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澄昔
付迦宜暂时想不出措辞,只?得迂回,“我?们先出去好不好?这件事晚点再商量。”
海边离庄园不远不近,走路过去至少也要二十分钟。
中途路过那?栋酒窖,付迦宜一时贪懒,改了主意,说不去海边了,不如到里面找酒喝。
上次在庄宁的酒馆尝过一杯野火鸡,她至今对?那?味道念念不忘。
既然出来了,程知阙无所谓去哪,自是由着她。
付文声已经多年?不饮酒,酒窖处于半荒废的状态,正门半敞不敞,旁边有个类似于安保室的小房子,里面灯光微弱,穿工作服的白人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付迦宜没想到有人值班,不想惊动他,“还是算了……别进去了,如果明天他跟我?爷爷告状,我?免不了要被说不守规矩。”
付文声平时的确宠她,可一旦触碰到原则,有时比付晟华还要严厉。
程知阙问她:“想进去?”
“……想是想。”
“那?就?进。规矩只?为守规矩的人制定,自身意愿最重要,别主动把自己困在条条框框里。”
朝南方向有个上锁的侧门,四边焊接了带棱角的镂空花纹,脚踩上去,刚好用来翻墙。
程知阙毫不费力进到院内,倚在墙面,等她从?上面下来。
付迦宜有生之年?从?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但这种感觉并不赖,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坐在围墙顶端的台面,毫不犹豫往下跳,直接扑进他怀里,被稳稳接住。
周遭被特有的木质香调笼罩,她没急着离开他的怀抱,就?着这姿势和?他对?视,没由来地?问:“白天那?会?,你为什么问我?什么时候考完试?”
程知阙垂了垂眼,掌心?覆在她后腰的位置,“你说呢。”
“……我?不知道。”
他笑着看她,“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其实彼此都心?照不宣。
只?有结束这段现有的关系,才?能发展其他关系。
付迦宜明白这个道理,程知阙自然比她还要知分寸。
他不算实际意义的好人,但也不至于坏到在这种特殊时期占她便宜。
付迦宜轻声问:“你着急了吗?”
程知阙不打算否认,“的确有点急。”
薄暮冥冥,夜阑人静,身后的安保室远远亮出一个橙色光点。
这一瞬间,她突然想到该说什么好听的话来应对?今晚这场临时考试。
“其实……我?比你还要急。”
想拥抱,想接吻,想成为程知阙不可替代的身边人。
第18章
酒窖上了年代, 古罗马时期的建筑风格,圆形拱门衔接直角穹顶,挑空的避光设计, 阴森森的, 人在里?面很难不?觉压抑。
付迦宜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勃艮第墓园的教堂里。
地下室摆整面墙的酒柜, 每一格都安了磁吸灯,玻璃上隐隐映出程知阙的身形轮廓。
付迦宜透过?玻璃和他对视,“里?面酒的种类太多?了, 眼花缭乱——有什么推荐吗?”
程知阙挑挑眉, “想喝级别高的还是口?感好的?”
付迦宜自然而然选了后者。
不?远处有个专门品酒的区域,大理石吧台一尘不?染,应该是有人定期进来清扫过?。
付迦宜跳上高脚椅, 接过?他递来的那杯香槟, 对着?灯光晃了晃酒杯,液体成一个漩涡,像流动的琥珀。
她仰头尝一口?, 对他说:“其实前几年的时?候,我上过?进阶品酒课,当时?什么都不?懂,学过?一遍很快就忘了。”
程知阙一语中的:“被逼着?去上课的?”
“嗯……我还学过?很多?别的课程,不?计其数, 几乎每一节都是硬着?头皮上完的。”
后来再长大点?, 可能?付晟华突发善心,让她选自己感兴趣的课去上, 这才?勉强好受一些。
程知阙扫了眼她杯中快见底的酒液,缓声说:“慢点?喝, 这酒度数低,但后劲大。”
付迦宜放下酒杯,托腮问他:“你以前喝醉过?吗?”
“没。”
“一次都没有过??”
