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雨竹
江枝和邵均讲话时,喜欢跟着他开玩笑,是放松的神情,不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紧绷和平静。周淮律心里不是滋味,他清楚知道自己和江枝已经离婚,但是他不由得想起那天他去买刀纸的那天晚上,他们也在房间探讨过关于对于他改变的看法。
那是不是代表他们这半个月来都还在保持联系?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你们还有联系?”
明明他已经离开班社一个月了。
他说起邵均时语气就是发自内心的不善,江枝听出来了,她低垂眼眸,端起啤酒喝了口,冰凉的感觉刺激到喉咙,让她感到无比的舒服。
见她只喝酒吃菜,就是不回答他,周淮律把这个当成默认。
他的心里不是滋味,是失落也是压抑。
想问她为什么还和邵均联系,但是她的回答,他早已猜到,何须再问,只是他的心里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她,以什么身份。
就在他们沉默的时候,王声忽然开口问道:“枝枝,你之后的计划是什么?”
他们已经决定好这一年里用自媒体继续带动南粤的名号,宣传粤剧,但是他们这段时间钻研自媒体,江枝也没有任何的搭腔,众人不明白她的计划和想法。
之前他们不知道她会不会继续唱戏,但是现在江枝拿了奖,他们出于关心,也想问问未来的计划。
王声的话,让江枝短暂的停顿。
在此之前她会觉得很迷茫,感觉找不到具体的方向,但是今天在王声问出来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是很清晰的出现了一条路,她道:“我的梦想是进戏曲院,走我妈的路。”
自从见了教授后,她要进戏曲院的信念就越来越强。
她在说出戏曲院的好,不管是人文还是未来发展,关于未来这条路,她脑子里很清晰。
周淮律握着啤酒瓶的手顿住,将她说的全都听进去。
陈关笑着道:“那预祝你成功。”
王声道:“那除了进戏曲院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江枝握着筷子的手顿住,她这个停顿,周淮律看见了,他自嘲笑笑,她的计划里全是关于未来的职业发展,没有半点关于他,就连台面上的客气话都不想应答。
周淮律替她解围道:“过几年再看吧。”
因为就在家附近不远,所以大家都选择喝完了走路回去。王声被陈关扛着,老师傅们早就带着孩子回了家,街道上就江枝和周淮律相隔半米,不前不后的走着,班社的人,自觉给这对“夫妻”让位置。
月朗星稀,月光高悬在天上,这条巷子只能听见人们踩踏青砖石的脚步声。
周淮律还是问出心里的话:“你除了进戏曲院,还有别的梦想吗,比如——”
巷子里传来鞋子停顿踩踏的声音,然后是江枝停在原地的身影,她单手挽着包,转身,借着路灯和夜色看他,很平静的眸子,坚定道:“没有。”
“我的未来,没有你的身影。”
无需再问,无需再挣扎,也无需想要从她的嘴里,探出半点是否有心软的痕迹。
她说:“我在成长,我也希望你成长,都往前走,不同路,也挺好。”
她干脆利落,站在舞台如新星璀璨,也会在暗巷里,勇敢果断解决告别往事。
不同路,也挺好。
这个月来的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天会产生分叉口,他们好不容易交织在一起的平行线,在今天出现了十字路口,而她走的那个方向,被她用巨石填满,她不让他过去,不让他陪着她走。
短暂的时间里,他也搬不走那么多的巨石。
或许等他搬完,她早已消失无影踪。
他怎么都追不上她的脚步的——
“登记完,你就和外公说你要回去香山澳,其余的交给我。”江枝转身前说:“明天记得早点起来。开你的车回去。”
两个小时的路程,她还要叮嘱他早点起来,要多早?
难道需要第一个吗?
