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春令
孟芳起这样安慰自己。
“店?什么店?”计振薇闻言便先嚷起来。
计母以为自己听错,不确定又跟着问:“芳起,你不是好好地在厂里上班吗?”
过年后到现在,孟芳起的店开起来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计庭尧帮她瞒得死死的,半点都没有透露过。孟芳起看了眼计母和计振薇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心中微微叹气,她望向计母,轻声解释说:“妈,我年后就从厂里离开,这件事一直没跟你们提,现在在外面开了个裁缝店。”
举止向来得体的计母,上次知道孟芳起在外面卖菜,喊她来家里说话,也是拐着弯儿点拨她,没有明着反对过。这会儿她脸色却变了,手里绿色的塑料浇花水壶“啪”的落到地上,她连连摇头叹息:“你们这些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跟家里商量一下……”
碍于计庭尧犯的错,她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能暂时由着她去。
“妈,姐,我先走了。”孟芳起将自行车推出院子。
计振薇露出嫌弃的表情,在孟芳起骑出几十米外时,弯身将塑料水壶捡起来,跟计母吐槽说:“我当时就不怎么同意,还不是您说会影响庭尧的工作,您看自从他们结婚后,这家里的事一桩接一桩,就没消停过。我看她啊,就是个扫把星,跟咱家八字不合。”
“胡说什么,哪里来的反动思想。”计母皱眉训斥,“你自己也是,跟学海闹到现在,人都上门接了好几趟。这过日子,还不是跟十根指头伸出来一样,有长有短,有顺心的时候,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大家各退让一步。”
计振薇不爱听这些,她走过去往水壶里又加了些水,说:“妈你知道什么,他赵学海今天敢把书送人,明天就敢向单位打了报告跟我离婚,我非得治治他不可。倒是你看这孟芳起,也实在太不像话,我早就说过她无组织无纪律。”
计母也觉得,孟芳起在他们家里就像个异类,工作好好的偏要折腾。她进屋拿了毛巾出来擦手,对计振薇说:“还是庭尧的事要紧,回头我还得去徐院长家里走一趟,探探口否,看医院组织上怎么决定。”
孟芳起进了门前的巷子,夏红缨正和邻居顾大妈站在巷子里说话。这顾大妈人不坏,有副热心肠,谁家有点事情她都愿意去帮忙,就是嘴碎得很,什么事到她那儿都过不了夜,当天就能给你传得人尽皆知。
顾大妈见到孟芳起,神神秘秘地将她拉到一边,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往夏红缨那儿瞄了眼才说:“你家红缨在这儿我也不好多问,这话我还是听我们家爱梅讲的,她说昨天在电视上见到你家计庭尧了……哎,你看这事吧……你也别太伤心难过……”
“其实都是误会。”孟芳起不自在地笑笑,事实上她心里真跟明镜似的,她清楚计庭尧就算心里有别的想法,也绝对不会私下跟曹素娟去偷情,她在乎的是计庭尧处理事情的态度和方式。
然而她这副表情在别人看来就是在硬撑,顾大妈不好意思再看热闹,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说:“要有什么事,你跟咱这左右邻居说一声。”
“那行,我们先回家煮饭,您中午一起来我家吃啊?”孟芳起客气说。
“你们回去吧,我就不去了,早上煮得多,锅里还留着粥,中午将就将就,晚上等爱梅她们回来再烧饭。”
孟芳起没勉强她,顺势拉着夏红缨进去自家院子。
即便孟芳起没开口说,夏红缨也早已经从顾大妈欲言又止的话里听出七七八八,她直接对孟芳起说:“早上刚碰到她,她就拐着弯问我你们夫妻感情怎么样,我心说碍着她什么事呢。没等我问,她自己就倒豆子一样把话全说了。刚才听你跟她说是误会,我才松了口气,你们去干休所干什么?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昨晚也是因为这才闹别扭?”