“除了必要场合,我很少碰这东西。”
付迦宜问他原因。
“小时?候见过?太多?次我母亲借酒消愁,觉得没什么意义。”
付迦宜恍然意识到?,原来一个男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破碎感会有这么致命的吸引力?。
像一剂穿肠毒药,影响不?容小觑。
不?知不?觉喝完小半瓶酒,付迦宜明显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头开始发晕,指尖出了薄薄一层汗,很快被蒸发掉。
将她的状态看在眼里?,程知阙收了酒,“走吧,送你回?去。”
被外面的风一吹,她酒醒不?少,但还是晕,借着?程知阙的手臂勉强站稳。
这条路很短,走起来却格外漫长,程知阙也不?催促,攒足了耐性随她的步调走,时?不?时?将人揽过?来,提醒她别走错方向。
付迦宜乖得不?行,后半程几乎倚在他身上,柔若无?骨。
院子里?,有人在用工具打捞水池表面的蚊虫,知道她不?想被发现?,程知阙直接带她从小门进去。
周遭昏暗,安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刚靠近楼梯口?,付迦宜停住脚步,没继续向前。
程知阙回?头看她,“怎么了?”
“感觉我们有点?像在……”那两个字刻意被压低,听不?太真切。
程知阙不?用细想便能?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故意问:“像在什么?”
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大着?胆子说:“……偷情。”
程知阙闷着?喉咙轻笑,“这话也是你汉语私教?老?师教?的?”
付迦宜温吞摇头,“我有个朋友叫叶禧,你上次应该见过?她。”
“然后呢。”
“初高中的时?候,她从国内海淘了很多?言情小说,其中有几本带颜色的。”断断续续讲完,付迦宜呼出一口?热气,勉强提起些精神,继续酒后吐真言,“我所有的启蒙……都是跟书里?学的。”
“都学了什么?”
付迦宜似醒非醒,眼神有点?呆滞,像在思考,两只细腕缠住他肩膀,嘴唇凑到?他下巴的位置,越靠越近。
吻上去前一秒,她突然变成泄了气的皮球,将脸颊埋进他颈间,低喃出声:“……好困,想睡觉了。”
程知阙失笑,安抚一样摸她后脑,领她回?自己房间。
付迦宜靠坐在床头,紧盯他侧脸,嗡着?嗓子喊他名字:“……程知阙。”
“怎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
“喜欢?”
“嗯……喜欢。”
程知阙笑了声,“好乖,问什么答什么。”
“这样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程知阙扯过?被子给她盖上,“好好睡一觉,我走了。”
付迦宜勾住他手指,“别走……我想你陪我。”
程知阙捏了捏她手心,“迦迦,别再招我。我是个正常男人,可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从她房间离开,程知阙到?露台吹了会凉风,接连抽完两支烟。
临走前,淡淡睨了眼四方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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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后遗症是头痛欲裂,外加轻微的断片。
第二天?回?程路上,付迦宜缓了许久才?恢复些精神,想起昨晚跟程知阙都聊了些什么,一个头两个大,小半天?时?间没好意思主动跟他搭话。
她从没喝醉过?,这是第一次失态,足够叫人记忆犹新。
程知阙有意照顾她的酒后窘迫,没提昨晚,等回?到?住处,让朱阿姨煮了碗醒酒汤给她,这段插曲也就过?去。
接下来半月,付迦宜在考前复习中度过?。
课程只差收尾阶段,程知阙没给她派太多?任务,只叫她适当学习,放松身心。
付迦宜平时?的测验成绩不?差,正常发挥足以应对会考。
他们似乎又变回?了老?师和学生?的单一关系,程知阙对她仍公事公办,抛开上课时?间,她很少见到?他,也没刻意打听过?他的具体动向。
她在意的倒不?是这个,毕竟两人没签订实质性契约,实在不?至于到?互相汇报行程的程度。
可多?少还是会觉得自己过?于被动了——他毫不?费力?就能?演绎好各种角色,收放自如,这样的行径于她而言太高端,她既做不?到?也猜不?透。
会考前两天?,付迦宜将要带的课本和笔记放进行李箱,整装待发。
有程知阙在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明明在这边待了没多?久,转眼又要回?巴黎。
书房里?,程知阙倚在桌旁看她,“什么时?候出发?”
付迦宜想了想,“晚上吧,在车上睡几个小时?,正好明早到?那边,可以节省不?少有效时?间。”