第一个——周淮律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他们领结婚证时,她就是大早拽醒他,不顾他的困倦,也难得任性要求:“我要第一个领证,快点快点,老公,拜托你。”
他只能闭着眼睛去洗漱,他们的确是第一个领证的人。
那份喜悦,他依旧记得。
只是现在,他们的爱情怎么就破碎了。
碎的如此彻底。
月光下的周淮律,仿佛被钉了钉子,半分动弹不得。
他的眼睛在路灯下照耀,泛出晶莹的光泽,那双眼,红透了,许久后——
深邃的眼眸,滑落一滴泪。
记事起,他从未掉过泪。
他像个垂死之人,越是到约定的日子,他就越想挣扎,昨天晚上是,今天也是。
他的心临近崩溃。
眼见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抓不住。
留在她身边的借口也即将被打破。
他倏地懂了,话未出口泪先流的感觉。
第34章 “你真的很不尊重人,也很自以为是。”
周淮律站在路灯下, 看着江枝的身影消失在趟栊门里。
他定在原地,思绪如眼眸里的情绪那样,在即将面临的山崩海啸里,企图把这场海啸填平, 把这场山崩合并, 许久后,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知道他应该怎么做,所以他转身, 任由风把它的眼泪吹干, 往她的反方向走。
-
第二天八点多江枝就起床了, 这是她有史以来起最早的一次。
她把证件收拾好, 全部放进自己的包包里。她走下来, 看见陈沙拿着手机在刷视频。看见江枝走下来时,还有些不确信, 拉下老花镜看着江枝, 半晌后才道:“太阳西边出来了?起那么早。”
“比赛完了, 我要回趟香山澳。”江枝把自己的包放在凳子上,然后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温水,她边喝边用余光看陈沙,想看看陈沙有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也是掩盖自己的异样。
好在陈沙边刷视频边道:“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你爸, 看看周家那边的人。”
江枝把保温杯的盖子盖住,然后坐在凳子上,望着门口等, 没想到一等就到了九点,往常周淮律这个时间点早就买菜回来了, 从没有那么晚过。
江枝坐在凳子上,单手托腮,到了十点钟,太阳都照到天井了,江枝还没看见周淮律的身影,她喝口茶,装作不经意的道:“怎么他今天买菜那么久。”
“我坐这一早上了,都没见他起床啊。”陈沙看着江枝:“你们不是睡一块儿吗* ?他起没起,你怎么都不知道。”
他们才没有睡在一起——
面对陈沙看过来的视线,江枝面不改色的坐直身体,道:“没有,早上他很早就出去了。”
陈沙哦了声,没再说话。
他今天早上没出去?江枝沉默,细细回想,昨天她说完那些话后,她就先自己回到了班社,回到二楼就开始洗澡,再到睡觉,好像她都没有听见隔壁传来脚步声。
江枝心里不免闪过大胆的想法——他没回来过夜?
明明昨天她已经叮嘱了他,今天要早点起来去登记离婚,为什么他昨天就不回来过夜?
江枝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安,关于离婚这件事,她不容许有半点差错。
她早已过了口是心非的年纪,说要离婚就是要离婚,而并非是用离婚来让他去证明他对这段婚姻的在意,也并不是拿离婚来闹脾气。
又过了会儿,她垂眸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
陈沙先嘀咕起来:“淮律去哪里了?午饭我们吃什么,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
她的脑子乱成线团,听到陈沙这么说,立刻拿起手机道:“我打电话问问。”她拿着手机走到了巷子过道,根本没有打开通讯录,而是直接按下了早就在心里背到滚瓜烂熟的号码。
当她按完数字后,才忽然顿住反应过来。
她把他的号码也拉黑了,所以她也打不出去,她退出把他的号码解除拉黑,然后再拨打电话,但是电话一直打了三四次,三四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江枝站在趟栊门处,心烦意乱的坐在了石墩子上,她没想到周淮律那么幼稚,居然在登机前夕居然直接走掉,她原以为他是个守信用的人,原以为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电话再次被无人接听后,她直接打开百度,去咨询起诉离婚的流程。
三个月到半年,最少也要三个月,而且谈不拢的话,她极有可能是离不掉的——没关系,她安慰自己,离不掉就再起诉,再离不掉,她就出国,自然分居三年。
只是非要闹到这个地步的话,江家也别想在香山澳能立足下去。
这段时日,他天天在班社,帮忙打点一切,就连比赛的时候都会和班社里的男人们一起背着大包小包,日子久了,她都快忘记了,他原先是怎么样的人。
是周家的少爷,更是商人,商人最重利益。
江枝抓着手机,脑子里除了烦躁再无其他。
小舟来喊吃午饭,江枝心神不定,只喝了口汤就吃不下,班社里的人约着下午去玩,她也没去,陈沙去隔壁领居家串门,她失神的坐在堂屋的木制沙发上,饿了就吃点茶几上的饼干。
她满脑子都是在想怎么样离婚,什么时候日落西山都不知道,手机在桌面上嗡嗡响起,才让江枝把思绪收回,她看着没有备注但是烂熟于心的号码,立刻就按下了接听键。
她语气不善,带着烦躁的心急,道:“周淮律,你——”
“你来春亚餐厅。”
他打断了她的话:“我在门口等你,快点。”
周淮律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不给她问为什么、也不告诉她为什么,但是只要能知道他在哪里,她的心里就安下心,然后抓起放在旁边的包就往外跑。
她拦了辆出租车去,距离古巷距离不算远,去到的时候,刚下出租车,她就看见周淮律站在门口等待。他今天穿的稍微正式些,old money的经典针织穿搭,看上去稍显正式。
长身而立在门口,顶着那张英俊的面容,立体骨相的绝美五官,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
她给了师父扫码付款,然后拿着包就下了的士,边挎在肩膀上,边往前,看见他往这边来,站定后,她先开口质问,道:“为什么今天打那么多电话你不接,我们不是说了今天要去——”
“我知道,”他温润笑,然后自然的牵过她的手,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不给她反抗的机会,男女力气在这时候就发生鲜明的对比,她想要抽出手来,却被他桎梏的更厉害,他的大手牢牢锁在她的手腕上,他抓着她,带着她往电梯里走。
“见谁?”江枝蹙眉,被迫跟上,电梯门被他合起来。
整个电梯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周淮律垂眸看她,嗓音温润道:“对你有帮助的人,我今天特地去北京找的。”
什么人,值得他亲自去北京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