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相僧人
此时,外头的人话也说到尽处,虚与委蛇不下去了,沈静萱伸长耳朵去听,闻得外头似风雪刮过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她浑身一震,而声音不小,满堂的人都将他的话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正是听清楚了,全场的人才无不色变,就连贯以冷静的唐老太太也满脸怪异的朝自己看过来,浑浊的老眼带着几分喜色。
那人说道:“我中意的姑娘,生的一副好容貌,且名门出身,音容笑面处处得我心,处处暖我意,本来本王还怕说出来对方若是不应可如何是好,公公一番提点倒是点醒了我”
“怎会,殿下人中龙凤,瞧上谁都是那人的福气”刘公公道
“非也”康王那厮却摇了摇头道:“那人的好,是天下独一份”
“殿下既言了那人百般的好,不知奴才可有缘闻见”
满座的宾客都竖起耳朵,毕竟谁也不知道康王殿下嘴里说的那人是谁,但她们都不愿是自己,因康王品貌她们又希望能从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要知康王那张嘴除了会讽刺外,夸人今儿还是头一遭呢,她们心里头正两面煎熬的时候,康王总算是老蚌吐珠了
他道:“实不相瞒,本王的意中人正是沈家五姑娘,沈静萱”
得知不是自己,不少人心中又是失落又是庆幸,一时脸上格外精彩,沈静萱则满脸惊愕,啪嗒一声袖口不小心碰到杯盏,碰的碎了满地的瓷片
满堂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儿子,四舍五入,你这是算表白了吗?
康王:╮(‵▽′)╭
第18章 亲事到底允不允
“他真是这般说的?”徐氏疑惑道
“娘娘,奴才两只耳朵听的真真的,康王殿下当着席间全席的人面说中意沈家姑娘”
刘公公唏嘘不已,他在国公府没了脸,送完礼,他一刻是呆不住的,且一些事他总觉蹊跷,以往贵妃娘娘因的这个没少拿捏康王,屡试不爽,刘公公跟在徐氏身边久了,有样学样本以为定能将人吃的死死的,不想对方今日一反常态,在他跟前挖了斗大坑。
想起宴会上自个说的话,刘公公霎时面如土色道:“娘娘,您说这可如何是好,奴才在席上替您揽了天大的祸事,这...这,娘娘若是不能替其达成心愿,康王到官家面前胡说一通您的不是,奴才惶恐啊”
徐氏听了来龙去脉,眉头一直不得舒展,涂满丹寇的手轻抚着茶盏边沿,若即若离的敲打着油亮的釉面:“这也不怪你,康王的为人本宫比你明白,他有心要你难看,便是本宫亲在也无济于事,本宫猜不透的是,他此举究竟是真的瞧上了沈家姑娘,还是另有图谋”
前者尚好对付,左不过她真去求了官家要道圣旨,徐氏做了后宫主子多年,求道请婚的圣旨也不是难事,怕的是康王走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要与她鱼死网破,官家近些日子身子骨愈发不行了,日日里从太医蜀送至勤政殿的汤药不断,历来的朝会已然连着月余未上,怎么瞧着都不是好兆头。
这个节骨眼上,京中的藩王王爷门私底下动作不断,其中不少皇子的母家并不逊色徐家,要是康王不要命的拖自己下水,届时她就算真的除掉康王,怕也是强弩之末,谈何在争储位的棋局里稳操胜券,只要她显出力竭之态时,那些个虎狼便会扑上来将她母子二人生吞活剥了。
"娘娘这话原叫奴才想起了些席间的细枝末节"刘公公道:“奴才不知康王殿下对沈家姑娘的那份情几分真几分假,但奴才知道沈家姑娘对康王并非情根深种,亦或者往难听了说,沈家姑娘....不愿嫁给康王”
“哦,还有这样的事?”徐氏微微发愣来了精神
“是了,只可惜隔着面屏风奴才没能瞧见沈家姑娘的脸色,但若是真心喜,康王殿下于众人面前这般宣誓,沈家姑娘再强的心性也难不露出女子的娇态来,奴才听的真真的,沈家五姑娘并没有喜悦,反倒是恐惧....尤甚”
徐氏笑道:“这倒是有趣了,老大要是真的栽在沈家姑娘身上于本宫而言不乏是好事,本宫没有急错的话,淑妃的嫡亲妹妹便是沈家的当家主母”
刘公公点了点头“正是,娘娘好记性”
“没什么好记性的,不过是宫里头能斗的人就那么些,事事自当留意了些”徐贵妃冷笑道:“别看她现下安安心心的侍奉官家汤药守着那周岁的孩子无欲无求的,且不知是做给谁看,那位淑妃娘娘,她的心思可细着呢,能从小小的八品女官一路升到今日的从二品正妃,你觉得她真能不争不抢单单凭着那点子运道不成?”
“娘娘的意思是?”
刘公公听的有些糊涂了,怎还扯上了淑妃娘娘,虽说其亲妹妹做的是公爵沈家的大娘子,到底不是沈家五姑娘的亲生母亲,偏又是嫁出去的姊妹真能调回头帮着娘家而不顾夫家?刘公公暗地里摇了摇头
徐氏忽然低笑,眉目里的慈祥温柔只在面庞上如沐春风,眼底里还是化不开寒冰,她道:“既然明知老大这把柄我们拿捏不了,何苦要留给别人,他用今日的事恶心了本宫一回,那本宫给他送去个堵心的,一报还一报,本宫还能落得个贤良的名声,岂非一举两得”
与此同时,沈家宅院上空密密的笼罩了层阴云,内里一阵鸡飞狗跳。自打从国公府出来,沈家的几人都如同霜打了茄子般,贾氏前头先派人快马往府里去了,因今日这事来的突然,沈老太太得了消息时,扬手就将一盏子茶摔到了地上,汤水溅了一地
沈老太太道:“他康王都能做萱丫头叔叔辈的人了,哪来的脸上门求亲,不成,此事万万不成,我老婆子还没死呢,外头的人就算计起我房里的丫头起来了?”
