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不过那都是隆庆四年的事了,如今不过才隆庆二年,倒是不至于现在就碰到另外几
位故人。
“几日不见,你的文学造诣倒是越发精进,”舒清妩夸她,“若是自幼便学医术,现在指不定可以给徐大人当药童。”
云桃刚来景玉宫的时候,说话还硬邦邦的,这几日下来,竟是越说越流利,说话办事也都圆滑许多。
突然被娘娘这么一夸,云桃颇有些害羞,她小声说:“都是姐姐们并六哥教导得好。”
说到这,她又继续讲常青的事:“因着那会儿许多人家都曾用过,以
至于住在园子里的人相继发病,不是头疼欲裂就是身体孱弱失眠多梦,后来经药局查证是常青所致,此药若用一两次且不长期接触倒是无忧,可若是一直居于用过药的花园里,短时间内便会中毒病倒。”
舒清妩顿了顿,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轻声问:“若是用的时间长了,可还有性命之忧?”
云桃仔细回忆了一番,最后颇为羞赧地对舒清妩道:“书里只写了寥寥几笔,并未说后续大概,但也说因为此药毒性未知,因此朝廷下令禁止使用。这百多年来已经不见坊间使用,似乎已经失传。”
她看的大多都是医书、药理并医药有关的游记,对历史是不慎清楚的。
大齐早年因中原混战,国内并不安定,也就断了同西凉的联系,后来西凉也几经更迭,大齐想再续邦交时,已经错失良机。
所以常青这种毒药,大抵是因为没办法再从西凉引进,才真正断了踪迹。
舒清妩记得,最近大齐同西凉多有摩擦,关系又重新变得紧张,过年之后的这段日子萧锦琛每日都丧着个脸,就是因为这件事。
想起西凉,舒清妩又很难不去回忆曾经慈宁宫中翠绿如新的翠竹,想起曾经那些失眠难安的日日夜夜,心里就总觉得不太舒坦。
不过,既然常青有了线索,舒清妩坚信前世的一切都能查清楚,只要耐心等着,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思及此,舒清妩对云桃道:“辛苦你了,你做的很好,不过此物还是要越发用心,那些书若是读完了,我再让南书馆送些新的过来。”
云桃脸上一红,显得分外激动。
“娘娘放心,奴婢都认真读呢,近来已经有了些成效,一定能弄清这常青到底是何物。”
舒清妩点点头,还是叮嘱一句:“宫里日常都是你在劝膳,每日早午晚膳并水果点心都要分外小心,就连前院后殿的花花草草,你也得盯紧了,若是有什么差错,定要提前跟我讲。”
周素蝶特地把云桃送来,就是为了给舒清妩分忧解难的。
她知道舒清妩如今正是红火,盯着景玉宫的人不少,且李素沁与贺启苍都提点过,她便分外上心。
景玉宫大抵不能出任何差错,才有了云桃的到来。
舒清妩看着红着小脸高高兴兴退下去的云桃,心想早年她身边就缺了这么个人。不过常青这种毒太过冷门,便是有懂医术药理的宫人,说不得也分不太清楚。
可能就连隆太医都不太明白,常青到底是什么。
她低头捏了捏额头,长舒口气。
归根结底,她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就为常青所害,也不能分辨到底是谁对她下的毒,谭淑慧现如今看着是最有动机的那一个,但实际上前世舒清妩搬进坤和宫时谭淑慧已经进了冷宫,没过半年就疯疯癫癫,认不得人了。
若不是谭淑慧,又会是谁呢?
前世那十年时光,仿佛一段复杂而漫长的折子戏,在热闹的鼓乐声里,舒清妩只能一点点寻找曾经忽略的记忆。
云烟看她颇有些疲倦,便利落地给她擦干头发,用绵软的帕子紧紧包裹起来。
“娘娘,时候差不多了,且起身吧。”
沐浴过后,又要往身上摸茉莉花露,且要仔细保养头发,舒清妩坐在妆镜前正要昏昏欲睡,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云雾紧张地看着她:“娘娘可是刚才扯痛了?”
