人家的,这位王夫人仿佛是央着王大人武将眼中的喜好长,颇有些女中豪杰的胸襟体阔,性子颇为豪爽

  有她打趣,零散的几人倒很快火热了,东一言西一语的,明明都是深宅里的女人,门都没出过几趟,倒比旁人多生了几只耳目,满京城的事还真没几件是她们插不上嘴的。

  这头席面欢声笑语,国公府大娘子李氏处可就有些艰难了,她由着丫头扶着匆匆的到了后堂

  甫一进去就瞧见自己那外甥冷冷的坐在堂前,不说话,旁侧正是自家丈夫唐家大郎唐有年,借着饮茶的工夫唐有年悄悄递了眼神给自家娘子

  李氏从丈夫眼中读到了“好自为之”的意味,阳穴突突的疼,她强撑笑颜上前:“文远啊,怎地和你老舅舅在一处呢,不去前厅热闹热闹?今儿来的人里头可是有不少你相熟的,且过去打个招呼免得人家觉得自己不受待见了”

  康王殿下李长庚,字文远,真的一见,却不似外头传得可怖,他不过一副清隽的好皮囊,唯说符合他性情只那双薄唇生的无情,眉眼里乍一看,能从那琉璃色的眼中瞧出几抹温情来,这是初见他的人会生出的心思。

  满朝文武和常外甥打交道的李氏来说,哪来什么狗屁的温柔,那都是藏着刀子的,他那双薄情的嘴皮子一碰便是道法高深的老禅师都止不住头顶生凉。

  “舅妈倒是一心为的我,文远很是高兴”李长庚嘴边扯开李氏眼中不怀好意的笑,他道“不知舅妈今日都央请了那些人家,不妨说与文远听听,文远怕一会子认错了人”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解外甥话里藏着什么机锋,但她吃了不少的亏后学聪明了,要不是上头婆母施压逼着自己非要办这劳什子的媒人,李氏真不想和大外甥对上,她仔细将要说的话在肚里滚过一番,想是没空子可寻才开口

  “唉,能有什么人,左不过首辅陈家到御使宋家,那些人文远多是认识的”

  李氏心想不认识的光听您康王的凶名怕是要粘在一椅子上挪不动了,哪里敢上前和你打交道。

  “如此文远倒放下心了”李长庚说到此顿了顿,面上似有为难之色闪过,道:“舅母,景儿还小,有些事不宜操之过急,文远知您很想摆摆婆母的款,可揠苗助长,您今日之举只会害了景儿的将来”

  李氏倒有些听不明白了:“文远说的什么话?舅母听的有些糊涂了”

  "哦,舅母竟还能知道糊涂两字?"李长庚大为惊色:"难不成今儿的相亲宴不是替景儿寻亲的?我瞧着沈家那六姑娘生的钟淑明秀,就是年纪还小,不过早定了也好,我这做表哥也为景儿高兴"

  什么叫还小?沈家六姑娘李氏是有耳闻的,因其生母的亲姐姐是宫里新封的娘娘,她便多了份心,那丫头今年方满十岁,离议亲还有些年头,当然是还小。而且,我为的什么景儿我,唐云景乃李氏老来得子,同沈家姑娘同岁大议的哪门子的亲?

  明明是为的你啊,李氏正头昏脑涨,李长庚突兀的起身理了理袍子:“赶巧得空,我去替舅母把把关,免得唐家进了不知礼数的儿媳,舅母婆母架子抬不起来不说,倒别被反压了一头”说完他迈着长腿往外走

  李氏迷迷糊糊的,待回过神来见堂内哪还有人影,忙去问丈夫,唐有年摇头晃脑的给出了句:“这小子嘴毒,面子薄,你且不必理他”

  抓耳挠腮的李氏哪里肯这样糊弄过去,缠着人问,唐有年被问的烦了,贴着人的婆娘的耳朵说了几句,李氏登时笑的人仰马翻。

第15章 找茬

李氏原觉得里头有自己不晓得的大事,遂央着丈夫说来与她听,唐有年嗓门且大着呢,压着声也比寻常人的嗓门大些,掩耳盗铃活生生说的就是他,仔细听了这事的前因后果。

  竟是沈家那十岁的娃娃叫康王殿下难看了。

  本不过是家中长辈有心带小辈出来见见世面,原没什么,奈何不知是不是二五的年纪还未有一房妻妾,康王心中计较的口子越发往狭隘处长了。若是沈家姑娘小个四季轮回及笄也就罢了,左不过一年光景,偏偏,偏偏其中差的年岁可不小,且又与侄儿唐云景同岁,沈家姑娘倒像似与唐云景定娃娃亲的。

  今日这场宴席在外头宣的可不正是他康王寻妻的幌子,如此一来像是羞字扯开了摊平在世人眼中,正大光明讽刺他康王老光棍一条不是,换谁能乐意得起来。

  往常都是自己吃亏,今日能叫那大外甥吃回瘪,李氏乐得直不起腰来,趴在桌椅上笑得花枝乱颤

  唐有年推了推人道“笑够了就收收,大老爷们不得要些脸啊?你要再不收敛,回头你大外甥听了闲言碎语触你霉头可别指望我,那小子记仇着呢,我可不上赶着去领他的数落”

  别说,唐有年连九尺老父都不憷倒对面皮白净如谪仙般的外甥怕得紧,不仅仅是他一人如此,整个国公府除却唐老太爷夫妇,没人不怕康王那混世魔王,偏生这魔王手眼通天,你今个在堂牙子里说他的不是,明儿个不定他就知道了然后变着法的寻你霉头,唐有年可没少吃过亏。

  “是是是,我知你的难处”半晌,李氏缓了过来,她捻着帕子擦了擦眼尾边上的泪水道:“我这不也是难得见他吃瘪心里乐昏头了,你说说,要早知他还有面皮薄这一短处,我至于白当着舅母的名头这些还得受他冷话吃,不过现在也不晚,且看我往后怎么拿捏他”

  唐有年淡淡瞥了眼得意忘形的夫人,只差没把不知死活悬在头顶上了,李氏正在兴头上呢,当下就不乐意了,她一挑眉:“唉,我说唐有年你什么意思,是觉着我没用活该叫你外甥压着不是?”

