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迟迟
三太太闻言直笑。
她便趁机问了句:“三叔可是让她来与你传的话?”
三太太一怔,转过脸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丫鬟,笑嗔一句:“忒精怪,你怎地知道?”
若生亦笑:“您只带上了她,这其中意味难道还不明显?她自然是有功,您才愿意让她同行。”言罢,她忽然道:“好三婶,您也带我一道去吧!”
“……阿九,这……”三太太没料到她会突然这般说,不由得语塞。
若生模样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笑吟吟撒娇道:“好三婶,您便让我跟着去吧,我也想瞧瞧三叔到底起的什么兴致!”
三太太窘然:“这、这……”她原就有些羞怯,叫若生一缠,这两颊都要快要红透了,偏生又是长辈,得端着,这一来二去,她就有些神情恍惚起来,又羞又尴尬,索性摆摆手说,“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需办,这一时半会只怕是去不了苜园了,阿九你去吧,你去了便同你三叔说上一声。”
“急事?”若生撒了手,站定,正色起来,“想必是要紧事,那三婶您就快去吧,我稍后见了三叔替您解释,请他回去见您。”
三太太忙不迭要走,直说:“好好,辛苦你了。”
若生一福:“三婶好走。”
三太太转过身去,准备原路返回。
一直站在扈秋娘雪梨身旁的那个大丫鬟,见状蓦地面色一变,失声喊了一句“太太”。
第200章 谁在那
声出突然,在场诸人皆不约而同地朝她望了过去。
三太太更是蹙起眉头,道:“怎么了木蓉?”
名唤木蓉的青衣丫鬟闻言,匆匆自扈秋娘几人身侧走了过来,到近旁后,话音焦急地道:“太太,三爷还在那候着呢。”说这话时,她并未放轻声音,一旁离得不远的若生,便也就清清楚楚听了个正着。
三太太羞恼,斥了声:“木蓉!”
“太太……”木蓉飞快地看了若生一眼,勉勉强强将话语里的焦躁给压制住,低下头去。
三太太见状面色不虞,将眉头皱得极紧,过了会方才同若生笑了笑,说:“天日热,你若乏了,便早早回去歇着,切莫累着。病虽好了,可人这身子骨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康健起来的,还是得多加注意。”
若生面上声色不动,笑吟吟应是,道谢,送三太太回去。
气氛尚可,三太太转过身去,准备穿过如意门,沿若生来时的那条路返回。
裙袂飞扬,她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门里。
若生在后头目视着,心下微松口气。
尽管那事若是真的,她此番便是搅黄了三叔三婶的好事,但纵是如此,也好过叫三婶遇到危险。
如果这事是假的,其一便可能是三婶方才所言没有一句是真的,字字都在骗她,那么苜园的事,雪梨的事恐怕也就同三婶脱不了干系,她让三婶去不得苜园,这留出来的光景,便能叫她细查一遍;其二便是三婶毫不知情,这般一来。有问题的便是她身边传话的那个大丫鬟木蓉。
她刚刚佯装好奇,故意令三婶羞窘。
果然,三婶推脱了两句,就要折返,生怕同她一道去苜园见了三叔,更加窘迫。
而木蓉的反应,就值得推敲推敲了。
若生一面目送着三太太。一面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木蓉。
她甚至悄悄瞥了一眼雪梨。但雪梨面上神情与方才并无差别。
依雪梨刚才那模样来看,她的胆子,委实称不上太大。如果木蓉同她相识,她此刻定然会有变化。
若生思忖着,觉得眼下这事,愈发有趣起来。
三太太的脚步则已经慢慢走远了。
她的大丫鬟木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脚步沉重。似是不愿意走。
若生的视线,便一直落在她的绣鞋上。
如今这时候,宁可错杀,也不能放任。
一旦这木蓉所传的话是假的。那三婶未去苜园,不管是何阴谋都无法得逞,三叔回来同三婶一对话。那就更是破绽全露,她便是想赖。也是百口莫辩!
若生将心一沉,拔脚向前走去。
扈秋娘押着雪梨,大步跟了上去。
雪梨的脸色,却逐渐好看了起来。
方才三太太后来说的那几句话,她可全都听见了。故而她便以为,连三爷当真就在苜园,若生此番过去,也只会看见连三爷而已。
这便似乎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雪梨提心吊胆走了半天,到现在才终于放下心来。
但若生的眼神,越来越冷。
前往苜园的路上,除了先前的三太太管氏跟她的大丫鬟木蓉外,她们便再没有遇到别的人。
所以不论苜园里有什么,今儿个针对的,都是连家三太太!
若生站在苜园门前,盯着那把遍布锈迹的琐,看了又看,忽道:“雪梨,你先进去。”
雪梨原本已经恢复了常态的神情,立即又变得张皇了起来。明明说是来见连三爷的,为何她面上的神色如此凝重?而且那有婢女走在主子前头的道理,为何突然间要她先行?