舒清妩摇了摇头,略有些咬牙切齿道:“刚刚陛下最后也没说,我这昭仪到底做不做数。”
云雾微微一愣,随即迟疑地说:“陛下金口玉言,总不能诓骗娘娘,刚在迎风阁那么多人,必会言出必行的。”
舒清妩取了玫瑰面脂轻轻擦脸,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倒是骂了萧锦琛一句。
骗子。
此刻的乾元宫里,萧锦琛刚坐下来准备批改奏折,突然鼻子一痒,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萧锦琛:“……”
这谁偷偷在背后念叨朕呢?
小剧场二:
皇帝陛下:到底是谁在骂朕?
舒婕妤娘娘:我。
皇帝陛下:……那,娘娘您继续……?
第68章
不过十日之前,舒清妩刚刚升了一品,从才人成为正六品的婕妤。然而刚刚到了上元节这日,她就被萧锦琛金口玉言,莫名奇妙赏赐为昭仪。
昭仪是正五品,也是距离主位最近的一个品级,照舒婕妤目前的这势头,嫔位指日可待。
宫妃们都不愿见舒清妩顺顺当当升位,太后也一门心思都是正在发热的张采荷,而萧锦琛自己则因开朝而忙碌起来,彻底淡忘了这件事。
以至于等到舒清妩月事过去,重新在敬事房挂牌的时候,舒清妩这个昭仪位都没拿到手。
且不提其他宫妃会如何嘲笑,舒清妩自己倒是心态平和,反正她觉得自己早晚还能当回主位,倒是不急于这一时。
只是刚刚把绿头牌挂上去之后,还没等舒清妩等待两日,这一日的午后,舒清妩刚刚午歇起来,就看云雾一脸欢喜,就连周娴宁也眉目含笑,显得高兴极了。
舒清妩坐起身来,低头喝了一口送到唇边的蜂蜜薄荷茶,又用热帕子擦了擦脸,才问:“瞧你们这高兴的,可是有什么好事不成?”
云雾笑而不语,周娴宁过来道:“娘娘,刚乾元宫的吉公公亲自来了,道陛下召您晚上侍寝,不过晚膳之前就得过去陪膳。”
“什么,今日吗?牌子不是刚挂?”舒清妩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她这刚一挂回牌子就被召寝,倒是莫名有些脸面。
周娴宁蹲下来给她穿好软底绣花鞋,然后便起身道:“确是今日,吉公公还说陛下是午膳时分直接点的娘娘的名,敬事房不会弄错的。”
舒清妩:“……”
怎么听着陛下迫不及待要见她?
不过不管萧锦琛到底为何要同她用晚膳,今日去侍寝倒是刚刚好,她不仅可以问一问上元节那日的事,还能顺便暗示一下她的昭仪位,倒是一举两得。
舒清妩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得好好打扮打扮。”
往日里凭着天生丽质,皮肤白皙,舒清妩很少上很浓的妆容。她又嫌弃沉重的发簪钗环,因此头上也一直是干干净净的,很少用高髻。
她越是如此,越给人一种清丽无双的温婉之感,在宫里的名声跟谭淑慧差不了太多。
不过这几日谭淑慧脾气不太好,老是忍不住责骂宫人,倒是让许多小宫人背后议论她。
舒清妩突然想起谭淑慧,就跟周娴宁念叨:“她啊,装的时间太久了,憋坏了自己,何苦来哉?像现在这样多好,渐渐大家看清她的真面目,她就不用再如此辛苦掩饰了。”
周娴宁看她们娘娘悠闲地靠在窗边,用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指慢条斯理分着金银丝线,神情万分慵懒。
确实如娘娘所言,她平日里就意随心动,从来不做那虚伪之事,活得比任何人都自在。
周娴宁坐在她身边的绣墩上,
一份份把繁花缎挑拣出来,摊在方几上让舒清妩选。
“说不定这也是惠嫔娘娘的心意,她看得远,想得深,所图巨丰,便也能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周娴宁说完,小声问:“娘娘,奴婢可说对了?”
