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成长实录 第3章

作者:傅延年 标签: 平步青云 种田文 励志人生 市井生活 年代文 成长 现代言情

  曲灵还是拒绝了,说:“奶奶,我还得上学,等放假了,我就回村里看你,放心,我能过好的。”

  从今往后,她要学着一个人生活了。面对未来,她彷徨、担心,但既然躲不过,就勇敢去面对。

  曲奶奶这才点头,说:“行,到时候我让你二叔套车来接你,有啥事就去邮电局找你广军叔,让他往家里捎信儿。”

  曲奶奶说着,脸上的笑容一收,肃着脸看向李三梅,语气也不复刚刚的温和,警告性地说:“铁军不在了,以后你们娘俩相依为命,别再跟以前似的,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小灵十四了,再过两年就能去矿上上班,就能养活你了。小灵不是没良心的孩子,你的好日子在后边。”

  李三梅什么都没说,只顾着点头。她不担心曲灵会出卖她,这个孩子,身上有诸多她不喜欢的地方,但不得不承认,她说话算数,一口吐沫一个钉,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待等到牛车看不见了,曲灵和李三梅才转头回去,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隔天早上,曲灵被一声轻微的关门声猛然惊醒,她想到什么,连忙跳下床,匆忙趿拉上鞋就跑去东屋,屋子里头空荡荡的,炕梢处的被垛只剩下一半高度,被一块砖红色的线毯罩着。

  曲灵又赶紧往出跑,天刚麻麻亮,外面灰蒙蒙一片,整个世界都还是静悄悄,远远的传来一两声犬吠,还有公鸡打鸣的声响。

  曲灵“嗒嗒”的脚步声回荡在巷子中,发出巨大的声响,她跑到巷子口,正好看见李三梅提着行李,匆忙往前走,如同有狗在后面撵的背影。

  曲灵想叫住她,跟她说声“再见、珍重”,但张了张嘴巴,没有发出声音,却将扬起的手放了下来。

  她选择这么早,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不想跟自己告别,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曲灵瞧着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在心里头默默地说:“再见了,希望你以后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一切顺利,生活幸福!”

第5章

  开始一个人的生活回去的脚步很沉重,……

  回去的脚步很沉重,曲灵有些抬不起脚来,塑料拖鞋摩擦在夯实的黑土地上,发出“嚓嚓”的声响,出来时很快,回去时却很漫长,回到空荡荡的小院中时,天已经大亮,左邻右舍纷纷传来声响,洗漱的,做饭的,赶着上厕所的,催促孩子起床的……

  又是一片烟火人间的景象,以往的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唯一不同的,曲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从来没觉得,这个二三十平米的小院,是这般的空旷和荒凉,墙边小菜园子里的野草疯长着,一周多没收拾,草就长得和生菜苗一般高了,用棒秸秆搭的黄瓜架被风吹得有些歪了,几颗顶着黄花的小黄瓜妞颤巍巍地探出头来,黄花上带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她蹲下去,开始薅草。

  家里这个菜园子,一直都是曲铁军和李三梅打理,曲灵最大的贡献,就是摘黄瓜和西红柿当水果吃。

  一直到太阳升起,毒辣辣地照在大地上,曲灵才将所有野草清理完,手上、指甲上沾满了黑色的泥土还有绿色的草汁,黏糊糊地沾在手上,用清水冲洗,又打了肥皂,洗了好半天,也还残留着明显的痕迹。

  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曲灵擦干净手,去碗架子拿了昨天晚上剩下的白菜粉条炖豆腐,还有玉米、小米掺和在一起的杂

  合面饽饽。李三梅擅长做粗粮,做出来的饽饽松软、香甜。曲灵吃过很多人做的饽饽,顶数李三梅做得最好吃。

  她将锅里面放上水,把一个成人拳头大小的饽饽还有盛放着炖菜的粗瓷碗放到高粱杆篦子上,盖好锅盖,又去墙边的麻袋里抓一把松毛,抱一捆干柴禾回来。

  将柴禾蓬松地塞进灶糖里,再划根火柴,点燃松毛,塞进柴禾下面,松毛上有油脂,一点就着,着起来的火很快将柴禾引燃,灶糖里的火就快速地燃烧起来。曲灵又往灶糖里面塞了两根稍微粗些的柴禾,凭着灶塘里的这些柴禾,就足以将饭蒸好。