崔妈妈嘴里念着“老太太哟”,边又叫了丫头将地上瓷片清理整洁 ,重沏了盏茶上来:“您这又是犯的哪门子的倔,现在不过是康王殿下嘴上说了说,上头官家还没发话,咱们姑娘还是名声正旺的黄花闺女,老太太莫急,气坏了身子可怎的是好,喝些汤茶压压火气”
“正他是嘴上说说才更是遭我嫌”沈老太太接了茶道:“萱丫头顶好的名声,将来议亲何等不用愁,我仔细的为她选了个清白的人家,舒舒服服的过半一辈子,能省多少心思。康王今日这话一出口不明白的当他是在向世人宣誓,他可是皇帝的嫡长子,真心要娶萱丫头我们沈府还能拧着胳膊和人家大腿斗不成?好,就算他日后改了主意,但那些话早在别人耳根子里扎了窝,明里暗里都会对沈家这门子亲事疏远,这些个肮脏念头杂在一起,萱丫头还能落得什么好亲事”
“这.....”崔妈妈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康王他是天满贵胄,不过他那碗子富贵我们沈家无福消受”顿了顿,沈老太太急急地道:“崔妈妈,你去瞧瞧,老爷也到了下朝的时辰了,沈家这回是真的捅破天了,真不该让大娘子将她带了去。”
崔妈妈闻言后背冰凉,是了,沈家上头原是个奶娃娃还能狐假虎威一回,可若是换成了喜怒不定仇敌满京城的康王,那能借的就不仅仅是威,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是,老奴这就去外头车房守着,得了消息定回来禀老太太”
“去吧”沈老太太无声的点了点头,寿安斋历来清冷,屋里的陈设图个雅静,空荡荡的没几样摆件,沈老太太倚在靠垫上,光从窗纱外透进来,映在她苍老的面庞上,无端的多生出了几分倦态来。
待到国公府的宴散后,贾氏领着人不停脚的到了府里,告了四哥儿三姑娘回自个房里后带着沈静萱往后堂去了,一进门见屋里大大小小的坐满了沈家主事的人,贾氏提了一路的心如释重负的坠地,她三两下饮尽下人奉上的茶水,抹了把头上的虚汗,还没能喘匀了气,沈父就急冲冲的问
“你这死娘们,你倒是说话啊,没瞧见满屋子的人都火炉上煎烤着呢,还卖什么关子。”
沈父前一刻还在外头潇洒风流,突的叫府里的下人喊了回来,本以为又是母亲一番苦口婆心,谁知沈老太太一句沈家兜天的大祸临门了你还不知死活的寻欢作乐,当初真该襁褓里掐死你了事,沈父望着气急败坏的老母,彻底懵了。
近些日子因岳丈家起势,他遵循母亲的旨意守身如玉了几日,夜夜宿在贾氏屋里,只为要老丈人知道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眼见贾氏越来越水嫩如意,沈父那久未作乐的心蠢蠢欲动,于是挑了今儿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伙同狐朋狗友一起往满京城最大的酒楼去了。
这方点了菜,府里的家丁闯进来一阵哭天锵泪的胡闹一同,友人只以为他家中出了大事,忙劝阻道:“沈兄,瞧得出来您家是出大事了,我们这也不便留你,你且快快回去莫要耽误了,咱们该日再聚也不迟”
沈父无法,连连道歉后跟着仆人回了沈家,沈老太太虽恨嫡子没出息,到底他还是家里的顶梁柱,与仔细他说了些表面的利害关系,沈父吓得腿一软险些瘫在身下的红花木背靠椅子上,他嚎哭道:"我的天爷哦,这都叫什么事,我沈家不求荣宠却也不想做那劳什子的皇亲国戚”
沈老太太冷冷道:“你想做不定能做成呢”沈父讪讪良久,急的打转挠腮,现见妻子回来,登时眼前一亮,这话得急了也就不好听了
“官人着的哪门子的急,不知道还以为是要寻那个相好的呢”沈父恼怒的瞪了人一眼,贾氏全然视而不见,她擦了擦嘴角,又指挥着下人过来捏肩敲背,一阵忙活后身上轻了些,斜眼瞥见五丫头默默的坐在一旁,吩咐道:“去,给五姑娘也捏捏,今儿就属她受了惊吓大”
沈静萱此刻也精疲力竭,见大娘子还记得自己,绷紧的面上好不容易展开笑容:“谢大娘子体恤”
此刻,堂前的沈老太爷打破了屋里头贾氏接下来客套的话,他道:“老二媳妇,你也别卖关子了,今儿在国公府的事你先头派来的人支会过我们了,正好有几处不明,你且细细的说说我们好辨一辨里头些藏着的事”
“是”贾氏对沈老太爷还是有几分畏惧的,毕竟沈老太爷年轻之勇的事迹自己嫁到沈家这些年没少听过,她点了点头道:“父亲,原是这样的.....”
贾氏喘匀了气,平日里练出了条巧舌,她将事的来龙去脉捋清,沈家大厅内一时无人说话,沈老太爷皱眉沉思,沈老太太亦是神色沉重,其中的事叫贾氏一说比下头人来报的可是清楚多了,正是因清楚了,厉害关系才越发尖酸刻薄。沈父在旁叹个没完,他浪荡一生全没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做皇家的老丈人,他一双眼尾布满细纹的眼睛总往五丫头身上瞅,神色晦暗不明。
“其实....那康王许是一时意气说的话,不作数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