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瓜子和茶
朱闵青脱下外袍,手一扬扔给她。
秦桑却道:“我不冷。”
朱闵青脸色一僵,“穿上!”
秦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不高兴,但还是披上了。
不知何时月亮出来了,黑色的河面在月光下,冷冷亮亮的,泛着点点涟漪。
回到家,已是月上中天,朱闵青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很累,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手边是那件外袍,他的手指无意识地从上划过,拿起来,轻轻罩在脸上。
上面还有她的馨香。
他轻轻吻了下。
好像,他也不是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8 11:15:31~2020-04-09 14:3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ccccofu、泠柒 2瓶;舍予先生、北月南辰与晴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盂兰盆节过后接连几场雨下过, 天气逐渐转凉, 永隆二十四年的秋,便在越来越衰弱的蝉声中悄无声息地走向京城。
八月十五,朱缇抽出半日空,回家和秦桑过节。
秦桑很是高兴,花边月饼、广寒糕、桂花酒,各色时令水果、干果摆了满满一桌子, 还端上一盘大肥蟹, 亲手揭了脐盖,细细剔出一碟子蟹黄嫩肉, 浇上姜醋汁递给爹爹。
朱缇一口蟹肉一口酒, 吃得惬意极了!
咔嚓, 朱闵青在剥螃蟹,应是不常吃这东西, 动作显得十分笨拙,弄了满手的腥气,却是一口肉没吃着。
秦桑取笑道:“这螃蟹腿比大刀还难耍吗?这么费劲我都替你着急。豆蔻, 给你家少爷剥螃蟹, 让他见识见识你把蟹壳拼回去的功底。”
站在角落里的豆蔻如遭雷击, 内心哀嚎不已:奴婢都躲这么远了, 您咋还瞅得到?奴婢要是剥了,明天这双手就留不住啦!
朱闵青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下,把螃蟹往碟子里一扔,闷声道:“我不爱吃。”
秦桑惊讶地说:“你不是挺爱吃蟹黄包子么?”
朱闵青慢吞吞看了她一眼, “不一样。”
朱缇端着酒杯,略带几分醉意看着他俩,但笑不语。
夜已深,深蓝的天空中悬着一轮冰月,如银的月光泄下来,将三人都罩在朦胧的光影里。
朱缇躺在圈椅中,眉毛微微皱着,没有抬头赏月。
秦桑问道:“爹爹可是遇上烦心事?”
朱缇讶然看了看她,自失一笑,“我回家一松懈,竟让你给看出来了。”
是关于张昌。
两个月下来,朱缇查到张昌不少阴私事,但他也犯了愁。
陷害忠良、坏国乱政、恃宠擅权、贪赃枉法……
每一条都是大罪,可这些罪名看起来熟悉得很!
朱缇摇头笑道:“若是往皇上面前一递,保不齐皇上以为又是外臣弹劾我呢!”
朱闵青眼底弥漫着深深的失望,不甘心似地问道:“难道就拿他没办法?这些罪证就一点也不能用?”
朱缇苦笑下,徐徐说道:“不是没用,是时机不到。张昌不同常人,他自小陪着皇上长大,即便现在不掌大权,皇上对他也是亲近的,肯定会偏袒几分。”
“我手上也不干净,拿这罪名告状,张昌极有可能反咬我一口。既不伤自身,又能折损他的宠信,我还没想好怎么干……”
朱闵青眼中掠过一丝阴寒的光,恨恨道:“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朱缇轻瞥他一眼,“别冲动,我还不想让他死。阿桑,你在想什么?”
秦桑从深思中醒过神,欲言又止,缓缓叹了口气,说道:“他和皇上呆的时间最长,肯定知道皇上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他又不是傻子,能说出去?”
“但是无关紧要的,旁人听得无所谓,皇上又觉得别扭的事呢?因小见大,皇上难免会多想。”
一句提醒了朱缇,他拍着桌子大笑道:“对对,小事,就是小事,哪怕吃饭时不小心放个屁,皇上也觉得别扭!”
他霍然起身,“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宫布置去。”
“爹爹!”秦桑叫住他,斟酌着说道,“那张昌,想必当年也是荣宠一时,风光无限的吧?”
朱缇一怔,有点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了。
“张昌……”朱缇眼睛看着闺女,语气温良道,“没错,张昌的今天,可能就是我的明天,谁能长盛不衰呢?”