  不管是做饭,还是洗衣,亦或是其他的家务活,曲灵以前基本上没干过。

  李三梅干了大半儿,曲铁军也会帮忙,而曲灵就是那个擎吃擎喝的,偶尔帮着递个火柴、拿副碗筷,就被曲铁军夸个不停,说我姑娘有眼力价,会干活了云云。

  虽然没怎么干过,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从小看到大,自己动起手来,倒也是能够应付。

  又将柴禾往灶堂里推了推,曲灵便回了屋里,去洗脸刷牙。

  脸盆架子上方的镜子里,映照出了自己的脸庞,十四五岁的姑娘,被养得很白净,浓眉大眼,鼻翘唇红,两边脸蛋有些肥嘟嘟的、身材高挑,是谁见到都要夸一声“漂亮”的样貌。只是,头发油乎乎,乱糟糟,两边的太阳穴上,一左一右一撮头发翘着,像是树立的两根天线,嘴唇上一块黑乎乎的痂,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抹锅底灰,脏兮兮的,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折损了这幅长相。

  曲灵将毛巾投入到凉水里,又用打湿的毛巾将脸擦拭干净,而后将乱七八糟的头发简单梳理一下。

  这时候,锅里面的饭菜蒸得差不多了,她将粗瓷碗和饽饽垫着抹布拿出来,又往锅里添些热水,利用余温烧热,准备一会儿好好地洗个头。

  她要趁着今天,把自己打理干净,明天就销假上学去。

  她今年上初二,上的是均州铁矿子弟中学,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

  从66年开始,全国所有的大学都停课关门。而曲灵升入初中后,课业还没有小学时候紧张,老师只简单教授些浅显的知识,甚至都不正经上课,不是一起学习语录,就是带着学生们去学农、学工。

  曲灵因着能歌善舞,形象好,参加了学校里的宣传队,上初中这三年,她经常会跟着宣传队,到各个生产大队、均州市的各个单位去宣传思想,表演节目。因着她有这份特长,别的同学参加劳动的时间里,她都在表演节目。

  小铁梅是她最常扮演的角色,大辫子一扎,红花棉袄一穿,精神抖擞,一身气势往舞台上一站,就是活生生的铁梅。

  她不光是家里的小公主,在学校里,亦是备受瞩目的焦点。

  今天的事情很多,家里的粮食不多了,得拿着粮食本去粮站买粮食。曲铁军的户口注销,粮食本也换了新的,如今的粮食本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了。

  李三梅是农业户口,但曲灵却是非农业户口,按理说,子女的户口是随着母亲走的,曲灵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操作的。也幸好她是非农业户口,曲铁军去世后,她还能享受到一个月28市斤的粮食供应。

  她跟着宣传队出去慰问演出的时候,绝大多出情况,慰问单位都会管饭,乡下奶奶也经常送粮食过来。虽然她正处于长身体,饭量大的时候,但这28市斤的粮食供应足够她吃饱,还有结余的了。

  用粮食本购买的话,大米跟白面不到两毛一斤,玉米面八分多一斤,李三梅给的那350块钱,算计着花的话,足够她上完高中的了。

  老师们提前给她透露过,学校推荐上高中的名额里,有她一个。对这个结果,曲灵毫无意外,毕竟,不管是论成绩,还是论成分、思想觉悟,还是平时的表现,她都不比任何人差,学校不推荐她,那才是意外的。

