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凝陇
不等平煜答话,重新瞥向那帕子上的诗句, 一字一句道:“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长夜缝罗衣,思君此何极。“
怒极反笑道:“是了,想来平大人是见这帕子上的诗有失端庄,觉得心里不舒服,怀疑这诗句是我写给陆姓小人的……可是平大人不知道,我父亲自小将我当作男儿教养,五岁时便令我跟哥哥一道启蒙读书,十年下来,六艺、诸子、兵书、数术、乃至诗赋,统统有所涉猎,其中不乏不甚端庄的诗词,当时我在闺中时,不知誊写了多少佳妙的诗句,帕子上的这首,又算得什么?”
“另外,不妨告诉平大人,种种学问中,我唯独《女训》《女诫》未读过,否则早在平大人第一回 搜我的身时,我就该羞得一根绳子吊死了。”
话未说完,当日之事涌上心头,委屈得直想掉泪,不想让平煜看见自己失态,撇过头,往一旁走去。
平煜见她落泪,一时间懊丧得无以复加,伸臂拦住她的去路,目光晦涩地望着她道:“当日之事,统统都是我的错,我任你打任你罚,只要你能出气就好。陆子谦的事,我也并非存心惹你伤心,只怪我妒意冲昏了头脑,可是——”
他顿了顿,艰难地开口道:“我对你的心意,你早已清楚,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个明白,你对我到底——”
傅兰芽听得他声音哑暗,心头微震,泪眼婆娑看向他。
她甚少在人前流泪,可是在他面前,却屡屡情绪失控。
进京路上,不知横生了多少波折,若不是他一路相护,她说不定早已落入王令等人的手中。
不知何时起,她对他除了信赖之外,更有了一份牵挂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崇慕。
她原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彼此的心意早已再明白不过,根本无需多说,。
听了这话,错愕之余,又添一份委屈,眼泪直如断线珠子一般,止也止不住,怒目望着他,哽声道:“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什么?难道在你心中,我便这般的不知廉耻不择手段?”
犹如一道光闪过夜空,刹那间,将他心底每一个角落照亮。
他直如被人扇了一个耳光,面色青一阵红一阵,见她要走,自知理亏,再顾不得什么了,狼狈地一把将她揽到怀中,沉默地替她拭泪。
可是她的泪怎么也拭不尽似的,落到腮边,滴到他指上,烫得他心都绞成一团。
他越拭,她哭得越伤心,最后他乱了阵脚,鬼使神差的,竟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替将她的忧愤伤心渡到自己身上。
吻上的一瞬间,他脑中一空,情不自禁闭上眼,她的泪咸咸的,带着几分苦涩,一如他此时的心。
渐渐的,尝到了她甜润如蜜的味道,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身子更是如星火燎原一般,烫得如同着了火。
可还未等他挑开她的唇瓣往深处探索,一阵痛楚传来,等意识到傅兰芽在咬他,他满腔绮念瞬间浇熄,忙松开她,退开两步,狼狈地伸指往唇上探去,所幸的是,这次不知是松手得及时,还是她口下留情,未能一口咬破。
傅兰芽大喘着望着他,心中恨得不行,只觉他太可恶,咬了这一口还不够,尤不解气。
平煜自知理亏,无端怀疑她在先,唐突她在后,再无脸面对她,望了她一会,转过头便往外走。
傅兰芽望着他的背影,非但不觉轻松,反倒愈发憋闷。
谁知平煜刚走两步,又猛的停步,在原地立了一会,蓦地转过身,大步走到她跟前,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她揽到怀中,固住她的脸颊,低头看着她,哑声道:“进京之后,我会打点好一切,傅兰芽,你可愿嫁我为妻?”
