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东宫 第11章

作者:深碧色 标签: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裴明彻与恒伯宁私交甚好,一直以来,也是将她视作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那日,她不过稍有逾矩的意思,裴明彻便说了那么一番话,后来又通过她大哥辗转送了谢礼。

  虽没直说,但意思也明白得很了。

  恒静宜没向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始终藏在心里,这些日子也总是闷闷不乐的。如今向庄茹说出来,反倒算是好受了些。

  “可我听人说,太后近来已经在给秦王殿下张罗亲事了,”庄茹仍旧觉着这事不靠谱,分析道,“他若是真有心上人,直接同太后讲了就是,何必还要白折腾这么一通?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恒静宜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便又道:“那玉佩上,刻了个‘琼’字……京中有哪位闺秀是这个名字的吗?”

  庄茹坐在柜台前,托着腮,正儿八经地将自己能想到的人都过了一遍,同恒静宜挨个分析着,却又都觉着不像。

  不知不觉中,庄茹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屋角专心致志整理香料的沈琼身上,随即自己便摇头笑了——

  这怎么可能呢?

第14章

  此时铺子中并没什么客,庄茹与恒静宜凑在一处咬耳朵,聊些私话,沈琼则是自觉避开来,在另一端收拾整理香料,并没去打扰这两位姑娘。

  从最初听到的那一两句,倒也不难猜出两人是在议论裴明彻的事情。但这跟她并没什么干系,沈琼只认秦淮,并不认什么秦王殿下。

  过了会儿,等到庄茹主动问起,沈琼才又回了前堂去招呼二人。

  “沈姐姐,”庄茹在一旁陪着恒静宜试胭脂,又同沈琼闲聊道,“你家既是在江南,怎么想起到京城做生意来了?这铺子会长久开下去吗?”

  她极喜欢沈琼这里的胭脂,生怕什么时候这铺子一关,就又没处可寻了。

  沈琼端出盒云姑亲手做的点心来,同她笑道:“我虽长在江南,可家中并没旁的牵挂了,在哪儿都是一样的。这次到京城来是有事情要解决,至于将来如何,就看心情了。”

  云姑的厨艺很好,这些年来沈琼的饮食都是由她一手承包的,哪怕是同得月楼的大厨比起来也不逊色。

  庄茹尝了块杏仁酥后,反复夸赞,颇为艳羡地看着沈琼:“同我们这些整日被困在家中,言行举止都得注意规矩礼节的人相比,你可真是太幸福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还有这么美味的点心可以随便吃。”

  其实庄家的规矩算不得严苛,对这个小女儿更是百般宠爱,庄茹平日里觉着自己过得已经算是很好,可如今见着沈琼这般逍遥自在,却还是觉着羡慕极了。

  沈琼垂下眼睫,笑而不语。

  得陇望蜀是人之常情,庄茹羡慕她自在,殊不知多少人想要庄茹的出身家世,以及待她极好的亲眷。

  庄茹边吃点心便感慨道:“若是哪个男人能娶了沈姐姐,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越说越不像样子,”沈琼拿点心堵了她的嘴,转而看向恒静宜,“恒姑娘可有钟意的胭脂或香料?”

  等到将这两位送走,已是傍晚。

  沈琼琢磨着应当没什么人再上门来,便直接关了铺子,带着桃酥回家去了。

  云姑在家中,早已经备好了晚饭,还煮了沈琼最爱喝的鲜鱼豆腐汤。

  沈琼尚未进门就闻着了香味,高高兴兴地吃了饭,便抱着汤圆玩去了。

  她如今白日里总是不在家中,汤圆寻不着她,晚上回家后便会格外黏人些,哪怕是在书房看书,也一定要跳到她怀里去。

  桃酥替她剪了灯花,将烛火挑得亮了些后,便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到厨房寻云姑去了。

  沈琼这个人其实不大记仇,一向是过了就算了,白日里与徐月华的争执回家之后更是只字未提,可桃酥却始终放不下这事,悄悄地告诉了云姑。

  听了这事后,云姑收拾碗碟的手一顿,偏过头去看向桃酥:“那位徐姑娘,当真是这么说的?”

  “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呢,半点都错不了。”桃酥咬了咬唇,“姑娘是个心大的,看起来倒是半点没在意,可我却咽不下这口气。云姑,这事虽怪不着方公子,可却实实在在是因他而起的……”

  云姑听桃酥碎碎念着,不慌不忙地收拾着厨房,心思却都放在了徐月华所说的那件事上,又问道:“方公子可曾同咱们提过,要接母亲到京城来?”

