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难当 第21章

作者:空相僧人 标签: 古代言情

  康王生来天满贵胄,原是天底下顶尖尊贵的人,谁人提及不心怀尊敬,可那宣旨的刘公公不过是没了依靠的男人,仗着贵妃手底下办事竟也敢欺辱到康王头上来,自己也是豪门嫡出的姑娘,推己及人,心里头总归有把偏颇嫡庶贵贱的秤。

  “殿下的难处我是知道的,可冒然将我一弱女子拖进这趟子浑水中,殿下可有问过我是否愿意?”沈静萱虽能明白康王的难处,可那是在不牵扯自己的前提下,她一没了嫡母的姑娘,祖父祖母那般疼她,她不能尽孝便罢了怎还能拖累他们,找了康王这门子亲事给他二老添堵。

  李长庚瞧出了她眼中的为难,冷笑道:“你以为我不将你扯进这趟浑水来,你沈家就能安安稳稳了?五姑娘,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比起那些个阴沟里算计人的臭虫,本王还是算光明磊落”

  他这话什么意思?沈静萱生没来得及开口寻问,李长庚就数着指头,没头没脑的一字一句道:“骑督尉刘江源,左中郎将苏明,翰林院四品司正候忠义前些日子因的巡盐一事下了大狱,这些人里头有中饱私囊,从中得利的也有无罪株连的,本王记得约莫牵连十几名上至正三品下至七品的大大小小官员,五姑娘您可知道这些人都有何相同之处?”

  沈静萱身子一颤,寒意直倾骨髓,这些人她多是不认识的,但四品翰林院司正侯忠义她却是知道的,因为他正是沈家大姐姐名头上的公公。虽说这位老大人早早将爵位传给了嫡长子,清闲自在的做了一身廉政的言官,平日素来名声极好,怎会无故下了大狱康王又为何要与她说这些?

  心中有块谜团掀开遮掩,好似秋冬末尾,水落而石出,康王的来意浮出了水面,他笑道:“这些人中有自持身份的,或者是选错位置的,如今京都风雨飘摇,五姑娘不觉置身事外四个字太好笑了吗?”

  是了,难怪康王会一反常态,难怪他敢明目张胆在风口浪尖上还亲上沈家,原来不是他不知所谓,而是他身后有万千的刀剑在黠迫这他不得不兵行险招,而自己不过是其用来应对的一枚破局的棋,下的好了自此就能将他无妻之名彻底脱去,朝堂之上他便少了一样被人拿捏的短处。

  沈静萱知京城要变天了,她前世死去的时候当今官家还未崩逝,皇帝在位天下还算太平,可如今全然大变,不同以往东宫储位早立,风云之内万事皆无定数

  她仍不甘心的问:“为何...是我”

  李长庚豁然一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他眉头挑了挑,却不见轻浮之色,他道:“本王也不知道,许是....你看着顺眼,再或者...”

  再或者什么沈静萱仔细的听也没能听清,那康王殿下已走到她的跟前,一股子寒冬里独有的梅香蹿进鼻子里,沈静萱心神不住的摇曳晃动,她脸颊微微红了红,她轻呼道:“殿下.....”

  耳畔处突然传来人的闷笑,自胸膛里传出来的,他打趣道:“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顿了顿,下一瞬尖酸刻薄扑面而来“之前的笑,太假,丑的瞎眼”

  笑声绕梁几许,人散而未散,沈静萱身子一软摊在了椅子上,脸颊的红云火烧,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第21章 水落石出(二)

康王出了沈府,下头伺候的压轿,打帘,人坐稳了,轿夫合力抬着雕花拳口粗细的滑竿,颠步起身,咿咿呀呀的在热闹的神武街上穿行,“咚咚”--乌木车撵里传来几声闷响,近身伺候的人紧着掀了帘,问:"爷,可有吩咐"

  里头的人披着厚实的狐氅,艳红暗沉的轿内,随着轿身一晃大亮,人朝外探出半边身子:“你跟前去,先往大理寺替我留个人,吩咐大理寺卿没我的旨意那家人不捧着圣旨来不可放人”

  “爷要留何人”

  “司正侯忠义”

  "得令,小的这就去办"

  说着有一名青衣侍从自觉落到轿后头,转身朝马车东北角而去。冬强心中不解,自家主子从不爱与大理寺打交道怎地要留人了?

  趁着帘子还未放下,又有些薄面在,他斗胆问道:“爷留人可有缘故?奴才记得咱们王府与候家并无过节”--冬天暗想可别是这人暗地里得罪了自家爷,那可真是阎罗殿里撒泼,一味的找死呢。

  康王轿里横了人一眼,白净的面色羞煞了外头的风雪,他似愉悦,不责问便罢竟还答了:“沈家姑娘既信了本王,本王便不能辜负她,要想让人真心实意就得叫她见到好大过害,她在沈家这些年本本分分的,下头人对她多是没有什么敬意,本王这会子正好替她立威扬名”

  冬强能选在跟前伺候,自当不是蠢的,他猛地明白主子的用意,侯忠义虽不是被关押人里头官职最显的,不过是连坐牵扯进大狱的,家里头主事的使些银子不定就能放出来,而主子不拿主事的开刀偏偏选了他,不过是因为他与沈家藕断丝连的牵扯,沈家五姑娘将来嫁到王府来,如此一来两家便是连襟。