  李氏是武侯家门出的嫡小姐,祖上与唐家祖上是拜过把子的,赶巧唐老太太与李氏生母林老太太同日里生产,一儿一女是吉祥的好兆头,唐老太爷同老兄弟做了主,给毛还没长齐的大儿子定了娃娃亲,李氏与唐有年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到了议亲的年龄两家水到渠成做成了亲家,

  李氏的性情同她父亲李老太爷如出一辙,若不是李老太爷下手快,当凭李氏的性子怕是还得在闺中多留些时日

  “你要是上赶着替他添笔丰功伟绩,我不拦着你,只是丑话我说在前头,吃了瘪别找我哭诉”唐有年中直中肯道:“左不过闹关公门前耍大刀,就当看了场猴戏了”

  李氏三番两次在丈夫处没脸,登时就恼了,她愤愤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也不由着丫鬟搀着,抬着步子就往外走,临到门前不忘转身,朝着堂前吃茶的人放下豪言:“唐有年,你只管睁大眼睛瞧好了,你国公府出了个怎么的女巾帼”

  唐有年不知听没听见,顾自的吃着茶,待人走了才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幽幽叹了口气:“这死婆娘,怎就学不乖呢,嗬,还女巾帼?且有得看你抹泪的时候”

  李氏这头出了门,火气也压住了,毕竟今日来宴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女眷男客,自己再想瞧大外甥吃瘪,可外人跟前皇子便是皇子,纵然有深厚的血缘关系但在礼教之下依旧得退一亩三分,毕竟康王先是皇长子,接着才能冠以唐家外甥。

  唤来身边的丫头春菊,李氏嘱咐道:"你脚跟子利落,快去堂里瞧瞧人可是来齐了,且速去速来同我说,方才耽误了些工夫,我自去请老太太入席。"

  “是”春菊应了声往前厅奔去,李氏则一转身并着丫鬟风风火火去了唐老太太处。今儿的席面排场摆的大,单凭自己万万是压不住场子的,赏宴原就是唐老太太出了主意,李氏里里外外的大事当是要去请指的。

  席间,贾氏游刃有余的与王家的陈家的打得火热,尤其是贾沐芸同她母亲来时,贾氏更是连喝口茶的工夫能省不下来,拉着贾沐芸的手直与她大嫂子秦氏夸赞道“好嫂子,你可真有福气,瞧瞧芸儿这丫头叫你养的,真真是乖巧啊,身子才好了些就惦记这我这姑姑,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妹子说哪里的话,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惦念是常要的,要是她不念着我只还要打呢,见大了忘本不知她小姑姑在她小时候有多疼她”

  秦氏拉着小姑子的手,贾氏连连点头:“是了是了,嫂子你快休要提那些个陈年芝麻的烂事了,姑娘大了该自己有主意了,心里有我这姑姑就很是好的,这情深不怕巷子深,我这姑姑的鼻子可是灵的,再深的巷子我也是能闻到酒香的”秦氏笑着与姑娘道:

  “你小姑姑还是这般会说话,芸儿你自去和你姑姑做在一旁,正好挨着说会只话”贾沐芸依旧是那美人娇儿面,此时因方才的话红了脸颊,好看的紧,她应道:“是,母亲”

  后落了座,而她这一坐沈静萱就得往边上错位,她本就离门近,这会子一挪险险靠在门槛处了,这会子那些摆款子的太太夫人们都入了席,有头面的做在最前头,依旧往后差些,但最差的指出去也是有爵位世袭的,都是平头百姓眼中的富贵人。沈家的位置不前不后,这次倒比以往往前了些位置。

  沈静萱正百无聊赖的与案几上的绿豆糕对眼相看,因席间的主人未至是不能先吃的,吃少些还好若是吃多了届时在一众人里便会显得格外晃眼,沈静萱可不想惹人注意,肚子虽早已击鼓鸣冤了好几次,她只吃了几口茶水果腹。肚子里正闹登闻鼓呢,门外忽传来动静

  下意识往外看去,只见一人走进堂内,灰鼠锦的大氅牢系在人的肩头上,带着风雪里寒气,那人的脸色一如雪夜的天,冷的不见暖色。他里头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衫,脚蹬流云靴,隐约能看见他长衫上金丝勾勒的痕迹,沈静萱想绣的应当是四爪蛟龙。

  来的人不是其他,正是康王,应是皇子的缘故他的衣袍多是蛟龙图偏多,今日他束了冠,选了上好的角玉做簪,映着他那张俊朗的脸,一时间席间瞧见的姑娘太太多晃花了眼,不少妙龄少女芳心大动,都暗自猜测这是那家的公子,如此天人之姿委实让人心中生出爱慕。

  沈静萱见门外的随侍加紧步子跟了上来,可康王殿下却未瞧一眼,径直往席间而来,走的方位正巧是朝着沈家这边来的,余光里贾沐芸红着张脸,因沈家与贾家是连在一处,沈静萱一时倒有些拿捏不住他到底是朝着沈家来的还是朝着贾家,总归她心里生出一股子不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