事瞒肯定是瞒不住的,孟芳起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斟酌几秒扭头看夏红缨:“也不完全算是误会吧。红缨,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我跟你叔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夏红缨嘴巴大张着,她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孟芳起完全不像是开玩笑,她烦躁地搓了搓手,说:“那他也太不像话了,回头等他回家,我肯定要骂死他。你也别伤心,还有我和继平呢,继平还在上学,我肯定养你,不会让你饿着。”
“我还没到要你养的地步。”孟芳起笑了声。
“反正你记着就是。”夏红缨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孟芳起不得不收敛了脸上一直挂着的假笑,她也不是那么想笑,她轻轻回夏红缨:“我知道了。”
-
虽然夏红缨嘴上说得义正言辞,下午计庭尧回来,她看到他,原本还想直接避开。这与孟芳起平日的教导脱不了干系,先前孟芳起几乎每天都对着她耳提面命,让她尊重计庭尧。她绕过计庭尧走了两步,大概是又想起自己上午立下的话,又转过来讥讽道:“您这事可办得真好,咱这一片……不对,怕是整个南嘉都认识您……您可真给我们家长脸……”
“夏红缨!”孟芳起手里拿着量布的尺子从房间里出来,冲她比划了两下,作势要揍她。
夏红缨冷哼声,从计庭尧身边绕过去了。
“她就是这个脾气,你别跟她计较。”孟芳起替夏红缨道歉。
计庭尧神色复杂地看向她,她话里将他当外人的意味太过明显,他抿唇“嗯”声:“我没在意。”
孟芳起把尺子塞到口袋里,安静了会儿,笑笑问他:“你这会儿回来搬东西的吗?”
第四十八章 后悔
计庭尧微怔,大概没有想到孟芳起会这么说。他以为她所说的分开,就是像昨晚那样分床睡。从他内心来讲,他独自搬离这里和离婚并没有太大差别。
他扭头望着她没说话,孟芳起同他对视片刻,忽然失了兴致,准备往房里走,然而胳膊却被人一把拉住。
“我没打算搬走。”计庭尧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刚被我爸从干休所那边赶出来了。”
两人相处近半年,计庭尧也有几分摸清孟芳起的脾气。要是两人刚结婚那会儿,她说出这样的话,他只怕当即就要臊得拉着行李箱骑车走人。不过见惯她跟夏红缨的相处,上午他连“我不想离婚”这样的话都说出口,此刻这样说起来也并没那么艰难。
“你要是不想和红缨挤一间房,我可以暂时和继平住。”计庭尧明显有些口不择言,他说,“实在不行,我睡厨房也可以。”
孟芳起听到他这话有点想笑,可惜她完全笑不出来,她远远瞪眼躲在厨房门后偷偷望这边看的夏红缨,扔下句:“随你睡哪儿。”
她进了屋,可她并没有干活儿,那把尺子一直搁在她左边口袋里没拿出来。她在夏红缨来喊她吃饭前都坐在桌前,呆愣愣想着事。
她发现自己的怒火比想象中要更旺些,几乎已经到了一点就要燃烧整片森林的程度。
-
孟芳起将两人的卧室让给计庭尧,她开始每天早出晚归的生活,晚饭基本都是夏红缨送到店里面去给她吃。夏红缨弄不懂孟芳起在做什么,每天在图纸上涂涂画画,样式倒是好看,比计庭尧大哥帮忙从北京弄回来的,杂志上的衣服还好看,不过到最后孟芳起却是照着她自己的尺寸来裁布。
“你要做衣服吗?”夏红缨一脸纳闷地问她,倒不是因为别的,她只是好奇孟芳起怎么舍得给自己做件新衣服,去年过年的时候,怎么劝她,她都不肯做,“不过我看这件穿着去公园里拍照肯定好看,再一两个月公园里的花都要开了,到时候我们拿照相机去拍……”
夏红缨的话戛然而止,她心虚地看了眼孟芳起,她们哪有照相机,唯一那台还是计庭尧的。
孟芳起像是没听出来她的别扭,低头在布料上划着线,头也不抬说:“肯定要穿,到时候我没事就去公园里转转,多见见人。”
夏红缨一听这话,看孟芳起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怪异,她甚至认为孟芳起是跟计庭尧闹分手后受到刺激,要去公园里唱一出《西厢记》。
她脑子里乱想一通没吭声,忽然又听到孟芳起问:“他回来没?”