傅兰芽错愕得忘了挣扎,跟他怔怔地对视片刻,他眸光异常明亮,灼灼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慎重。
猝不及防的,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一回,比方才来得越发汹涌。
平煜低叹一声,重新吻住她的唇。
耳鬓厮磨,呼吸交缠,他吻着她的唇,心撞得几乎破膛而出。
渐渐无法自持,越发得寸进尺,撬开她的唇齿,绕住她的舌尖,恨不得索取她的每一个角落,她被这份炽热缠绵所湮没,身子情不自禁轻轻发颤,只暗恨一句,这混蛋!闭上眼,任睫毛上积蓄的晶莹泪珠沿着腮边滚滚而落。
第83章
傅兰芽被平煜紧紧锢在怀中, 被动承受他的索求。
他的呼吸灼烫, 臂弯坚实有力, 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带有侵略意味的陌生气息,叫人心慌意乱。
他的动作起初很生疏,一番契而不舍的探索后, 仿佛终于开了窍,逐渐开始得寸进尺地在她唇舌间施展稚嫩的技巧, 渐至得趣。
傅兰芽被他缠磨得无法,挣又挣脱不开, 不得不在被他如吃蜜般含吮的同时,想办法照顾自己的呼吸, 免得时时处于窒息的边缘。
其实她心底还有些怨怼,可是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份让人窒息的亲密中,她的羞意竟远远大过排斥。
在他沉醉的同时,她也渐渐迷乱。
平煜察觉到傅兰芽的投入, 怜惜又欣喜,吻得越发忘神。
这份亲密他渴求已久, 好不容易得偿夙愿,恨不能将她清甜如蜜的气息全数吞入腹中。
可是,没等他忘情地将这份亲密继续延续下去,身体便突如其来地起了变化。
起初,因意乱情迷,未能立刻察觉。
等他意识到有东西不请自来、霸道地横亘在了他二人之间, 惊得汗毛一竖,忙在傅兰芽发现不对之前,猝然松开了她。
她被他吻得浑身没有力气,脑子更是昏沉得无法思考,虽然早已发觉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可是她连伸手确认一番都没能办到。
被他突兀地拉开距离后,她喘着气望着他,一触及他点漆般的黑眸,恨意重又涌上心头,也顾不上查看那东西是何物,一把拉过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平煜吃痛,微吃一惊,等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后,默默忍痛任她咬。
所幸的是,经此一遭,他蠢蠢欲动的身体总算迅速平复下来。
她到底舍不得咬得太用力,咬了一晌后,见他老老实实任她咬,顿觉无趣,忿然放开他,转身欲走,眼圈却红着。
平煜怎舍得她走,将她揽回怀里,将袖子撸起,低头一看,见胳膊上头一排精致小巧的牙印,抬眸望向她,苦笑道:“可出了气了?”
傅兰芽只是不理。
平煜微涩地叹了口气,放下袖子,伸指替她拭泪,她的皮肤白润如凝脂,他的动作不自觉透着小心,少顷,将她搂在怀中,哄道:“嫁给我可好?”
傅兰芽腮边挂着泪,眼睛仍固执地看着一旁,许久之后,嘟了嘟嘴,并不松口,只嗔道:“且看你日后如何。”
平煜听出这话里百转千回的滋味,望着她芙蓉云霞般的侧脸,说不出是满足抑或是怜爱,正要再重新抚慰她几句,谁知傅兰芽忽然想起方才那位不请自来的奇怪武器,怔了一下,疑惑地低头朝他腰间看去。
奇怪,没有看见预想中的绣春刀或是其他兵器。
她满心诧异,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一眨眼功夫,那东西叫平煜藏到了何处。
转头往榻上望去,见平煜的绣春刀好端端放在榻上,越发狐疑,转过头,挣脱他的怀抱,缓缓绕着他的身子走了一圈,好奇问:“刚才你腰间别了什么东西?”