  父亲曲铁军也是希望她上完高中,到时候,她也十八岁,算是个大人了,到时候再去矿上工作也不迟。

  对于她的未来,曲铁军也有规划,觉得她就像现在这样唱唱跳跳的就很好,工作体面,不用受累,还能是干部身份,正好厂里有自己的文工团。

  文工团这种清闲又体面的工作岗位,可不是光有实力就能得到的。曲铁军一直在有意地和铁矿负责文工团工作的工会主席搞好关系,为着三年后,曲灵能被招进文工团打基础。

  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小心将黑色的孝牌取下来,用别针别在右胳膊上,拿好崭新的粮食本,还有零钱放在军绿色的挎包里,临出门之前,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见自己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精神气,又小心将衬衫领子整理好,这才拿了面袋子,推了院子中,曲铁军留下的自行车出门。

  她还不会骑自行车,小学和初中都在步行范围内,平时都和同学们一块结伴上下学。本来打算着,放暑假的时候学骑车子,爸爸答应着,等学会了,会给她买一辆女士的飞鸽自行车,上高中的时候,就可以骑自行车上下学了。

  女士飞鸽自行车不会有了,以后这辆自行车就是她的交通工具了,她会尽快学会骑车,不过今天,还只能推着走。

第6章

  买粮这片区域是均州铁矿家属院,左邻……

  这片区域是均州铁矿家属院,左邻右舍住的都是矿上的干部,白天里,巷子里来往的人不多,曲灵有些怕见到那些熟识的叔叔、阿姨,她不喜欢那些怜悯、同情的目光和话语,即便他们都是一片好意。

  可惜,曲灵到底还是碰上了熟人。

  住在巷子口的李奶奶,端着洋漆盆子出来,将水泼洒在路面上,转头一看,就看见曲灵,忙将盆子放在门口的大石头上,奔着她而来。

  “哎呦,小灵啊,你这是要出去啊?”李奶奶迅速上下打量她一番,脸上露出笑容,说:“好孩子,别难过了,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一遭的,总得要想开才行。你爸不在了,咱们这些老邻居还在,有啥事,你就招呼一声,都能搭把手。”

  曲灵勉强笑笑,点着头,说:“以后少不了麻烦奶奶。”

  李奶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说:“你这孩子,几天不见,长大了许多,会说话了。看着你看你能打起精神来,我就放心了!”

  她想到曲铁军出事那天,曲灵的样子,真担心这孩子悲伤之下,有个好歹的,这孩子也是刚强,没几天就挺过来了。

  李奶奶看了看车筐里的粮食口袋,一下子就猜出了曲灵要去做啥,不由得很是奇怪,特地往曲家的方向看了看,问道:“你去买粮食?你妈呢?”

  曲灵不想说李三梅已经离开了,但也不想撒谎骗人,便说道,“我长大了,有些事儿我也得学着干了。”

  李奶奶认同地点头,说:“这一片的丫头们,都是五六岁就帮着家里头干活了,也就是老曲把你当眼珠子似的宠着,养在了福窝里。”她说着,眼里露出惋惜之色,说:“也是,你长大了,长得比你妈都高一头了,是得学着干活了。没事,孩子,有啥不懂的,尽管来找奶奶。”

  李奶奶把胸脯拍得“啪啪”响,看曲灵的目光愈加怜悯,心里头感慨着,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一片的孩子们哪一个不羡慕曲灵,不想给曲铁军当孩子?养得跟旧社会资产阶级家的大小姐似的,不用干活,养得白白嫩嫩,一掐一汪水,可是现在呢,老曲抛下孩子去了,剩下个不对付的孤儿寡母,以后这日子,该不好过了!

  虽然李奶奶说的是是好话,但曲灵的心一扎一扎地疼,她实在听不下去了,便借口还要去买粮,匆匆忙忙推着自行车跑了。

  左邻右舍的这些奶奶、婶子们,要说心眼多坏倒也没有,谁家出个事儿,也都会主动上前帮忙,热心肠得很,可他们的话语听在曲灵耳中,却是格外的扎人心。

  曲灵的心一直心塞,时不时闷疼一下,一直走到粮站,才好了些许。

  到了粮站,曲灵在富强粉和二等、三等粉之间犹豫了一会儿。

  富强粉也叫一等粉,也就是俗称的精面,又白又细,蒸出来的馒

  头喧腾、洁白,曲家以前一般都吃这种面,但二等面粉每斤比富强粉便宜三分钱,同样都是白面,只是掺了些麦麸子,蒸出来的馒头有些发黑,口感也更粗糙些,而三等粉蒸出来的馒头就更黑了,硬邦邦的,很难发得起来。

  一斤差了三分,十斤就是三毛,又能买一斤半的粮食了!