  一提起这事,桃酥便愈发来气:“并不曾。可他却同那位徐姑娘提过,这是怎么个意思?”

  “你不必为这个生气,”云姑的年纪摆在这里,并不会同桃酥这样一点就炸,平静地说道,“徐姑娘的父亲是方公子的座师,会知晓此事也是情理之中,倒不一定是方公子亲口同她说的。”

  云姑自诩看人的眼光还算可以,她敢断定,方清渠绝不是那种朝三暮四,想着齐人之福的货色。

  “阿娇说得没错,那位徐姑娘正是因为无计可施,所以才会到她面前说这些话。”云姑冷静地同桃酥分析,“可那些话,的确也不无道理……你我自然不会那样想,方公子也不会那样想,可方公子的母亲呢?”

  在云姑看来,沈琼自然是千好万好,从来只有旁人配不上她的,断然没有她配不上旁人的道理。可云姑却也明白,并非所有人都会这样想。

  在世人眼中,沈琼她是嫁过人,又丧了夫的。

  先前方清渠的态度太过诚恳,没半分介怀的意思,云姑只顾着欣慰,竟忘了要先见过他的家人再做打算。

  也不知那位素未谋面的方母是开明好说话,还是……同徐月华那般,会因着那种种原因看低沈琼?

  桃酥是忙着气徐月华,可云姑却是后知后觉地心慌了起来,担忧那位即将上京的方老夫人。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两人却还是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都没再在沈琼面前提及此事,以免坏了她的心情。

  自少时起,沈琼与旁的姑娘家就是不同的。

  旁人无忧无虑玩乐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学着做生意;旁人学规矩礼仪备嫁的时候,她在没心没肺地由着性子闹,最后十两银子买回来个夫君入赘;旁人成亲相夫教子的时候,她却正在素衣服孝,千帆过尽……

  沈琼没有家中长辈压着管束,云姑从来也都是百依百顺宽纵着她,就这么到了今日两难的境地。

  因着这件事情,云姑接连几日都没睡好,一时后悔自己当年没能拦下沈琼与秦淮成亲,一时又后悔自己先前撮合沈琼与方清渠。

  她辗转反侧,总觉着自己没能照顾好沈琼,愧对沈夫人。

  虽说云姑绝口不提此事,可沈琼总不是瞎的。

  沈琼在旁的事情上是不上心,但对于身边人的情绪还是很敏感的,很快就注意到云姑的不对劲,趁着睡前云姑给她铺床的时候,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云姑原本还是不愿讲的,可耐不住沈琼反复缠磨,终于还是吞吞吐吐地讲了。

  如今天气渐暖,沈琼只穿了件薄薄的中衣坐在床边,泼墨似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聚精会神地听云姑讲着。及至总算是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因着这件事?”

  “我还当是有什么大麻烦,累得你这几日都没展眉笑过,”沈琼扬了扬眉,仍旧觉着难以置信,“结果居然是这么件小事。”

  云姑却仍旧是笑不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御史方家那位姑娘还在羡慕,说我活得逍遥自在,能由着性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沈琼光着脚,轻轻地踩在绣鞋上,“自小到大,我都活得高高兴兴的,若是如同旁人一样被拘着,哪能如此?更何况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也说不准今后会如何,自然是眼下怎么痛快怎么来。”

  “至于方清渠,等改日他过来时,我会正经同他问清楚。”沈琼抬眼看向云姑,笑道,“不是什么要紧事,我更不是非他不可,您就别想那么多了。”

  沈琼对方清渠并没多深的感情,不过是看着顺眼,所以便没拒绝。

  若方母真有嫌弃她的意思,沈琼自然不会勉强,更不会去做什么让步,大不了就是分开罢了。

  她这个人,兴许是个天生寡情少欲的,尤其是在秦淮之后,便更没对哪个人动过心,自然也就不会为此难过。

  云姑原本还想着如何安慰沈琼,结果却是先被沈琼给宽慰了一通,心中百感交集,可谓是复杂得很。诚如沈琼所言,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来不及,能做的也只有过好眼下的日子了。

  又过了十余日,翰林院的任务暂且告一段落,方清渠得了休沐,一大早便来了梨花巷。

  他过来时,恰好遇着沈琼要出门往铺子那边去,撞了个正着。

  方清渠数日未见沈琼,心中始终惦念着,如今总算是见着了人,千言万语堵在那里,最后也只含笑问候道:“近来可还好?”

