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 第96章

作者:星河蜉蝣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现代言情

  女孩凝视他,往日温润的眼眸里装了太多衰败的东西。

  明明从前在谢盈朝的身边,她眼里还有光的,现在,那光却熄灭了。

  谢斯止:“要先吃饭,才能吃药,否则身体怎么能好起来?”

  “好起来,之后呢?”许鸢不解地看着他,“继续做你手中的工具?还是说……”

  她顿了顿,“你想要的都得到了,工具对你而言已经没有意义,现在的你,更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玩具?”

  许鸢很温和,但这不代表她的嘴巴不会刻薄。

  这一点,谢斯止早就知道。

  但真的被她用话刺伤的那一刻,他的心还是会疼。

  就算过去的他很糟糕,他以为许鸢至少能够感受到,他从没有像谢盈朝一样,把她当成类似玩具的东西。

  床头的灯光映在许鸢蜷曲的眼睫上,将她眼底的冷清照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谢斯止所熟悉的、温顺的女孩。

  或许她本身也不是一个多温顺的人。

  小时候的她不顾保姆的阻止,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瓶热牛奶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到这点。

  许鸢从来都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与灵魂。

  往日的温顺,只是在她自己无法左右的处境中,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适者生存的改变。

  她从前可以为了生存而低头,现在却不管不顾了。

  这很难不让谢斯止觉得,自己在她心里,远比谢盈朝要糟糕无数倍。

  “你讨厌我了,是吗?”他嗓音沙哑。

  “请放我离开。”

  许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长久没有吃东西,她很虚弱,声音低低的。

  她用了“请”字,令谢斯止感到很不舒服。

  这不仅是出于她的礼貌,更意味着,她在有意识地,和他划开界限,把他疏远出她的世界。

  他眼眸忽地黯了下来:“放你离开,就不会讨厌我了吗?”

  “如果是这样。”

  每每她说起想要离开他的话,总能激起他心底的戾气。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声音冰冷:“那就继续讨厌下去吧。”

  生来就是不被父亲承认的孩子,母亲也曾想把他抛弃。

  很小的时候,谢斯止就明白,自己在这世上是孤独的载体。

  除了母亲,没有人爱他。

  可母亲的爱也会被现实压垮。

  那年秋日,许鸢站在漫山红枫下,说希望他一生平安,他一时无法置信。

  她的感情清澈无瑕,这世界上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依然天真地相信他的人。

  许鸢之于他,不仅是爱,也不仅是少年人的欲.望,而是他和这个人间为数不多的连接。

  只有许鸢在他身边,他才会感觉,自己没有完全被这世界所厌弃,还可以有一些爱人的能力。

  所以只要她不离开,哪怕是讨厌他也没有关系。

  她在身边,谢斯止就觉得自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他低敛着眼眸:“从前是我错了。”

  把许鸢送到谢盈朝身边时,他并没有对她产生类似爱的情感。

  只是对幼年时遇见的女孩有些超于常人的兴趣,仅此而已。

  如果当时他有一双能预见未来的眼睛,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再如果,她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可以由他来替代,哪怕是千百倍的代价,他也会毫不犹豫。

  但人生从来只有一次机会。

  “可我需要你,我也爱你。”少年攥紧她冰冷的指尖,“所以你不许走。”

  他的音调激几近偏执:“你可以恨我,可以不理我,但是别想用任何方式离开我,我不允许。”

  碗中的粥已经温了,褐色的药液也凉了。

  “医生说,再不吃东西,你的身体会撑不住。”谢斯止总是能在发疯与正常之间游刃有余地切换,他又温柔了起来,“起来吃点粥,再把药吃了,好不好?”