“啊,谁?继平?他这两天都去南嘉大学自习室了,回来得晚。”夏红缨问,又很快反应过来,“噢,他啊,我出门的时候他才从医院回来,反正我这几天没给他留饭,他也自觉没问过。”
孟芳起“嗯”声,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模样。
“要不给他留点饭?医院食堂晚上没有饭吃吧?”夏红缨如今已开窍,她瞧出孟芳起的别扭,将脸凑到她跟前,想想又撇嘴,“你别管他,是死是活,这也是他该的。”
计庭尧因为电视台短短的几秒画面,付出巨大代价,医院工作暂时是保住了,不过出国进修也彻底与他无缘。医院里风言风语他还能不当回事,孟芳起这儿已经一周没跟他说过半句话,两人甚至连面都没怎么碰过。
年后计庭尧已经二十七岁,他以前大学时代的朋友,好多都已经为人夫为人父,到了承担家庭责任的时候。而计庭尧的前二十六年太过顺遂,这个时代的激情,思想的冲撞在他身上没有丝毫体现。计庭尧不像他父亲那样固步自封,却也没有他大哥的高瞻远瞩,他性情温和、稳重,欲望极低,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就算是片刻的独处,一首通俗歌曲都能让他感受到生活的惬意。
顺风顺水的计庭尧头一回深刻地感受到了后悔是什么滋味。
- 薇鑫共众浩:此.意.寄.昭.昭.整。理。
曹素娟私底下来找计振薇,计振薇见到她免不了抱怨:“你们好好的,怎么会碰到电视台的人,庭尧这次可真是倒了大霉。”
“振薇姐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前天单位领导已经找我做过思想工作。”曹素娟说,“都是我不好,其实我只是想把东西还给庭尧。”
曹素娟平日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会惦记着计振薇,过年的时候,还给计振薇送了条素色的真丝围巾。计振薇拿人手短,看到她这个样子,倒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她摆摆手:“算了,你也不是故意,还好我妈那边不清楚,要是他们知道是我那天叫庭尧出去,非得骂死我不可。”
“是我不好。”曹素娟又低声说了句,从包里拿出两张邮票递给计振薇,“姐,这是我托人买的猴票。一张你留着,一张你方便的话帮我转交给庭尧。”
“这票子像这样品相的可真不好找,亏你还惦记着他,你说当时你们要结婚多好。”计振薇接过来看了几眼,叹口气,忍不住跟曹素娟吐槽,“你是不知道,那个孟芳起把工作都辞了,现在在外面乱搞……”
曹素娟“啊”了声,又忙捂住嘴,见计振薇满脸疑惑,她才说:“姐你们知道了?”
“什么意思?”
曹素娟迟疑了几秒,说:“……上次我碰到庭尧,他让我帮忙保密不告诉你们……你也别怪他,芳起不让他说。”
计振薇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最疼计庭尧,怎么都怪不到他头上,她冷笑声:“我就说家门不幸,她现在倒会挑拨庭尧跟家里的关系了。”
——————————————————————————————————————————————————————————————————————————————————
最近甲流肆虐,宝子们注意好防护噢~今天晚了点儿,爱你们哒,晚安
补更的事情我记得,会补上的,只是这周事情一直都好多,还没有来得及
第四十九章 支持
计振薇回头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添油加醋跟计母讲了,她指望计母能与她站在同一战线,毕竟因为上回的事情,计母对孟芳起颇为不满。
然而出乎计振薇意料的,计母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扭头便告诫她:“曹素娟那姑娘是不错,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也清楚,不过庭尧和芳起两人打了结婚证的,你少往他们中间掺和。”
计振薇怏然,她极为不服气。原来家里同意孟芳起和庭尧结婚,除了迫不得已,也有部分原因是考虑到她工作还不错。明明孟芳起辞去工作,现在就是街上混的二流子,母亲这几天因为她和庭尧的事,气得都生病了。怎么这会到母亲这儿,反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是她在搬弄是非。
“我这还不是为了庭尧好,我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说实在的,咱家庭尧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些苦。素娟她人长得漂亮,工作好,家里条件也不错。更难得的,人家到现在还关心庭尧,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他。这不,前几年发行的猴票,市面上品相好的基本找不着,她一次就拿了两张过来。”
计振薇俨然把自己当成孟芳起婆婆了,她疼爱计庭尧,将计庭尧当儿子养,恨不得计庭尧诸事都如她的意。计庭尧毕业分配到医院单独住在医院宿舍,刚开始那会儿她都能一周跑过去医院两趟帮计庭尧拾掇。相比较而言,计母生了三个孩子,虽然也最宝贝幺儿,但儿女心反而没她那么重。
计母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她这个女儿吃得苦最多,可目光也最短浅,脾气执拗倒是跟她老子一个样。计母上下打量计振薇,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说:“前段时间我就想问你了,你这几个月添置不少东西,又是包、鞋子、丝巾什么的,哪来这么多的钱,你们生活本就紧张,学海每月不是还要寄五块钱给他乡下的大哥?”