舒清妩“噗”的笑出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对,娴宁聪慧,一点就透。”
她上辈子过得那么辛劳,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最后便是没人害她,她自己都能把自己累死。
重活一世,她决计不肯再如此薄待自己,因此这些时候都是时不时教授几个宫人管宫事宜,偶尔也教她们背背诗文,待以后当了一宫主位,有宫事尽可让宫人代劳,她自己就轻松许多。
四个大宫女里,学的最好最快最认真的就是周娴宁。
主仆两个说着话,舒清妩就选了个碧绿的繁花缎出来,对着阳光去看它的色彩。
她手里这些不过巴掌大的繁花缎都是裁剪衣裳落下的零碎,繁花缎比一般的锦缎丝绢厚实,只能做荷包、香囊、如意结等物,舒清妩要巴结萧锦琛,必然找出这些“布头”,挨个挑拣。
周娴宁看她颇有些不情愿,忍不住笑着问:“若是娘娘不愿意动手,不如让云雾来做?她的手艺也是极好的,且同娘娘师出同门。”
舒清妩叹了口气,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送礼还是要有些诚心的,”她道,“陛下既然喜欢我做的荷包,我就再给陛下做一个,既然答应就要亲力亲为。”
舒清妩如此说着,颇有些无奈:“再说,你以为皇帝陛下那么好糊弄?他从小什么都见过,那绣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否为我亲手所做,若是拿旁人的去糊弄他,那昭仪就更别想了。”
如果不是今日萧锦琛召见,舒清妩自己也快忘了昭仪的事,既然想起来,就赶紧把礼物做一做,省得过阵子她又忘了。
这几日外面风大,却是阳光晴好,舒清妩就靠在琉璃窗边,给繁花缎绷上绣绷。
她这一次想做个普通的吉祥如意纹,因为素雅,绣纹也不算太多,便比之前那个要好做一些,舒清妩都不怎么上心,连纹样也没设计,直接就上手开始绣。
周娴宁在边上跟她学,无奈她们娘娘那是绣师的水平,教她实在绰绰有余,最后只好坐在边上给娘娘剥松子。
这是今冬刚送过来的吉州松子,一颗颗又大又饱满,用松枝烧好,自然就开了口。
周娴宁用小镊子一个个拨
开,松仁白嫩嫩的,散着莹润的珠光之色。
舒清妩吃了几颗,道:“明日加一道松仁玉米吧。”
这一下午,时光宁静,岁月静好。
待到晚间时分,舒清妩看外面天将晚宁,便把已经绣了一半的绣绷放回笸箩里,起身吩咐宫人伺候她更衣。
今日为着昭仪的位份,她也是很努力的。
先不说水红绣鸳鸯的肚兜,也不提嫩粉的柔软中衣,就看那一身新作的茶花红袄裙,就
知道舒婕妤娘娘对今夜很是用了心的。
这身袄裙是尚宫局前日才做好的,用了舒清妩二十两银子才赶制出来,不过仔细看蝴蝶袖袄子上细腻的梅开暗香串珠绣纹,舒清妩都觉得很是值了。
这身袄裙的关键就是那件蝴蝶袖短袄,下裳的水红百褶裙倒是次要的。
只要宫灯点亮,袄子上的梅花便仿佛正在绽放,若有若无的梅香充斥鼻尖,很是氤氲缭绕。
一身精致的富含心思的衣裳,光是看着都觉得美。
舒清妩换上袄裙,在妆镜前左右瞧瞧,就连一向不知道怎么夸人的云桃都跟着说了句:“娘娘真好看。”
是啊,舒清妩本就皮肤白皙,面若春桃,茶花红的衣裳最是趁她,显得脸儿尖细,白皙稚嫩。
舒清妩挑了挑眉,从她端的盘子里跳了一块梅干菜酥饼来吃,坐下来细品:“怎么味道这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