  主子一步棋堵死了侯家人的路,他侯家人在官家处没有大脸面能讨来圣旨,若想老父亲安好,侯家伯爵只能求到自家主子这来求情,而主子这儿通行全得倚仗沈家五姑娘,这明着一来不就显出了沈家姑娘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也叫沈家姑娘在沈府多博些尊重。

  自家主子摆这步棋也是费心了,不惧得罪了整个侯家,冬强先在心里头默默地将沈家姑娘高抬了几分。

  不过说起来,今儿主子能见到人也实属不易,他可记得沈老太太闻得主子登门时黢黑扭曲的脸,若不是碍着爷的尊贵指不定要晾他们多久呢

  不知后头主子说了什么,沈老太太的脸紫了又青,最后只能一股脑咽回去,特请了沈家姑娘来,还许两人独处一室,冬强难免心痒了,他转身一瞧,见轿帘放了下来,大红金丝线绣的布面和他打了个照面,风雪冻的他一缩脖子,冬强没了胆子再问。

  沈家

  沈老太太连着崔妈妈好几碗败火的茶水才浇停了盛怒的苗头,她觑着沈老太爷,怒不可遏:“你今日也瞧见了康王那面皮子都兜不住的嚣张放肆,要不是念着他皇亲国戚的身家背景,老婆子早就命人拿着笤帚扫他出去了,省的污了眼”

  “扫出去我沈家就捅破天了”沈老太爷沉吟道:“他康王今日来不是要我们沈家应允,多像是宣告,连你我两个活了这把岁数的老家伙都架不住,萱丫头这门子亲事怕是由不得我们中不中意。”

  “可以他乖戾的性子,萱丫头真嫁过去了能有什么好日子?”

  今早康王上门,沈家本想将人糊弄打发出去,毕竟风口浪尖上人又上门造访,传出去说是清白的也得人家信才行,若两人不曾见面,外头说难听了他们捏住有理也能将那些人的脸抽回去

  康王岂是好打发之人,他有备而来,一席话将沈家震得抖三抖道:“今日本王见不到人不要紧,本王手里的东西耐得住和你们磨,耗到最后只能是你沈家的姑娘拖垮了”--沈老太太沉了脸色,骨子发寒的盯着跟前俊朗的圣面人。

  “若是本王今日见了人,说不动沈家五姑娘同意了这门婚事那本王自认与沈家有缘无分,自此一别两宽,你我两家岂不痛快?”

  挑挑拣拣便属这番话尚能入耳,他口中的东西半遮半掩最会引人遐想,他康王本就势大又能做他的倚仗--沈老太爷不乏往些许处想去,方才听得下头人来报,昨日康王的马车入了大内,在官家的承乾宫内逗留了一个多时辰,如此一推敲,沈老太爷便暗自为自己的决定松了口气。

  这节骨眼上,他康王无故入宫又与官家独处能为的什么,那些是时间足够落一地的人头了。

  正出神,沈静萱从前厅折回来,迈入后堂,祖父祖母强撑着压下眉眼里的焦灼扎得她心疼,通透的心此刻忽就定了下来,

  闺阁里的女儿亲事其实并不能如自己的愿,万般不好的夫家只要有那一丝的好,很多人都原守着过一辈子。

  康王性子乖戾,但宅院里不会有太多的莺莺燕燕,她有上辈子走错路的经验在,温柔乡里不再会迷失自己,或许风雨如晖的京城里,康王于她算不得最好,但于沈家,康王无可挑剔,诡云奔走之下他能以一己之力撑起整片天。

  波澜的心忽定了下来。

  沈老太太起身将人拉在身边,担忧人受委屈:“他都与你说了些什么?可有做些逾矩的事--”

  “祖母”沈静萱红着脸,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如今可是在沈家,孙女底子硬着呢,哪来的委屈,康王为人坏的明目张胆光明磊落,不会对孙女做些伪君子的不雅之举,倒是祖母您,听崔妈妈说您气得厉害,您小心些莫要气坏了身子”

  “你倒教训起祖母来了?好你个没良心的丫头片子”

  “哪里是萱儿没良心,分明是祖母您攀蔑萱儿”

  沈老太太板着脸问:“怎的算没良心,你这样的还不算?”

  沈静萱失口否认,较真的顶着长不服气的脸,抵死不认,稚嫩混着倔强,狠狠拨了沈老太太心里的弦

  “好好好,是祖母看走了眼,萱丫头最有良心孝顺,那告诉祖母,康王都与你说了些什么”若孙女铁了心不松口,不愿嫁入王府,康王有言两家一拍两散不会各自为难,沈老太太怕的是孙女听了糊涂话迷了心窍,胡乱同意了。

  知是祖母所忧,沈静萱捡了厉害的几句说,听后屋里死寂无声,扫来的眼神里有愧疚无奈的,有愤愤不平的,其实她并不委屈:

  “祖母,孙女想明白了,孙女不能光顾着逃避,身为沈家的嫡女,即是荣耀也是责任,若是我懦弱,外头的人只会瞧不起我们沈家。京下时动乱,沈家需参天树做依靠,康王虽非良人,与其依附不明心性的藩王胡乱站队,倒不过和这知根知底的联姻,好在知如何应对”

  沈老太太心酸不已:“可--那虎狼窝进去了就是一辈子,沈家并非你嫁得好才有出路,你又何必揽下如此重担,你祖父,父兄且还在世,沈家的天他们来扛,用不上你个姑娘家搭上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