计振薇心一慌,忙先发制人反问:“他能给他大哥寄钱,我买点东西又怎么了,又没有花他的工资。”
计母果然被她带偏,无奈劝道:“学海他大哥也不容易,以前要不是他大哥挣工分供他上学,他也不能读书。我上次听你婆婆讲,学海大哥年轻的时候去挑河,二十来岁的健壮小伙子,出去半年多回家,头发都掉得差不多了。人家这份情你们得记着。”
“妈,我知道,我也不是那么小气不讲道理的人。他侄子侄女来城里玩,哪次我不是好吃好喝地伺候。上次我听说他大哥现在承包了好几亩地,留下两亩地种粮食,其他都用来种红薯,说是做粉条去卖。反正卖不卖得掉两说,总归现在有田有粮食是饿不着了。他们日子好过些,我们也能稍微轻松点儿。”
“不正是这个道理,你看我让你爸托人给夏红缨找工作,也都是为了计庭尧好。”计母说。
“那不一样。”计振薇轻声反驳,“她那一家子就是个无底洞,真是有够糟心的。”
一家子糟心的孟芳起此刻压根顾不上别人怎么评价她。实话实说,她在家庭观念方面,的确没有计母想得开。计母总想着既然是姻亲,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过年轻人看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计母这种老派传统的家庭观念未必对。
即便近来店里都没几个客人,偶尔来的几个还是像之前一样,请孟芳起帮忙缝缝补补,她依旧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呆着。计庭尧每天下班都会刻意绕段路从她店铺前经过看上一两眼,下午五点过后她基本都关上店门,只不过店里灯依旧亮着。
这天晚上六点多,计庭尧在店前停下,他将自行车锁好去敲门。孟芳起开始没在意,还以为夏红缨又来找她。打开门才发现计庭尧站在门外,她微愣,随即硬邦邦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计庭尧心理承受能力明显比先前强了数倍,他笑着晃晃手里的画册,告诉她:“我给你带了几本香港那边的图册。”
孟芳起瞥了眼他手上花花绿绿的书籍,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宗旨,到底不好意思直接把他给赶走。她侧身让计庭尧进来:“有话进屋说吧。”
店里添了台计庭尧不怎么认识的仪器,和缝纫机很像,看着针又多些。计庭尧好奇多看了两眼,孟芳起在旁边说:“这是锁边机,上周末我刚从龙当路那边拉回来,有家裁缝店不经营了,便宜卖给我。”
“噢。”计庭尧对此一窍不通,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人总有自己生疏的方面,就像孟芳起经常标榜自己对文学、史学、美学、哲学以及任何科学一无所知,他想跟孟芳起多说几句,接着又问,“这个做什么用的?”
“衣服侧边这块。”孟芳起听了直接拉住计庭尧,扯着他的衣服比划,“就这里,用缝纫机来回缝边的话太厚不好看。手缝的话,就一件普通的上衣,仅仅两个侧缝就至少需要两三个小时,太费工。”
她说了好几句,抬头一瞧,才发现两人站得极其近,计庭尧正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心里一慌,松开手往后退了步:“你早点回去吧。”
计庭尧有些失望,他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他将手里一叠画册递给孟芳起,对她说:“这是我托朋友从香港寄回来的,你看能不能用得上。”
从香港寄到南嘉市,少说也要二十几天,孟芳起没寄过这么远的东西,只能凭着自己的经验来猜测。起码上个月,她刚弄店铺那会儿,他就已经托人给她找这些资料。
“谢谢。”她低声说。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计庭尧想想,又急着解释了句,“这个资料我寄到医院的。”
孟芳起开始还觉得他这句说得莫名其妙,愣了两秒才领悟到他的意思。曹素娟工作似乎没受影响,还负责这一片的邮递工作,他这样欲盖弥彰,孟芳起倒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为了避开曹素娟,以后信件都不往家里寄吧。她“嗯”声,又坐回缝纫机前。
——————————————————————————————————————————————————————————————————————————————————
可能这段时间太忙导致抵抗力下降,前两天感染了甲流,本来周五以为不严重的,周六直接高烧不退,吃了特效药终于好啦。 宝子们要注意防护噢,说实话,我个人觉得这个症状比新冠严重哎。
上一篇:报告战少,夫人带球结婚了
下一篇:霸总总在被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