平煜心中自是叫苦不迭,想着今夜怕是糊弄不过去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正想着是顾左右而言他还是索性溜之大吉,突然门外传来一声轻咳声,却是林嬷嬷。
两人都是一凛,这才意识到林嬷嬷在外头已待了许久了。
平煜如蒙大赦,忙对傅兰芽道:“林嬷嬷再不进来,恐会着凉。”
撇下她,转头便往门口走,打开门,果然是满脸惶然之色的林嬷嬷。
平煜从未觉得林嬷嬷如此顺眼,语气都和缓了许多,道:“进来吧。”
林嬷嬷正不知平煜将小姐拘在房中这么久做什么,唯恐平大人对小姐不利,心里正是七上八下。
进来后,这才发现平煜语气和态度竟透着几分和颜悦色的意味,顾不上惊讶,抬头一看,就见小姐好端端站在屋中,脸上有些泪痕。
她一惊,忙疾走几步到了跟前,却发现小姐脸色平静,并不像受了委屈的模样。
她琢磨过味来。看起来,平大人跟小姐的确是吵了架,可这吵架的结果却是两相欢喜,光看平大人的态度就知道了,跟先前当真是天壤之别,想到此处,不由得心头一松。
闹了这一晌,时辰实在不早了,傅兰芽瞥了瞥平煜,对林嬷嬷道:“嬷嬷,咱们歇下吧。”
平煜来时,她本来正要沐浴,可眼下时辰不早,又不可能为了沐浴将平煜撵出去,索性先歇下,明早再沐浴更衣。
平煜也知她困乏已极,眼睁睁看着她走到床旁,想到她要歇下,顿时心猿意马起来,忙撇过头,目不斜视走到榻旁,望着窗外。
傅兰芽在床边坐下,看一眼他挺直的背影,脸微微一热,用最快速度脱了鞋,回到帐中,躺下。
平煜听得身后动静,知道她二人已歇下,回过身,屈起一指,将桌上灯熄了,躺到榻上。
因此时心境大有不同,胸襟中自有种拨云见雾的明朗,竟久不能寐。
傅兰芽在帐中,想起方才情形,也是一时甜蜜,一时委屈,辗转反侧,直到天蒙蒙亮时,方合了眼。
因起得比平日晚,等平煜掩人耳目从傅兰芽院落中出来后,不防在府中花园旁遇到了秦勇。
她正跟洪震霆、秦晏殊等人往府外走,面色慎重,似是有什么要事。
见到平煜,一行人停步,往这边走来。
平煜因着傅兰芽的心结解开,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见状,一拱手,笑了笑道:“洪帮主、秦当家、李少庄主。”
自动忽略了秦晏殊。
“平大人。”秦勇上下打量一眼平煜,见他一身绢袍玉扣,贵气逼人,分明是出府见客的装扮。
她并不知昨夜平煜回府后便径直去了傅兰芽处,所以未得空换衣裳,只纳闷地想,难不成他一大早便要出门访客?
这么想着,往平煜身后看了看,又觉不对,平煜明明住在正院,为何刚才是从偏院方向走来。
正自疑惑,已走到平煜近旁,恰在此时,晨风拂过他淡青色的衣袍一角,送来一阵清冽的香味。
秦勇的记忆力本就极佳,这香味又颇独特,只觉说不出的熟悉,思索了一番,想起前几日在树林跟傅兰芽打招呼时,曾在傅兰芽身上闻到。
她心绪顿时乱了起来,惊疑不定地想,也不知怎样激烈的身体纠缠,才能在身上沾染上这么浓郁的香。
这么想着,笑容便黯淡了下来,正自发怔,忽然发现旁边李由俭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一凛,忙收敛心神,强笑道:“平大人,有一事正要跟你提起,近日金陵即将举行江南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本地极有声望的万梅山庄的文庄主今日一早送了拜贴来,邀我等前往赴会。”
万梅山庄?平煜笑容凝了一凝,接过秦勇递来的帖子,皱眉道:“这江南地区的武林大会跟中原地区的武林大会,有什么区别?”
洪震霆笑道:“自是以中原地区的武林大会为尊。只是,这江南地区的武林大会近日也逐渐在江湖中崭露头角,只因这位万梅山庄的文庄主师从太极闻天师,武艺高强,为人又义薄云天,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望。江南地区的名门正派在其号召下,每年都齐心协力共同操办武林大会,声势便逐年壮大,渐至独树一帜,听得我等到了金陵,文庄主便发帖子邀我等前往。”
平煜微微一笑,将帖子还给秦勇,道:“此乃武林盛事,各位随意便是,不过,若有机会,可否容我一同前往观摩。”
“那是自然。”众人忙道。
又道:“我等接了帖子,约了时辰,这便要前去跟文庄主一会。”
平煜点点头,笑道:“诸位不必拘束,请自便。”
说完,一拱手,自往正房去了。
一回房,沐浴换了衣裳,点了火折,二话不说将那方帕子点上。
眼见帕子燃为灰烬,这才召了李珉等人过来,抿了口茶,淡淡道:“去打听打听万梅山庄的底细。”
这时李攸过来寻他,一进门,听得此话,扬眉道:“后日江南地区的武林大会,你去还是不去。”
平煜见眼下无事,正打算到街上给傅兰芽置办些厚实些的衣裳,也免得进京途中天气渐凉,她身子受不住。
便道:“等打听清楚这几大门派的底细,再决定去不去吧。”
说罢,心如同插了翅膀似的,恨不能早些办完事去找傅兰芽,二话不说便往外走,道:“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你若还在府中,咱们再议。”
第8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