  曲灵终于跟工作人员说:“姨,我要十斤二等粉。”

  三等粉她实在吃不下去,就选了中档的二等粉。

  粮站就开在距离曲灵家十五分钟路程的街面上,过来买粮的都是矿厂上的职工,工作人员对于哪家哪户什么情况,生活水平如何,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她听过来买粮食的李三梅抱怨过,说是家里这个小丫头给养得精细,吃二等粉会嫌喇嗓子,只爱**米精面。如今,落魄的宝贝蛋只能吃二等粉了,她有些同情地接过粮食本,装粮食的时候,稍稍多给了些。

  曲灵买了十斤二等粉,家里还有几斤奶奶带过来的玉米面,够她一人个吃半个月左右了。曲灵将面粉袋子捆好口,放在后座上,倚靠着车座子,用后座自带的夹子夹住,推着走两步,又担心夹得不牢靠,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瞧着面粉袋子好似有些往边上侧倾了,只好伸出胳膊来,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扶着面袋子。

  她随了曲家人,从小就长得高,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一截,今年才十四五岁,就已经一米六八了,比这个年纪的大多数男孩子都要高。

  手长脚长的,这样推着自行车行走,稍微有些艰难,但也还能走。不过,走了十分钟,曲灵就觉胳膊有些酸疼,握住车把的左手手掌心也隐隐有些疼痛,抬起手来一看,磨得红红的。

  曲灵暗骂自己不争气,就推个车子,咋就把手磨成这样?以后还能干点啥!她攥攥拳头,忽视手上的不适感,继续推车往前走。

  “曲灵”

  身后有人叫她。

第7章

  旧同学曲灵停住脚步,转头去看,见一……

  曲灵停住脚步,转头去看,见一个穿着海魂衫的,理着小平头的男同学从远处跑过来。

  “展敬怀”,曲灵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这会儿太阳当头,火辣辣地照着大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来,冲出一条清晰可见的痕迹。

  他气喘吁吁,但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高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曲灵一番,目光从孝牌上停留一瞬便挪开,说着,“好几天没见你了,刚远远看着像你,就过来了。”他说着,伸出双臂,想要接过曲灵的自行车。

  曲灵往旁边避让了下,避开展敬怀的动作。

  展敬怀有些意外,但很快放下胳膊,往后退了一步,离曲灵稍远了些。

  曲灵问:“你们今天不上课吗?”

  展敬怀今年上高一,父亲是均州铁矿上一任的保卫处处长,后来工作调动,调到了均州市公安局,如今已经是局长了。不过展敬怀一直在均州铁矿职工子弟学校上学,一直到考上高中。

  两人只差了一个年级,展敬怀又是宣传队的组织干事,两人平时接触很多,关系也很不错。

  “今天学校组织高一年级去大桥公社做为期一周的支农,我家里有些事,就请假了。”他答了话又没话找话,问:“你去买粮食了?”

  曲灵“嗯”了一声。

  上次见他,大概是十来天之前,她和好朋友梁爱勤去均州市第一高中玩儿,展敬怀带着他们两个在学校里参观,后来又掏粮票请两人在食堂吃了顿午饭。

  此时再见,面对着以前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感觉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他,不自觉产生生疏和隔阂之感。

  “我现在没事,骑车子送你?”

  展敬怀跟着父母去参加了均州铁矿给曲铁军办的追悼会,那时候的曲灵悲伤欲绝,眼神空洞,机械地坐在那里,像是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那些安慰的话她也是充耳不闻,丝毫没听到心里去,让展敬怀十分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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