  沈琼的态度与以往殊无二致,倒是桃酥,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方清渠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着一头雾水,也不知是哪里招惹了桃酥,迟疑着问道:“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他态度好得很,桃酥一时间也是没话好说。

  “你先到铺子这边去,”沈琼笑着将桃酥给打发了,而后向方清渠道,“我的确有几句话,想同你聊一聊。”

  作者:云姑:怎么想都怪裴明彻

第15章

  与桃酥不同,沈琼对方清渠的感情始终都是淡淡的,起初并没那么喜欢,如今也并没多么生气。若非要说的话,她更像是将这件事当成一桩生意,极其冷静地分析着利弊,而后再做取舍。

  沈琼并没将徐月华当回事,更没半点争风吃醋的心思,充其量只是觉着麻烦,倒也不至于为此迁怒方清渠。

  她的态度尚好,但方清渠却仍旧不可避免地忐忑起来,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只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琼身后。

  云姑见她去而复返,身后又跟着方清渠,先是一愣,随后默不作声地去沏了茶来。

  沈琼在院中的石凳坐了,并没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讲了前些日子遇着徐月华的事情。她没添油加醋,但也没好心到替徐月华隐瞒,一五一十地讲了。

  方清渠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急急忙忙地想要辩解,险些将手边的杯盏给带翻。

  徐月华那些话乍听起来是冠冕堂皇的,可实际上夹枪带棒,方清渠又不是个傻子,稍微一想便明白她打得什么主意。等到沈琼讲完后,他随即道:“我对徐姑娘并无半分逾越之意,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没有误会,”沈琼捧着茶盏,慢悠悠地说道,“只是,我希望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哪怕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不在乎徐月华如何贬低自己,但也会觉着不耐烦。

  方清渠岂有不应的道理,担保道:“等改日寻着合适的时机,我会同徐姑娘将话说明白的。”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徐月华对自己的心思,只是对方并未挑明,他也不好去拂了姑娘家的脸面。可如今徐月华打扰到了沈琼这里,他便没法再熟视无睹了。

  沈琼点了点头,转而又问起了他的家事。

  方才提及徐月华之事时,方清渠是着急着辩解,可如今提及方母要到京城来时,他的神情中却透出些慌乱来。沈琼将此看在眼里,心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后来想了想,徐姑娘所说也不无道理——令堂是不大能看得上我的。”

  “不是……”方清渠下意识地反驳了句,可是对上沈琼清明的目光后,却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方清渠自己心中也明白,哪怕母亲平素里什么都由着他,可真到了婚姻大事之上,却未必真能接受沈琼。所以他并没敢同沈琼提此事,想着等到母亲到京城后,自己先慢慢说服了她,再提议亲之事。

  只是不妨徐月华在其中横插一脚,使得沈琼早早地知道了此事。

  方清渠沉默片刻后,缓缓地说道:“我会说服她的,你放心。”

  他的态度极其诚恳,一字一句的,仿佛是在立什么重要的誓言一般。沈琼那到了嘴边的“不行就散”硬生生地卡在了那里,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沈琼垂下眼睫,喝了半盏茶后,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向方清渠:“我仿佛还没问过……你为何要耽搁大好的前程,在我这里费心思呢?”

  换而言之,沈琼很想知道,方清渠究竟喜欢她哪里?放着世家闺秀不要,宁愿跟自己母亲为难。

  方清渠愣了愣,低声道:“前人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何况你是在我最难的时候,唯一帮过我的人,怎能不心心念着?”

  当初若非是沈琼那十两银子,他八成会误了考期,届时又要等上三年。

  三年之后,会是何种境地?

  对于沈琼而言,这只是一件过了就忘的小事,可对于方清渠而言,却是一生中最为重大的事情之一,自然是铭刻于心的。

  沈琼同方清渠对视着,没来由的,倒是被他的目光打动,说出口的话也添了些余地。

  “那好,就依你的意思。”沈琼想了想,还是又补了句,“只是你也不必太过为难,若令堂执意不肯同意,你直接同我讲了就是,我不会怪你。”

  她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能成就成,不成就算,方清渠也不必为此感到愧疚。

  听了沈琼这颇为“贴心”的话,方清渠却并不觉着高兴,反而苦笑了声,但终归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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