难不成,她还是知道了什么?
雪梨胸腔里的那颗心,乱跳起来,一下下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震动得厉害,叫她连话也说不出,一个“是”字,也无法答应。
是以若生的话音落下后,周围便只余下一片寂静。
雪梨知晓自己的反应不对,但是这舌头好像不是自个儿的一般,半天也没能伸直了,嘴也好像无力张开发声。
“没听见姑娘的话?”扈秋娘在她身后将手一抬,推了一把她的肩头。
雪梨便趔趄着往前跌去,好容易才站稳未曾摔跤。
她面有忿色,抬起头来就想要怒骂扈秋娘,可一看若生漫不经心地站在边上望着自己,她的怒气就在一瞬间全变成了畏惧,心里“咯噔”一下,恍惚间有些明白过来。
扈秋娘胆敢这般对待自己,自然不会是任意为之。
她是得了若生的首肯的!
念头一闪而过,雪梨的双腿却全软了。
“去吧,你走前头。”若生微微扬了扬嘴角,催促了句。
雪梨颤巍巍地往前挪了一步,而后一步两步三步……她硬着头皮越走越远……
三爷在哪?连三爷的人,到底在哪?
她一边走一边急迫地四下张望起来,可不管她怎么看,这地方都不像是有人在的。雪梨慌张了起来,突然之间已分不清自己方才听到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若生此举,又是如此古怪,这脚下的每一根草,似乎都变得诡谲了起来。
而扈秋娘就跟在她身后,跟得不近不远,却一点方向也不偏离。
突然,雪梨的视线里映入了一样东西。
不远处,就在那二楼上,有着她熟悉的标志!
扶栏上搁着一束碧绿的长草,这是他们每回幽会时的标记!
草既在那,便证明他就在这里!
可他今儿个并未约过她,他为何在此?雪梨怔了下,脚步微顿,身后的扈秋娘便也随着她的步子,顿了顿。她大口喘息着,手脚冰凉,蓦地弯腰抱起地上的一块表面坑坑洼洼的大石头来。
歹念陡生,像是知道自己暴露了,雪梨一把将手中大石朝扈秋娘的脑袋砸去。
可她不过娇滴滴的寻常姑娘,纵是与人做丫鬟的,手脚也是细软,没有力气,这一砸准头虽然不错,可哪及扈秋娘避得快。
她眼看着自己失了算,不管不顾拔脚就要跑。
扈秋娘喝了一声,匆忙追了上去。
若生眉头紧皱,举目望去,突然听见身后草叶簌簌作响,似有人在疾步靠近,当下心神一凛。
不过转瞬,她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她呼吸一窒,眼前便多了一只手,径直朝她的口鼻掩来。
第201章 不是白学的
动作迅猛,似乎势在必得。
只要再过一瞬,她便会被来人给制住,而扈秋娘眼下,正追着雪梨而去,根本不知她在后方遇到了危险。
那只手越靠越近,气氛越来越冷凝。
千钧一发之际,若生的手臂一弯,手肘便向后重重击了去。将将就要落到她脸上的那只手,猛然一僵,旋即便自她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哼,手一下便缩了回去。
然而若生丝毫不曾犹豫,紧抿着嘴角,蓦地牢牢扣住了那只手,然后一个用力,将来人往前一扯,“嘭”地一声,摔了对方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地上长草生得密集,如潮水般向两侧倒了去,露出倒在中间“小径”上的年轻男子来。
怕是猝不及防间摔得狠了,他倒在那,神色震惊地朝若生望了过来,而后一咬牙,双手撑地就要爬起来。但他尚且直起腰来,迎面先来了一只绣鞋。
鞋头上缀着的米分色南珠,粒粒圆润分明,大小一致,在日光下发出温润的光芒来。
下一刻,这只鞋子就落了下来。
一阵剧痛。
若生在他即将起身的那刹那,一脚踹在了他的心窝子上,不偏不倚又将他给踹回了地上。她跟着姑姑跟窦妈妈,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地练拳脚,工夫可从来不是白费的。
少女穿着绣鞋的脚显得那样秀气玲珑,可踩在他心口的力道,却那样得重,毫不留情,冷酷如冰。
烈阳下,他躺在一堆凌乱的杂草间。叫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给一脚踩在了脚底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口中吐出一句话来:“玉真,还是玉寅?”
地上的人,一连摔了两次,发丝缠上草叶,凌乱无状,穿的也不是千重园里那伙子人该穿的衣裳。加上阳光甚烈。这人的眉眼愈发显得模糊起来。
但直觉告诉若生,这人必出自千重园,这人必然就是玉真玉寅兄弟二人里的其中一个。
她面沉如水地盯着脚底下的人。
可他只死死回望过来。一言也不发。
若生便微笑起来,纵然眉宇间神色仍旧阴沉,这笑容却还是格外的甜美。
地上的人见状一愣。
她猛地脚下用力,碾了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