秦桑说:“爹爹没他那么作恶多端,也没走到他那一步,一切都来得及。”
“咱父女一起想法子避祸,”朱缇爱抚地摸摸秦桑的头,“爹还想陪阿桑走得长远点。”
日子刚迈进九月的门槛,宫里就传出了消息。
张昌酒后说醉话,说皇上小时候分不清水仙和大蒜,把大蒜当水仙养,还奇怪为何不开花……
这事往小里说,无非是永隆帝儿时趣事而已,但往大里说,就是拿永隆帝的糗事说笑了。
端看永隆帝怎么想。
然后,他就被永隆帝扔到神宫监当掌印太监。
永隆帝到底还念旧情,虽然觉得失了面子,却也没把张昌一撸到底,就觉得这位上了年纪,脑子糊涂了,干脆给他寻个地方养老。
但谁也看得出来,以后,张昌恐怕得意不起来了。
季秋来了,山染丹枫,霜叶缤纷,河水碧汪汪的好像一块上好的祖母绿,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
这日休沐,因秦桑想去西山赏红叶,朱闵青连续忙了几日,将各项要紧事务料理清楚,特地腾出这一天来陪她。
两人都很期待这次出行。
秦桑挑了件天青色大袖衫,十八幅湘纹裙,行动间裙摆款款如水纹,很是好看。
而朱闵青穿着青绢褶子,意外和秦桑的衣服配成了对儿。
两人看见对方的装束,俱是一愣。
默了片刻,又是相视一笑。
秦桑轻声道:“你穿这个真好看。”
朱闵青眼睛弯了弯,笑容不大,却透着十二分的开心。
然而一开门,崔应节拎着两壶酒站在台阶上。
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忐忑中含着期待的崔娆,和明显没弄懂状况的吴其仁。
秦桑有点懵。
“上好的梨花白,我想着老大爱喝,立时就给送来。”崔应节大大咧咧地说,“没提前打招呼,但老大你肯定不会介意的哈!”
声音却是发虚。
朱闵青的脸已是阴云密布,强忍着满腔的怒火,从齿缝里吐出一个字,“滚!”
崔应节讪讪笑道:“别啊,前段日子忙着查案,咱们多日未见,好不容易有时间聚一聚,你看我都把老吴叫来了,老大给个面子……”
崔娆脸皮微红,小声和秦桑打招呼,“你们要出门吗?”
秦桑无奈地点点头。
崔娆的小脸立即就垮了。
崔应节扯过旁边的人,又叫:“秦家妹子,这是吴其仁,也是锦衣卫的兄弟。”
吴其仁忙抱拳行礼。
秦桑抚膝一蹲,将失望掩了下去,展颜笑道:“头一次登门,没有往外赶的道理,快请进来。”
“走走走,我就说秦家妹子人最好!”崔应节揽着吴其仁的肩膀就往里走,尽管脖子后面凉飕飕的,还是硬挺着没有回头。
能和那人呆上片刻,崔娆复又喜笑颜开。
她挽着秦桑的胳膊边走边道:“我带了秋梨膏给你,止咳润肺最好不过……”
前面的两男两女越走越远,后面的朱闵青一脸的郁郁,深深吸了口气,忍下了杀人的冲动。
但还是有一人欢迎他们的——林嬷嬷!
她没能参加中秋节的家宴,只因秦桑说:“嬷嬷说过,我实算不得朱家人,还是您和哥哥自己过节吧。”
林嬷嬷气得吐血,真恨不得拉着小主子单过。
但朱缇要来,小主子没有道理不作陪,她也只得逼自己吞下这口气,没在家宴上露脸。
小主子和那丫头越来越亲近,她心里是越来越发慌。
正愁没法子阻拦他们,可巧就来了这三人。
她吩咐丫鬟奉茶、上点心水果,定一桌上好的席面,拿来双陆棋子给他们解闷,简直忙得脚不沾地,比正主还要热情。
尽管小主子几次暗示,她还是装看不见。
林嬷嬷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她仔细观察着这三人。
崔应节看上去是个没心眼的,崔娆似乎对小主子有点那意思,可胆子太小也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那个吴其仁最让她感兴趣。
似有似无的,他的目光从漂亮的小丫鬟身上扫过。
极淡极淡,屋里没人发现,但林嬷嬷是过来人,对男人的心思有所了解,一下就抓住了——这个人有色心!
他没看秦桑,难道是不敢?若给他个机会……
林嬷嬷眼珠微转,问道:“吴少爷不像京城人士,听口音像是真定那片的。”
吴其仁顿了顿,眼中瞥过一抹黯然,答道:“我也不知我是哪里人,我无父无母,连名字都是别人顺口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