  “只要你吃东西,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不是讨厌我吗?”那一刻,他眼眸明亮极了,“就算想要在我身上扎刀子也没有关系。”

  如果捅他几刀就能让许鸢原谅他,谢斯止一定会立即、毫不犹豫地把刀递到她手里。

  许鸢仍然没有吭声。

  少年又不耐地蹙起了眉头,他的情绪太容易被她牵动了。

  “不吃吗?”他的音调听起来有些危险。

  “你要怎样?”许鸢平静地问,“又要用小花,或者别的什么人来威胁我吗?”

  谢斯止从前说过,她一顿不吃,他就会饿她的猫,反正他早就看小花不顺眼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谢斯止很清楚,继续用她在乎的人威胁,只会让许鸢对他更加反感。

  但许鸢的倔强,从始至终。

  她不是会随便放弃生命的人,不吃饭,不治疗,不是想要去死,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逼迫谢斯止放她离开。

  明明往日里总无视他的爱意,这种时候,她却很清楚什么是他的软肋,知道把自己当做筹码,也许会令他妥协。

  谢斯止眼里泛起淡红的血丝:“我说过,别想用任何方式离开我,死亡也一样。”

  “只要我不许,就没有任何东西,能把我们分开。”

  “我再问一次。”他音调里危险的意味更深了,“到底要不要吃饭?”

  许鸢疲惫地合上眼皮:“我很累,请让我休息吧。”

  又是这样生疏的语气。

  话音刚落,谢斯止把她从床上拎了起来。

  这半个月,许鸢瘦了很多,这动作对他而言毫不费力。

  他把她抱去卧房中央的椅子上。

  尽管不清楚他的用意,但直觉告诉许鸢,此刻的谢斯止被她惹恼了。

  “你放开我——”她在他怀里挣扎,动作间,一记耳光甩在了他脸上。

  那一巴掌带着她残存的全部力气。

  谢斯止被扇得头偏向了一侧,脸颊也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色指印。

  他没有生气,反而邪气地笑着,攥紧她的指尖:“还有力气动手,好得很。”

  几个医生进到屋子,带来了医疗用具。

  许鸢毛骨悚然,直到医生取出一副胃管,她更确信了自己的直觉。

  她要沿着椅子的一侧逃走。

  刚一动,就被谢斯止强行按在了原处。

  他知道会很难受,但如果不使她难受一次,往后的日子,她只会用无限的绝食来折磨自己的身体,直到她日渐枯槁,而谢斯止不得不如她所愿,放她离开。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杜绝她的念头。

  某一刻,谢斯止真的恨极了她。

  他宁愿许鸢把所有憎恨用她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发泄到他身上,也不想她这样伤害自己。

  口胃管接进喉咙,药液沿着管子输入。

  许鸢本能想要呕吐,恶心感不断翻涌,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

  她不停地挣扎、咳嗽,药液反流淌湿了她雪白的下巴。

  是想给她一个让她再也不敢伤害自己的教训。

  但几秒后,看到她痛苦的眼泪,谢斯止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给自己几个耳光的冲动。

  他示意医生停下。

  强行灌入的液体全被许鸢吐了出来,她像要把肺和泪腺一起咳出,肩膀颤抖,眼泪流个不停。

  嘴角的药液沿下巴、脖颈,流到锁骨和白色的睡裙上,渐渐干涸成一滩褐色的痕迹。

  在谢斯止靠近为她擦拭的时候,她抱起膝盖,用戒备的姿态,把自己缩成一团:“别碰我……”

  谢斯止从没见过她像这样在哭,因为咳嗽,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红润的颜色,她脸颊全是剔透的眼泪,狼狈不堪,却又带着残破的想要让人紧紧拥住、据为己有的美。

  “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他怔怔地看着她,强硬按住她,温柔地擦去了她眼角的泪。

  “到底是谁欠了谁?”许鸢哽咽,每一个字出口,都带有痛苦的意味。

  “那就互相亏欠吧。”这句话忽然让谢斯止心情好了起来。

  他眼底遽然生起了一簇炽热的火焰,“这样,就能纠缠一辈子了。”

第60章

  冬日最深之时,天空总是灰蒙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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